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那年夏天,亞洲金融危機余波未了,六月長江起了百年未遇的波瀾。她拋棄了這個城市里一所985高校的提前錄取機會,固執地在志愿書上寫下了一個陌生卻期待已久的名字。她絲毫不可惜錯過6月開始的那場世界杯,直到殿試結束后她也再懶得打開電視,無論是羅納爾多或是高盧雄雞,都不是她的菜,沒了荷蘭與意大利的綠茵,于她而言,大賽就算提前謝幕。她只心心念念等著金榜題名。
? ? ? ? 八月折桂赴京城,她果然如愿踏上綠皮火車,牽著二老興奮奔向心中之城。從此,一勺池、百家廊、牡丹園成了她的宅院書房。周末沒事便可搭著公車或騎著單車滿海淀地轉悠,可以入得中國政法的書店淘幾部好書,亦或混去北大,蹭上一節梁副教授的刑法課。她有一群來自五湖四海的學霸同窗,論成績與獎學金,根本沒她這個申城小女子什么事兒。同學打趣她,你們那兒的姑娘吃個毛桃都要去皮,上道炒玉米粒都要用筷子一粒粒地夾,你呀,就周末影院里看場文藝片,河邊柳下談場小戀愛吧。她笑瞪她們,照例抱著書本去圖書館。
? ? ? ? 只是她們也未曾說錯,這座城在十八歲的她眼里,如同一位驚世駭俗、滿腹經綸、風姿綽綽的學者,亦像氣吞四海、滄桑盡歷、俊逸非凡的將士。春日里她串胡同走西城,夏日里她賴著清華的荷塘貪月色,秋日里溜號逃課去懷柔登亭障,?冬日里又掐在年前去了潭柘賞寺雪。不論老郁、老朱、老郭的散文怎么吹,她覺得它比書里的好看百倍。
? ? ? ? 他是北城地地道道的主,跨校的一場聯誼,果真連出了一場京滬戀。第一次,她也許被他東拉西扯的一口京片子傾倒,他也許被她南城的一種內秀打動,反正他們會一起在周末手牽手地走西海,她會坐在他的車后座上輕攬著他的腰嗖嗖地穿過柳蔭街逛一回王府大院;?她學會了和他一起吃著包子和炒肝,一邊就著豆汁喝;她毫不在意他笈著人字拖穿著松垮的汗衫褲衩同她逛夜市。不論老張、老舒的小說怎么編排,她覺得它比書里的真實千倍。
? ? ? ? 直到四年后,她與他分了手,她與它別離后,她依舊忘不了十八歲的這座城。
? ? ? ? 十八歲,給我一個北京。無心盜用馮唐的這個句式,卻是一個今生無法了卻的夢。那年,我未在北京上過大學,我依舊偏安于申城的高校;那年,我去了那座城,卻未曾入過恭王府,未曾登過慕田峪,未曾拜過潭柘寺里的佛陀;那年,我未曾談過一場戀愛,更未曾認識一個北京男孩;那年,我雖喜愛包子,卻至今未曾喝過豆汁。
? ? ? ? 后來的后來,我真的走了很久以前想走的路,真的喜歡上了爆肚炒肝,?真的看遍了這座城里城外最想要的風景,也真的與知己并肩信步于柳蔭下。只是,十八歲的我卻早已走遠。
? ? ? ? 十八歲,給我一個北京。?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