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之南,林皓南,這是蘇小琪見過的最美的名字。
那個平常的夏夜,蘇小琪窩在沙發上抱著筆記本寫著許久不曾完結的稿子,突然手機鈴響,是他!那個號碼,曾經自己倒背如流,甚至夢里都念叨著。沒想到,十年了,他的手機號還沒變,當時還是自己陪著他挑的號碼呢。15980801214。
? ? ? ? “哎,就這個號碼吧,尾號1214,正好是你的生日。”蘇小琪說著邊抬頭,恰好迎上林皓南清澈的眼眸,眼里盡是溫柔。少年只是寵溺地揉了揉女孩的頭發,含笑説好。
? ? ? ? 思緒飄回?!靶$鳌?,依舊是那個清朗的聲音,“有時間嗎?明天我們在時光咖啡館見一面吧……”
? ? ? ? “嗯,好。”蘇小琪按捺住緊張的心跳,后面他說了什么完全沒有映像。時間過得真快啊,轉眼都十年了。還記得十五歲的他俊俏的模樣,“鬢若刀裁,眉如墨畫”,宛若從畫中走出的少年。那時的她正值豆蔻年華,像許多懷春少女般做著玫瑰色的夢,讀著繾綣纏綿的寶黛故事。初次見他,便覺得他就是她心中寶玉的模樣。
? ? ? 那時,是初三開學,一個炎熱的下午。帶著分班后的不舍和期待,小琪匆匆忙忙的趕到學校,找到新班級,三年二班。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清瘦挺拔的背影,穿著一件清爽的白襯衣。那一刻,不知怎的,仿佛時間都靜止了,空氣也凝固了,小琪覺得天氣似乎沒有那么燥熱了。
慢慢的走到他后面排隊報名,看著他認真寫字的模樣,不禁恍了神。突然眼前晃出了一只手,老師不耐煩的説該你了。小琪回過神來,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趕緊拿起筆準備填表。一個清秀俊逸的字跡赫然顯現,林皓南。從此,這個名字宛若種子般在她心里扎根、猛長,成了她心頭的朱砂痣,眼里的白月光。只是這時,她并不知道,月光太亮,終究冰涼。
? ? ? ? 小心翼翼、一筆一劃的把名字寫在他的后面,這好像是她十五年來第一次如此鄭重其事的寫字,比做試卷還要認真,仿佛她填的不是一張報名表,而是關乎一生的契約書。看著并排的兩個名字,蘇小琪不禁漲紅了臉,臉也有些燙,心里卻有些莫名的歡喜。
? ? ? ? 第二天開學典禮,林皓南作為學生代表在主席臺上慷慨陳詞、意氣風發,微涼的晨風吹起他額前的碎發,露出深邃而漆黑的眼眸。蘇小琪隔著密密麻麻的人群,目光始終停留在他臉上,絲毫沒有注意到閨密胡莉悄悄靠近。
“嘿,在看什么呢?這么入神,都沒發現我來了?!焙蛏焓衷谛$骷缟陷p輕拍了下。小琪慌忙收回視線,“沒,沒看什么,在聽演講呢。”“哦,是嗎?”胡莉眨巴著狐貍似的大眼睛,調侃道,“你確定不是在看那主席臺上的……”小琪趕忙捂住胡莉的嘴巴,一邊卻無意識的朝林皓南的方向看去,嗔怒道“説什么呢?”“喲喲,害羞了。放心啦,他離的那么遠又聽不到?!毙$鳟吘姑嫫け?,趕緊拽了拽胡莉的手腕,“你再亂說我就不理你了。”“好好好,我不說了?!焙蚩戳丝葱$鳚q紅的臉,扯了個話題聊開去了,“你看了昨晚的天涯明月刀嗎?傅紅雪和明月心好虐啊……”
? ? ? ? 回到教室,小琪好不容易打住胡莉由電視劇聊到明星八卦,越聊越嗨的興致,她總是不明白胡莉為什么會喜歡上明星這種生物呢,他們在閃光燈下光鮮亮麗,扮演著大眾情人的角色,那么的遙不可及。就算是知道他們每天的行程,了解他們的喜好,擁有他們的簽名合照又能怎樣呢?這也只能是平靜湖面產生的小小漣漪,激不起生活的浪花,平淡而真實的生活還得繼續,永遠不會像舞臺上那樣波瀾起伏,轟轟烈烈。難道是喜歡霧里看花、水中望月的朦朧美?人們總是害怕真實,揭去籠罩真實的面紗,呈現出來的,往往會讓人感到不適。
小琪兀自想著,拿起桌上的礦泉水喝起來。幾乎就在同一時間,飛來一個籃球險些擦過水瓶,小琪驚的沒拿住瓶子,水頓時灑到了桌上,褲子上,正想看是誰還在教室玩籃球時,后面卻傳來幾個男生幸災樂禍地嬉笑聲,“呦,皓南,球砸到語文課代表手上了,小心罰抄課文啊……”小琪剛想轉過頭去,聽到這,瞬間不動了,身體坐的筆直,有點窘,又有點忐忑。
他會説什么呢?小琪腦補著:“對不起啊,傳球的時候沒注意?!薄叭绻狼赣杏玫脑?,還要警察干什么?”“那你想怎么樣,要報警嗎?”“那倒不用麻煩警察叔叔了,你就幫我補習一學期物理作為補償吧!”“那你還是叫警察叔叔來吧!”小琪想像著畫面,差點笑出了聲。感覺到身后有人走來,小琪忍住笑,一臉凝重,擦著桌上,褲子上的水漬。只見他遞過一盒紙巾,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后腦勺,說到“對不起啊,球沒砸傷你吧!”小琪本想夸張一下,往嚴重了說,可看到他那清澈的眼眸,略帶歉意與關懷的目光,只能輕聲説“沒事,只是灑了點水?!毙睦飬s直怪自己嘴笨,一次多好的談話機會就這樣結束了,徒然感慨生活畢竟不是電視劇啊。
? ? ? ? 下完晚自習,小琪本想和胡莉一起回家,可胡莉那個重色輕友的家伙已經先走了?!鞍?,明月多情應笑我,笑我如今,辜負春心,獨自閑行獨自吟。”明月高懸,忽地又想到了紅樓夢中的一句“天上一輪才捧出,人間萬姓仰頭看。”同是寫月亮,一個凄婉感傷,一個卻躊躇滿志;同樣的景色,不同的心境。
小琪甩甩頭,把詩詞拋到腦后,走到車棚前,卻發現自己的車胎爆了,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剛被班主任老劉批評物理卷子沒及格,現在又只能推著自行車回家了。小琪哭喪著臉,懊惱的推著自行車,剛走出學校大門,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從書店出來。
昏黃的路燈下,更顯得身軀挺拔,面部輪廓也柔和了許多,給人一種可靠近的親切感。是林皓南,要不要打招呼呢?小琪猶豫道。林皓南也看見了小琪,濃墨般的長發,小巧的瓜子臉,在月光下眼眸愈發璀璨,熠熠生輝。“嘿,蘇小琪,你自行車怎么了?”小琪沒想到開學第二天他竟然記住了自己的名字,暗暗欣喜,“哦,車胎爆了,準備推回家去呢?!薄斑@樣啊,你家在哪?我送你吧?!薄安挥昧耍凑x這也不遠。”“沒關系的,就當是我為上午玩籃球誤撞你賠罪吧!”“嗯好吧”小琪當然也不想真的拒絕。正想著他怎么不叫自己坐上后座時,皓南推起了自行車,“走吧!”小琪頓時明白了,是一起推著車走回家,“你在想什么呢蘇小琪,偶像劇看多了吧,竟然以為是騎車送你回去?!毙$鞑挥傻酶拐u道。
? ? ? 涼風習習,一路霓虹燦爛?!昂孟刖瓦@樣走到地老天荒,走到世界盡頭?!毙$鞯膬刃膽蚩偸沁@么豐富,正想說點什么打破沉默,林皓南突然開口問道:“今天語文課上你的那篇范文寫得真好,里面那句什么人生初見若秋風,是誰寫的啊?”“是納蘭容若的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初見總是美好的,就像納蘭容若初見沈宛,就像我初見你。”當然最后一句話小琪沒說,深埋心底。
“哦,我不怎么懂詩詞,就是單純覺得他寫得好。”“我知道,你喜歡數學嘛,班主任不是說你得過數學競賽一等獎嘛。”“都是過去的事了。”林皓南淡淡的說到,小琪卻從他眼中捕捉到了一絲憂傷,一閃而過?!半y道是他過去經歷了什么不好的事”小琪猜測道,但也不方便問。
“因為那場競賽,我沒有見到奶奶最后一面,家里人怕我分心都沒告訴我??墒切r候我都和奶奶住在一起,她是我最親的人啊?!毙$骺吹剿劢怯行┚К?,不知該説些什么,只能裝作豪邁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都過去了。不是說人死后都會化作天上的一顆星嗎?星星越亮,說明地上的親人越想念他們。你這么想你奶奶,她一定是天上最亮的星。來,我們一起來找找看吧!”皓南看著眼前女孩一臉認真的模樣,突然覺得沒有那么傷感了,心里陣陣溫暖,嘴角揚起好看的弧度。
? ? ? ? 許多年后,小琪依然記得那個笑容,依舊會沉醉在他的酒窩里。那時的他,有最澄澈的眼眸,最純真的笑容,最好看的側臉。只是,他不知道,他是小琪年少的歡喜,他是小琪喜歡的少年。也許,他知道。可那又有什么用呢?那在日記本上一遍遍寫下的名字,那小心珍藏的畢業照,都染上了歲月的痕跡。
時光過去了好多年,往事終究是往事,隨風而散??上]如果,當初的你,和現在的我,就算重來過,也找不回那時的心緒。記憶里的他,是最好的他?;貞浝锏娜?,總是好的。小琪明白,續寫的故事總是不及第一部精彩,就讓他停留在記憶里,不去觸碰,仍舊是少年不染纖塵的模樣。想到這里,小琪抽出了手機卡,扔進垃圾桶……
? ? ? ? 這不是一個十年等候、久別重逢的故事,它記錄的是一個關于青春的故事,年少的喜歡,年少的悸動,就讓它停留在青春的尾巴上,成為一段記憶,不去打擾,不需后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