書接上文,今天繼續來聊周星馳的《功夫》。
學功夫,總會聽到一句話——「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寫文章,雖有意境高低之分,但相近水平的,誰是第一,誰是第二,就很難判斷,主觀性太大。但練武術,就不同了,因為它本身的特點——個人技擊術——就很容易區分出是第一,還是第二了。說不通,打一架就行了。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我們的武俠小說,電影電視,才有的說。想想如果《射雕英雄傳》中沒有人爭《九陰真經》當天下第一,哪還有什么東邪西毒,南帝北丐啊;《笑傲江湖》里沒了人人爭奪的《葵花寶典》,那句“欲練此功,揮刀自宮”的名言也就出不下來了。說白了,武林中的所謂腥風血雨,為的就是這點事——誰是天下第一。
傳統武術在發展過程中,充分吸收融合了中國傳統的哲學思維,尤其是本土的道家思想,讓它從簡單的個人技擊術上升到修身養性的道術。我們常聽說的少林和武當,就是武術與佛家和道家結合之后產生的兩套體系。受他們的影響,我們在評判某個人的武術高低之分時,往往會借用其中的一些概念,例如我們常常聽說的「精」「氣」「神」。三者關系,由低到高,由表及里,層層遞進——煉精化氣,煉氣化神。
帶著這個角度,我們再來看周星馳的《功夫》時,就會發現有趣的事情了——《功夫》中的高手,恰好可以用「精」「氣」「神」這三個不同的境界來分類。
1.「精」——一般人中的高手。
代表角色:苦力強(十二路譚腿),裁縫師傅(洪家鐵線拳),油條小販(五郎八卦棍)。
在《功夫》中,這些人最先登場。他們隱藏于喧鬧的市井生活中,為了討生活,當苦力,做小販,忍常人之所不能,低頭做人。但是作為習武之人,隱藏在心中的俠肝義膽不曾磨滅,當需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時候,就會挺身而出,與惡勢力做抗爭。
苦力強一出場,就是在扛沙包,鏡頭給的是腿部特寫,交代這個人擅長腿功(十二路譚腿)。
在后面與斧頭幫的對抗中,武打動作也充分展現了他的腿部力量,爆發力一流,可惜持久力差了一些。
第二個出場的是洪家鐵線拳的裁縫師傅,說話娘里娘氣,但卻是一副硬身板。出場鏡頭給的是掛在房梁上的一個個鐵環,隱忍江湖,只能將它們束之高閣,當個掛鉤使用。
鐵線拳強求的是氣力合一,剛猛兇悍,一出場,霸氣立現。
第三個出場的是五郎八卦棍的油條小販,小小作坊里,桿棍林立,長短大小,不一而足。
危機時刻,提棍躍起,沖入對抗之中,勇猛瀟灑。
這三個人,存著一份俠肝義膽,只可惜功夫層面,還未到高階。與人爭斗,所憑借還是最原始的力量——腿功,拳力,兵器。接著,遇到更高一階的高手,只能低頭挨打了。
2.「氣」——高手中的高手。
代表角色:瞎子二人組,包租公婆,火云邪神。
如果說「精」一階的高手,還停留在使用原始力量和外部兵器,爭斗雙方必須短兵相接,近身肉搏,那么「氣」這一階,就相對高級很多。從他們的外表已經很難看出練武之人的樣子了,沒有發達的肌肉,也沒有傳統的兵器。其實,脫離「精」這個層面,達到「氣」階段之后,功夫的發展,已經不能用線性方式來描述,而應該是指數級的。這個階段,表面看起來都差不多,但實際實力會差別非常大。
瞎子二人組,一出場給人的感覺就是人畜無害,殘障人士,甚至是應該受到社會的關愛。
但是不曾想,豬籠城寨的三個高手,一個個被其趕盡殺絕。他們的武器,不是刀槍劍棍,而是一把琴。用琴演奏出的「氣」,殺人于無形。第一個被殺的就是苦力強,連還手余地都沒有。
接著是洪拳大叔,雖然有抵抗,但面對高階對手,實在是無法招架。
最后一個八卦棍高手,看起來差點成功,實際上實力差距還是很大。
看到此處,不免一聲嘆息,三位初級高手一一敗北,性命不保。
高手之中有高手,眼看著邪惡一方占了上風,正義一方的包租公婆終于出場,一個太極,一個獅子吼,瞬間秒殺瞎子二人組。
看周星馳的電影,我非常喜歡的一點就是它的節奏感非常好,不會讓人覺得無聊,尤其是他的無厘頭喜劇,笑點密集,一波接一波。《功夫》也不例外,真的是你方唱罷我登場,好人剛占了上風,更厲害的壞人接著就來了,這次登場的是——殺手排行榜第一位,終極殺人狂——火云邪神。光聽這名字,就是要上天的節奏,也難怪穿著拖鞋,小短褲登場時,沒人相信了。
當然實力不是蓋的,雖然形象是不羈了點,與包租公婆交手,還是不輸的。
最后,雙方勉強算是打了個平手。火云邪神的真正實力在最后的正邪大戰中才顯現出來——蛤蟆功。
3.「神」——高手外的高手。
代表角色:無名小卒阿星。
《功夫》整部電影,一個主要線索就是無名小卒阿星的成長史,從小時候希望維護世界和平,到長大了希望加入斧頭幫,再到后來人性回歸,飛龍在天。最后蛻變的原因,看起來是因為火云邪神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脈,但更深層次的原因,是他終于放棄邪惡,選擇相信善良。這是他思想上的轉變,給他帶來的變化遠遠大于身體上的改變。
這時候,功夫到了,功夫也就成了。
在最后的交手中,阿星飛龍上天,使出一招如來神掌,像火球一樣沖下來,這不是“神”,是什么?
隨手一掌,破壞力不可想象。
你以為這是重點嗎?其實不是,重點在后面說的一句話。
此時此刻,當人的境界已經超脫至此,還有什么正邪之分?
沒有了分別之心,不就是「神」的境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