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教育的暗夜里想起孔子

我從不諱言自己是蘇格拉底、柏拉圖、亞里士多德、黑格爾們的“學生”,我思想的基因里,他們的編碼清晰可見。

但同樣顯而易見,莊周、孟軻、慧能、佛陀……尤其是孔子,才是我個人,以及我們語言文化基因的主要來源。

我們的詩意,我們的德性,雖然被元明清以來的政治壓抑了,但縱觀始末,對比全部人類的歷史事實,它們依然是值得尊敬,值得守護,值得弘揚,值得在未來的思想和文化基因庫里,作為最優秀的原始品種,備之于創造和繼承!

我所認識的孔子,和所有文明締造者一樣,是一個雙面人:他們熱衷于保留過去的美好,卻無意中摧毀了過去,創造出一種全新的思想,締造了全新文明的最初模樣。

猶如猶太人耶穌真誠傳播猶太人的耶和華,卻因為用愛和寬恕替代了仇恨與報復,用信仰替代了血統,所以他創造了新的宗教,締造了新的文明。

猶如希臘人蘇格拉底堅信希臘宗教的神明,卻因為不相信一切神明在人世間的代言人,所以他最終弒殺了希臘諸神,率先體現了人類個體的自由和解放。

孔子信奉周朝的禮樂——作為商族貴族的后裔,他毫不猶疑地選擇了更為文明、更為美麗的周朝禮樂制度。文明和美麗是孔子作選擇的標準,而不是血統純正,或者力量強悍。

雖然捍衛貴族的傳統——我贊同孔子,貴族制度并非是一種過時落后的制度,更不是一種罪惡與丑陋的制度——但孔子和其他文化先知一道,篡改了“君子”和“小人”的本義,而賦予它們以積極的普世價值。君子的本義是君王之子,即今天的王子,相類似,公子是諸侯沒有繼承王位的兒子,公孫是沒有繼承大統的孫子。而越來越邊緣化的子孫,當五代血緣耗盡,又如果自己沒有獲得權力和財富,那也就淪落為“小人”:喪失了貴族身份、貴族權益、貴族資本的貴族的遙遠后裔,已經不再是貴族!小人,僅僅高“民”一籌。在那時候,“人民”并不是一個詞語,而是兩個詞語:人,是有姓有氏的貴族;民,是沒姓沒氏只有綽號的奴隸——所以“百姓”不是平民,而是諸部落首領的意思,都是有身份的貴族。當然,只有一個姓才是最尊貴的王家之姓。

即使是王族后裔,幾代之后,也不再享有這個姓氏及其尊榮,而必須擁有自己新的姓氏。所以,君子和小人,完全是血統的尊卑,加上當世權勢大小的體現——無論血統遠離中心已經有多遙遠,只要通過努力重新擁有了大夫等貴銜,也就是重新躋身于君子之流。

但是孔子卻說:不是只要是貴族,就是君子,而是只有道德品質高尚,才算是君子!不是出身卑賤就是小人,而是道德品質低下,才是小人!

振聾發聵,驚天泣地!也許你不再有如此感覺,那么你去印度走走,看看一個婆羅門,和一個首陀羅的區別,是不是個人道德品質的區別。

“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

不生仲尼,還會有伯尼、叔尼。但照亮一個民族的精神之眼,終歸需要有那么一個人!他恰好就是孔丘仲尼!

他,用每個人內心可以擁有的“仁”,替代了外在的“禮”——雖然他從來強調禮的絕對重要性,但從此之后,一個從來沒有人品味過的“仁”,就此成了文化之魂魄,文明之精神!

他一心想在現世功成名就,但又沒有辦法屈從于外在的力量,所以他沒有成為那個最偉大的政治家,卻因為相信時間和歲月,相信教化的力量,成為了所有時代里最偉大的教育家。

他是音樂家,是武術家,是駕駛高手,是舞蹈家——他把生活里的動作化成了美妙的舞蹈,《論語》幾乎有整整一章在討論這種根本不可能用文字傳達的美妙技藝。

他有偏見,有偏愛。他對宰予們的偏見,對顏回們的偏愛,都證明他是一個活潑潑的人,而不是一個絕對正確的神。

他曾經被權力誘惑,他曾經被世外高人冷嘲熱諷,他曾經迷失過方向……更重要的是他從來沒有展現過任何“神跡”!

他沒有化水為酒,沒有在水面上站立,沒有通過觸摸治療過皮膚病人……甚至面對暴力,他也只能夠“不立危墻之下”,或者“乘桴浮于海”。

但是,這就是我們可能的人的模樣,君子的模樣,圣賢的模樣。

讓默罕默德和亞伯拉罕的后裔們嘲笑東方先知的“無能”吧,確實,這僅僅是幾千年前的精神光芒,而且一再被遮蔽,一再被歪曲,一再被涂抹和利用,被專制強配,視等同于軟弱……

但是,他“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德金律,“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的教育金律,即使我們這代人都化成了白骨,在我們的時代最終一無所成,還將依然會成為未來普世的人類最寶貴的財富(之一)。

2018年9月28日,車次楊陵,姬水河畔,后稷故土,為最美麗的教育奔走一二,忽想起今日是孔子誕辰日(是否真是這個日子重要么,反正我們總得有一個日子來紀念文化里最偉大的英雄),于是隨手隨心,簡書一二,聊表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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