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門

01

她想要穿過熙熙攘攘的大廳,走到大廳盡頭的樓梯處,沿著樓梯去找她的朋友卡爾。

但當她將手放在門上準備推門而入時,透過玻璃的隨意一瞥看見了大廳里來來往往的人后,她還是暗暗吃了一驚。玻璃門在她背后輕輕旋上,發出輕微的聲響,她微微低下頭,避開了那些若有若無的,不經意間因細微之聲投過來的目光。

許許多多的護士和軍人聚在廳中,她的“同事們”正在幫那些軍人測量血壓和做其他檢查。還有些軍人受傷了,護士們正低著頭小心翼翼地做著包扎工作。她用余光瞟了瞟人群,一些軍人目光灼灼地盯著他們面前的女人,偶爾會對著面前的女子說幾句玩笑話,逗樂眼前的人。

“看,那個女人挺漂亮的。”“那個也挺有氣質!”時不時,會有這樣的話傳入她耳中。她不可置否一笑,面無表情地穿過一對又一對談笑風生的護士與軍人,心里忽然想到她這次來到這邊的任務,眼神黯了黯。

“你敢不敢要那個女人的電話?”一個充滿磁性的聲音傳入她耳中。

她繼續向前走,幾秒后卻發現自己被兩個男人攔住了。

一個戴著眼鏡的男子穿著白色的衣服,拿著紙和筆,有點微笑地看著她:“小姐,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和電話號碼嗎?”另一個男子站在他旁邊,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

她輕描淡寫地看他們幾眼,繞道往前,不理會。那兩人稍一愣卻一路尾隨了過來。她加快腳步,徑直上樓找卡爾。

卡爾正趴在樓上的5102房間寫小說,卡爾是個小說家,不時會寫點東西自娛自樂或是投投稿。但她時常會因沒有靈感而發愁,她總想嘗試不一樣的題材。她有許多寫了一半而沒有寫完的故事,有些只是開頭,有些只有結尾,而梵妮是這些“殘缺”小說的唯一讀者。

梵妮在卡爾的辦公室門口停下,敲了敲門,聲音有些急促。

卡爾有氣無力的聲音透過門傳到她耳中:“進來吧。”

她推門進去。卡爾看到她,眼睛一亮,笑著對她喊:“梵妮!快來幫我看看小說!”但忽然卡爾的目光一愣,越過她看向了她身后,她問:“他們是誰?”

梵妮轉頭看到了剛才那兩個莫名其妙而陌生的男人,皺了皺眉。

“我們想要這位小姐的信息以及她家人的聯系方式。”其中一個男人說。

卡爾睜大了眼睛看她:“梵妮,你好受歡迎。”

梵妮卻偏過頭來說了一句:“我不認識他們。”

那兩個男的還想說什么,卡爾卻對他們使了個眼色,那兩人面色不好地看看卡爾,極不情愿地帶著紙筆走了出去,梵妮覺得他們的神色中似乎有一絲欲言又止。

02

他們走后,卡爾調侃了梵妮幾句什么就算來到這異世界,她的魅力也不減之類的話。梵妮斜睨她一眼,提醒她別忘了她們來這的目的。

在這個世界里,她倆對外,一個是普普通通的護士,一個是小說家。其實她們都來自異大陸,因為家族與這個世界的聯系之門的封印被破壞了,聯系之門關乎族人安全,梵妮和卡爾便被家族派來尋找并重新封印這扇門,同時也要找出幕后黑手。

目前,她們已經找到了聯系之門所在地,坐落在這層樓的一個房間。這也是她倆選擇在這邊工作和周末上一個不知名的培訓班的原因。她和卡爾都不是很懂這個世界的規則,只是據說這大樓里有形形色色的人,而每層樓都是不同的地方,這里會有她們想要的情報。梵妮看過這么多的人,總結出一個結論:不知道為什么,異世界的人很喜歡白色。她總看人們穿著白色的衣服在她面前走來走去。

這天她和卡爾坐在培訓班的教室里和一群人學習,卡爾坐在她旁邊一如既往地拿出紙寫小說,她則神游。其他人各干各的,吵吵鬧鬧,還有人在扭打。她倆是坐在窗邊的,她一個不經意回頭,兩名男子穿著長長的白色衣服邊交談著邊經過她們窗邊,其中一個男的余光正好看到了她,眼里閃過驚訝。

什么破運氣。她自言自語一聲,扭過頭,不知道為什么心里有些煩躁,總覺得這兩人極是可疑。而且她覺得這兩人似乎是刻意糾纏著她和卡爾。

果不其然,等她倆下課后,那兩名男子就等在外面。

那個跟她要電話的男人輕輕咳了一聲,扶了扶眼鏡,面色微難:“小姐,我是來要你家人的電話的······”

梵妮極其不悅地甩出一句話:“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卡爾卻在一邊笑瞇瞇地看著她們,對他們說:“如果你們替我修改小說,我就把梵妮的電話告訴你們啊!”

卡爾是不是瘋了?這兩個男的看著簡直就像文盲······梵妮心想,面無表情開口道,“能先看看你們寫的字嗎?”

眼鏡男果真尷尬地想了會,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一張紙,又不知道從哪里有了一支筆,在紙上寫了一點,遞給她們,她接過一看,瞬間額上多了幾道黑線,紙上的字如同鬼畫符,全擠在了一起,看都看不懂。

卡爾接過一看,卻只是笑笑,仿佛看懂了。她從自己的筆記本里拿出了文稿遞給他們:“那就麻煩你們啦!”

眼鏡男旁邊的人對她笑笑:“不客氣。”

他們走后,梵妮終于忍不住對卡爾說:“你居然敢把你的文稿交給陌生人?”

卡爾隨意地笑了:“反正我不怕找不到他們,這個世界就這么大,畢竟我們和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等我們回去他們就不會再有記憶了,有關我們的所有東西也不會被留下。”

梵妮沉默了一會,道:“可是如今這個世界已經成了謎,時間腐蝕著所有,連我族聯系之門的封印都被破壞了,說不定維度、空間、溫度等都在發生變化。”

“永遠都不會有東西不發生變化,只要我們不改變不就好了嗎?”卡爾無所謂地攤攤手,“不用想太多啦。”

梵妮默然看著卡爾,沒再說話。有那么一瞬間,她忽然有些羨慕卡爾,羨慕她的灑脫。

03

沒想到的是,第二天,那兩個男的真的把他們修改的文拿來了,卡爾看了挺開心,說是他倆把她的文的思路開闊了,還讓整個文的故事邏輯清晰了些。梵妮湊過去一看瞠目結舌,他們改的劇情確實比之前的好,而且不俗套,甚至還改出了不少卡爾寫文章時候的錯別字。

“所以,小姐您方便告訴我你的信息還有你家人的電話了嗎?”這是眼鏡男第三次問梵妮要電話。梵妮沒說話,她一個異大陸的人怎么可能會有“電話號碼”這種東西。

所以她說:“你要是有事找我就來這邊吧。”

這么對他說,已經算是很好,畢竟已經把她和卡爾的藏身之處告訴了眼鏡男。眼鏡男告訴梵妮他叫森,另一個同伴叫文特,有事可以找他們幫忙。梵妮看了看森旁邊的文特,正和卡爾愉快地聊天,兩人似乎在討論著什么問題,一副很融洽的樣子,偶爾兩人會轉過來看看她,那眼神似乎有幾分揶揄之情。

“我叫梵妮。”最終,她在沉默了幾分鐘后,不情愿地對著眼鏡男說。

眼鏡男扶了扶眼鏡,掏出一本本子,飛快地記錄下來,字跡依舊龍飛鳳舞。

幾天后。

她和卡爾接到族里的情報,今晚會有人破壞聯系之門。她們便在下班后早早去了聯系之門所在地。梵妮在門口對著空氣一劃,一道結界便出現了,她在這邊,而卡爾潛伏在別的地方。

她在原地等了一會,困意來襲,空氣卻突然震動了一下,一下讓她清醒過來。四五個異族人驀然從一個無形漩渦里走出來,慢慢朝這邊走來。腳步聲回蕩在無人的走廊,讓梵妮的心跳不由加速了。梵妮用精神力感應了一下卻無法察覺他們的力量,心一沉,手心有了冷汗。看來,他們要么是把力量隱藏了要么是他們的力量遠超過她。人這么多,不知道她和卡爾能不能敵得過······

她正在思忖的時候,異族人中一個女的對著空氣一劃,凝神試探著。梵妮連忙念了句咒語想加固她的結界,但已經來不及了。女異族人將她的結界劃破了點,她在這邊布置的保護狀出現了一點裂隙。女異族人的臉上頓時露出了不解和驚訝,有些始料未及。緊接著,她的臉上出現了幾分玩味,瞇了瞇眼。梵妮緊張地看著她,心里一邊飛快地回憶著強大的咒語。卡爾還在聯系之門附近盯著,沒發現這邊情況。梵妮不知道以她們的力量能不能撐過今晚。

正在這時,走廊里傳來了“咚咚咚”的腳步聲,兩個身影由遠到近,異族人顯然也察覺到了,那個女的立馬地停止了破解結界的動作。

那兩個身影漸漸清晰地出現在梵妮的視野里,她不由愣了,其中一個戴著眼鏡,是前兩天遇到的人!森和文特!他們是友是敵?

“梵妮,你在這干什么?”森不解地看著她。

他們竟能看到她?她一驚。他們的到來不知為何直接讓她的結界和保護咒語失效,那四五個異族人也看到了她,剛才那個女的臉上掛著一絲陰冷的笑,死死盯著她。她下意識一退。

那個女的抬手對她就是一道技能。梵妮周圍的空氣劇烈一震,她連忙后退了一步,手一揮,將一道光直直向異族人劈去以還擊。

森和文特見狀,連忙過來幫她,但其他幾個異族人不懷好意地看著他們,擋住了他們的去路。森和文特和他們打了起來。她無暇顧及他們,那個女的一直纏著她,對她放各種技能,她也盡力地撐著,她的法力在她之下,怕是抵擋不了多久。森和文特和另外幾個越打越遠。

她和異族人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森竟然對著她隔空密語傳話,他說他和文特會把他們引到另一邊去,讓她盡快脫身逃跑。

難道他們竟是族里來的救援。梵妮邊和異族人打斗著邊苦笑,她無暇回森,她面前的女異族人在她分神之時擊中了她,她被巨大的氣流推到在地,往地上狠狠吐了一口血。

異族人冷冷看著她,眼神里毫無溫度:“告訴我聯系之門在哪里。不然你會沒命。”

梵妮撫著傷口,半倚著墻,冷哼一笑,我是不會說的。

異族人也冷笑,抬手又是一道致命的技能。她往邊上一撲。她繼續,她繼續躲。等到她有些疲憊的時候,異族人看著她掙扎的樣子,繼續說,你可以選擇死或者把聯系之門的位置告訴我。

她咳了咳,往遠處一指,沒用的,你們無法破壞聯系之門的重新封印,你看聯系之門面前你們的人已經死傷慘重了。

異族人皺眉看向她指的地方,森和文特出人意料地撂倒了那幾個異族人。異族人皺眉,白她一眼,對她施了道禁錮的技能,連忙過去幫族人。

梵妮勉強躲開這傷害,看著她離開,強撐著連忙轉身去找卡爾。卡爾在聯系之門邊上,她擁有強大的治愈之術。

但她不知道為何沒找到卡爾,甚至沒有感應到她。可是時間緊迫,她必須在剛才那個異族人折回之前封印和隱藏聯系之門。

她到聯系之門前后,趕緊啟動了封印法陣,“以吾之血,將聯系之門封印在此,非吾族人不得見·······”

她念動著咒語,張開龐大的精神力,撐開了一個結界,結界之內她在原地畫了一個陣,還在空間里很多咒語,她深知這不能一勞永逸,卻也能讓異族人暫時無法攻入。

等到一切完成之后,她松了口氣,看著聯系之門漸漸被隱匿在時光之柱中······

然而此時——

“梵妮!你把我也藏在你的虛終結界中了,多謝哦!”她抬頭,聽見她的結界里傳來了卡爾聲音,梵妮愣在原地。

只見卡爾在門內緩緩地對她綻開了一絲笑容,手中輕薄金屬物件的小孔處透出了一道黃色的光,直直向她的封印毀去,大地猛地一顫,聯系之門的傳送光柱隨著卡爾動作隱隱重現,光柱越來越亮,空間仿佛被那道黃光撕裂開了一道口,劈開了混沌。梵妮呆在原地,愣愣看著卡爾。她看著卡爾逐漸變成了剛才那個同她打斗的人的樣子,對她綻開了詭異的笑容,然后將那個金屬物件湊到耳邊,隱約“喂”了一聲便消失在了光柱之中······

04

“快把針拿來!”卡爾對著一邊的人說。

“給。”她旁邊的人穿著白大褂,戴著白手套,將裝著鎮定劑液體的針管默默遞給她,卡爾和幾個護士按住激動的梵妮,將針頭戳進了她的皮膚,她慢慢安靜了下來。

“這已經是第幾次了呢?”戴著白手套的人說。

“這回不知道她又把我們幻想成什么呢。她剛才一直說著封印門什么的。我們不是還跟著她去外面走了一圈嗎?”一名護士見怪不怪地開口。

“也許是想逃跑吧。她不是一直想逃離這扇病房的門嗎?”卡爾醫生嘆了口氣,對森說。

森不語,走到一邊,只見床邊的桌子上放著一疊白紙,上面還有密密麻麻的字,他隨手拿起來一看,看到某處睜大了眼睛“這是什么?怎么還有我們的名字?”

注射完鎮定劑后,卡爾看著床上的梵妮睡去,才輕輕嘆了口氣對森說:“這個病人之前是個小說家,是寫小說謀生的。她一直說什么她和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也不承認自己得了精神病。可能我們也成了她筆下的人物吧。”

森同情地摘下眼鏡,粗粗看了幾眼小說“真可惜。這些文稿看著不錯的樣子。”

邊上一名護士聽著他們的談話,也嘆息道:“我以前也看過這個小說家的小說,只可惜她的才華越來越不行,是個過氣的小說家了。”

“卡爾醫生,梵妮的病什么時候才能好啊?”森問了句,語氣里頗有些惜才之情。

“要看她自己了。好了,我們讓她睡覺吧。”卡爾兩手插在口袋,淡淡開口。

森點頭,戴上眼鏡,他身邊的護士幫梵妮蓋上被子。三人放緩腳步走向門口,護士輕輕把門帶上。

門在他們身后,緩緩地“咯吱”關上了,猶如關上了一個世界的大門。

05尾聲

“……所以,這就是你的想法?這次你寫的是個什么類型的小說呢?”看到結尾的“未完待續”四個字,梵妮不解地放下手中的稿子,“我們,連同這些虛構的人物全都在小說里。”

“拍電影的人在拍拍電影的人,看電視的人在看看電視的人,我們都身在其中,不是很有意思嗎?”卡爾轉著筆,笑瞇瞇地回答,“有些東西看似虛假,其實真實地隱匿在某個時空里。”

梵妮的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卡爾耐心地繼續解釋,“你的名字是自由之意,小說里的門也是自由的象征,我將你化作了一個被‘禁錮’的精神病人患者,在她眼中那些穿著白衣的人都是醫院的人。而實際上她是個有才華的人。人們并不知道她是真的瘋了還是假的瘋了。”

“這倒有點意思。”梵妮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后來發生了什么呢?”

“后來嘛,小說家的病‘好了’,不愿呆在醫院,她又回來寫小說然后認識了你。”卡爾眨了眨眼,對著梵妮狡黠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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