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蘇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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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始至終,我所要的溫暖。是有一個人說:來來,錦心,請到我身邊來。
平淡生活(1)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無法寫任何一個字,繁華。
感覺自己的思維仿佛被定勢,黑夜里我頭痛欲裂卻無法入睡,然后起身去衛生間用冷水淋頭,我感覺頭腦有片刻的清醒,不開燈盤腿坐在客廳的地上給自己點一支煙,繁華,我的腦中就浮現了你的臉。
他對我說,錦心,很多時候,人都會感覺無助,會懷念生命里曾經有過的溫暖,只是失去了的永遠無法再得到,相信我。
那時剛過了清明,深夜行駛的火車清晰輾壓鐵軌的聲音,沉重冰冷,我坐在空調硬座的三號車廂里,我的目的的是格爾木,是一段艱難的旅程,沒有買到火車的臥鋪票,長途僵坐,感覺難熬。車廂里的大部分乘客都掩面入睡,外面是一片黑暗。
你懷抱里的粉紅色嬰孩,兀地讓我心動。
在車廂昏暗燈光下,我長久地注視你,你有俊朗的臉,卻無從掩飾落拓,你穿白色的棉質襯衣,領口潔凈,繁華,我才憑直覺判斷你該是孩子的父親。
后來,你說,我去接我的孩子回家。錦心,這是我的女兒。
很多時候,人都有孤獨感,就像此刻,獨自要乘一天一夜的火車去陌生的地方,那樣一種疏離感覺便緊緊靠攏心臟。
似乎這樣的疏離感覺從未曾遠離過我。
粉紅色的嬰孩開始啼哭,你手腳忙亂地亂拍一氣,你頭上逐漸滲出豆大的汗滴,我就這樣伸開雙臂。
她伸開雙臂說:囡囡,媽媽抱抱你,她感覺到她懷抱的溫暖,那一刻,她忘記自己的孤獨。
她小時候被寄養在外婆家,然后上寄宿的學校,每月只收到數目不少的生活費,偶爾回家,她久坐在電視旁,她來來去去,想說點什么,卻又什么都說不了。
她真遺忘了她的懷抱。
我接過你懷抱里粉紅色的嬰孩,哭聲戛然而止,你沖我感激地笑,我看到你潔白整齊的牙齒,你說我是孟繁華,來接我的女兒回家。
你說,我去接我的孩子回家,錦心,這是我的女兒。
她該是餓了,有奶粉和奶瓶嗎,我問,你忙亂地在旅行箱里翻找,然后照著奶粉盒上的比例兌上,再起身去兌上熱水,粉紅色的可愛孩子似乎嗅聞到奶香,不停地吮吸嘴唇,粉嫩的笑臉上仍掛著淚痕,你不停地搖晃奶瓶。
我把她的媽媽留在那個冰冷的地方,錦心。
小時候,我常常感到冷,外婆的家在魯南的偏遠農村,整個冬天我的手腳都會腫脹疼痛,外婆常常解開大襟棉襖的衣扣為我暖手暖腳,我把像冰塊一樣的小手小腳伸進外婆暖暖的懷抱,繁華,那種暖我一生難忘。
平淡生活(2)
我們有過很相愛的時光,錦心,她叫尹蘭素。
蘭素是苦命的孩子,出生在新疆,8歲時媽媽死于病魔,10歲時父親死于車禍。她一直想念曾獨自撫養過她的河南籍媽媽,是她的繼母,卻對她疼愛有加,后來經濟上一度困頓,不得已才讓舅舅來把她接回老家。
她站在站臺上送我,火車進站,她緊緊抱住我,親吻我的面頰,滿臉淚濕。我最終被火車帶走,從此失去溫暖,繁華。
童年給予她的所有記憶就是冷和餓。
舅舅家的生活并不寬裕,原本的兩個孩子,因為蘭素的半路殺出,表現出對食物的虎視眈眈,蘭素一直是這個家中多余的孩子,她偶爾會抓狂一般推倒那兩個比她小的男孩子,搶來能填充饑餓的食物,而往往結果是換來舅舅和舅母的一頓棍棒。
她后來常常說:我餓,繁華。
她表現出對食物驚人的占有欲,吃東西時速度快的驚人,一直很瘦。
那時候,我在一家雜志社從事文字工作,常常看到她寄來的文字。她說:我渴望食物和溫暖。我在一個平靜的下午最終見到她,是個蒼白的女孩,非常瘦,脖子下面的鎖骨凜冽。
后來,我請她吃飯,看到她對食物的渴望。她說,繁華,我餓。那時她剛剛高中畢業。
我們最終相愛,并迅速同居。她一直盼望能擺脫寄人籬下的處境。
那年她17歲,我27歲。
她有嚴重的失眠癥,很多夜晚,她赤腳在木地板上來來回回地走動,穿黑色蕾絲內衣,披散著長發,不停地喝水,偶爾過來撫摸我的臉。
我曾帶她去看很多醫生,包括心理醫生。
她20歲的時候,開始服用抗抑郁的藥物,常常會產生幻覺。有一次她告訴我,她看到了她死去的爸爸媽媽。他們在叫我過去呢,繁華,他們說,那兒有陽光和食物。
繁華,我終究會離開你,請不要難過。
我們曾經有過一個孩子,她21歲的時候,只是因她長期服藥,醫生說對胎兒會有影響。
我帶她去醫院。
在門外的座椅上等待化驗單結果時,她逗旁邊的大眼睛小男孩,小男孩沖她笑,她沖他做鬼臉,并伸出手去抱他。
醫生在里面叫:尹蘭素。她就站起身往里走,走到門口時轉身沖我笑了笑。
那么純凈的笑容,錦心,你說。她似乎完全不知她要遭受的苦難。
那次手術險些要了她的命。
護士探出頭大聲叫:尹蘭素家屬。需要我去簽字。我看見污物桶里面血肉模糊的一團,醫生說沒有找到絨毛,懷疑宮外孕。?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她后來常常問我,我們曾經失去的那個孩子究竟是男孩還是女孩。我告訴她,那只不過是沒有成型的細胞罷了。她說,我有時會看見他回來找我,我把他捧在手里,不知該放到那兒,他一直喊冷。
我帶她去看更多的醫生。
直到去年她離開我。
平淡生活(3)
人很多時候會感覺茫然,這不足為奇,就像很多人碌碌一生都沒有目標,想起自己流汗受累換來僅是平淡的生活,會感覺遺憾。
那年,我24歲。我是于錦心。
24歲,她決定去那個遙遠的地方看他。那個從未謀面卻給她溫暖的中年男人。
她20歲愛上那個男人,媒介是網絡,后來一直寫手寫的信。
她之前一直有著平淡無奇的生活,在她生活的城市里做護士,穩定的職業和收入。
她做ICU的護士的四年,每天面對一張張因病而蒼白的臉。
對死亡熟視無睹。
無情,冷漠。
對愛情除外,愛上他時,她20歲,剛參加工作。
愛上那個男人,緣于他的文字。
他是一個以文字為生的男人,安靜,雋勇,敏銳。
這個扎根于黃土高原的40歲男人,因我說他正是一枝花的年紀而笑到花枝招展。開始看他寫的書,有詩歌,散文集,紀實文學,寓言,刑偵,涉獵的范圍很廣,每本書的封面內側都有他的近照,或是表情嚴肅的以紅布為背景的小二寸照片,或是深冬時身著厚厚的棉衣,依石而立,或是他與妻女在某處旅游景點的合影。
他是一個樸素的男人,秉承了西北男人的溫柔與粗獷,繁華。
常常會收到他的信,信中他溫柔地叫‘我的錦心’他說他很多年不再用筆寫字,卻愿意為我寫長長的手寫信,信的末尾說,我的錦心要快樂起來!
我是一個能讀懂他文字的女子,繁華。
24歲的時候我不能抑制地想見到他。
我去遙遠的地方看他,繁華。
平淡生活(4)
請給我的女兒取個名字,錦心。她的媽媽未曾給她取名字。
可是繁華,我們僅僅是彼此寂寞旅途中的過客,回到鋼筋混凝土的城堡里我們會彼此遺忘。
生命不過如此。
注定我們會相見然后彼此遺忘。
其實人生中有許多無奈,許多失不再來的東西,許多力不從心的渴望。
我們都無力改變什么,包括生活,包括愛情,包括情緒。
繁華,如果你感覺合適可以叫她小素,讓她記住她的媽媽。
天亮時,我們在西安站分別,我搭乘了去往格爾木的大巴車。
我們彼此交換了聯絡方式。我說,你可以給我打電話。繁華,如果你需要,我會來到你身邊。
平淡生活(5)
見到楊千時已是下午,他坐在候車廳等我。
我們只一眼便認出彼此。
他帶我去訂好的賓館。他說,錦心,你能來我意外又高興。我不語,只微笑的看他,他被我看得不自在,很拘謹地理理衣領。
他拿著我的行李箱帶我乘電梯,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我突然感覺陌生,房間在8樓,他開房門的時候,我看見他的手輕微地顫抖。
他說,錦心,我愛你,可什么都給不了你。
我說,楊千,我只要愛。
他的愛就鋪天蓋地地壓過來,他撫摸我,我的身體在他手心里盛開。
他對我足夠溫柔,我還是感覺撕裂般的疼痛。我更緊地抱住他。
楊千平靜下來的時候,看到賓館白色床單上盛開的鮮紅色梅花。他說,錦心,對不起。
我的淚就掉下來。
三天以后接到繁華的電話。他說,錦心,我很累,小素一直哭。
楊千一直緊緊擁抱著我。
我收拾簡單的行李,在凌晨離開,楊千仍在熟睡。
我在車站的出口處見到你。你說,錦心,你來了真好。
他住的是父母留下的一套舊房子,屋內凌亂。
他又一次說,錦心,你來了真好。
我忙著收拾房間,他去接小素,他臨時把小素托付給一個遠方的姨媽看管。
我把床單被罩扯下來丟進洗衣機,又去擦臥室和客廳的桌椅,電視旁邊的低柜上仍放著他們的一張合影。這讓我有片刻的恍然,照片上的蘭素笑得純凈燦爛,背景是江南小鎮湛藍的天。絲毫看不出她是一個長期失眠抑郁的女子。
臥室里散亂地放置著嬰兒用品,我一一理順歸類。
他抱著小素回來時,房間里已是煥然一新了,陽臺上晾著洗凈的衣物。
我從他懷里抱過小素,小素咧嘴笑了。
那一刻,我突然感覺自己無比強大。
晚飯是繁華做的,小素一直睡在我懷里。繁華說,這小家伙是在補覺,這幾天她一直哭,晚上也不安靜。
繁華一直沒有問過我關于楊千。他又一次說:錦心,你能來,真好。
你需要我,我會來到你身邊。
三天后我必須要回去工作了,買了第二天一早的火車票,我說,繁華,你去睡,明早我走時不會驚動你。他說,不,錦心,我抱著小素去送你,千萬不要不辭而別。
你抱著小素去火車站送我。我說,其實小素長的像她的媽媽,覺得她的媽媽應該是有單純快樂的性格。
你說,錦心,那是我們唯一的一次旅行,她喜歡江南小鎮,我就帶她去了烏鎮,在那兒她很開心,于是我們有了那樣一張合影,那是我們僅有的一次共同旅行,也是我們僅有的一張合影照片。
錦心,我去接小素時聽當地老鄉說,其實當時是可以舍孩子保住大人的,可是她卻掙扎著執拗地要留下孩子。
后來老鄉在她手心里發現了一張寫有我地址的紙條。錦心,她是做了充足準備的。
她一直想有一個我們的孩子。
我把她留在了那個冰冷的地方。
小素在火車啟動時突然大哭。
你還會來嗎,錦心。
如果你需要,繁華,我會來到你的身邊。
平淡生活(6)
我在火車上接到楊千的電話。他說,錦心,我愛你,卻不能給你一個家。
而我,似乎從未奢求。
自始至終,我所要的溫暖,是有一個人說:來來,錦心,請到我身邊來。
我又想起小素粉色的帶淚的臉。繁華,那一刻,我的心里充滿溫暖。
看到等在站臺上的肖雷我有片刻的意外。他拖著我的行李箱,一言不發。我只能緊緊跟隨著他走出人流中。我說,肖雷,一切都結束了,你該接受現實。他突然咆哮。于錦心,我愛了你整整四年,你總是石頭也該有被感化的時候吧,你怎么會去愛一個有家室的男人,而置我于不顧呢,我注視肖雷因憤怒而稍微扭曲的臉,四年來我早已習慣他陰晴不定的性格。錦心,我要去阿里了,肖雷的聲音突然疲憊不堪,我有片刻的驚異。他說,醫院里有三個去西藏支醫的名額,我的條件都合適。我走了讓你清凈。我沉默,等出租車的間隙肖雷點了一支煙。
我并沒勸肖雷留下,他做這樣的選擇自會有他的道理。他在我二十歲時愛上我,整整四年,真的累了,而我卻不能給他承諾。
一周后收到楊千手寫的信,信中他說:感謝你給予我的愛,錦心,我一生難忘。
生活仍然繼續,日子蒼白而波瀾不驚。我甚至想這樣的生活何時才是盡頭。繁華,我就想起你的臉。
再次接到繁華的電話,在我意料之中,他說,錦心,我需要你,請到我身邊來。
我決定辭去工作到你身邊去,繁華。
2003年4月底,北京突遭瘟疫,滿大街都是戴大口罩的人群,板藍根與體溫計一度脫銷,不斷有人被感染,不斷有人死亡,北京城內人人自危,醫護人員和呼吸機成為人們重新認識的新概念。繁華,我努力遺忘你的臉。
她又一次說:囡囡,媽媽抱抱你,她就那么張開雙臂把我緊緊摟在懷抱里。
生命的最初,我曾在她的懷抱里有過溫暖而短暫的逗留,繁華。
每個人都需要溫暖,即使表相再堅強冷漠,繁華。
許多時候,人會追求自己臆想的溫暖,注定要給自己諸多傷害,卻難以抽身,深陷其中,往往將自己置于兩難的境地。
你卻闖進人人躲閃不及的隔離區,繁華。
你說,錦心,我要陪在你身邊,小素我已托人照管。
不久,你就開始發燒,體溫一直在37.5以上。
你被送進我負責的隔離區內。
我說,繁華,你要挺住,為了小素。
早晨查房時,你拒絕我碰你的手。
你后來呼吸道癥狀明顯,必須要氣管插管。
你再度昏迷,再沒有醒過來。
我為你撤除你身上的各種管道,呼吸機,然后穿著厚厚的防護服,伏在你身上失聲痛哭,我看到你灰白的臉。繁華,你以這樣的的方式離開了我。
你說,我把她留在了那個冰冷的地方,錦心。
人很多時候,并無從分辨自己的付出是否值得,無從預知你要付出的是怎樣的代價。繁華,小素從此成為孤兒。
你說,錦心,我要陪在你身邊,小素我已托人照管。
六月,疫情得到控制,北京解除戒嚴。
我辭去工作然后到你生活的城市接走小素。
楊千說,錦心,請來到我身邊。
自始至終,我所要的溫暖,是有一個人說:來來,請到我身邊來。
繁華,我乘夜間的的火車去往格爾木。那個粉紅色的嬰孩在我懷抱里睡熟。
這一刻,我的懷抱有足夠的溫度。
我去接我的孩子回家,錦心,這是我的女兒。
平淡生活(7)
東方是坐在我鄰座的男子。
是一個政府部門的公務員,出差到北京。36歲,衣著樸素,未婚。
他探過頭來逗小素。他說,你的孩子真可愛,我說,是我朋友的孩子,現由我來撫養。
后來,他說,第一眼便覺得你并不是尋常的女子。錦心。
我們去往同一個目的的,不同的是那是他的故鄉,卻是我即將客居的地方,還有小素。
她說:囡囡,從此你要漂泊異鄉,我的心隨著你流浪。
她從來阻止不了我的任何決定,她說,其實,囡囡,苦一點我們也該把你留在身邊自己撫養。她一直把我與她的疏離歸咎于我少年時的送養。
我們卻有著出奇相似的個性。
到達格爾木,楊千已為我和小素租好了房,是一室一廳的舊房,卻收拾地潔凈,我把房租給楊千,他推托,我執意給。他說,錦心,你我何必分的如此清楚。
小素一歲的時候,越發是個濃眉大眼會笑會鬧的小小姑娘了,我靠著往日的積蓄和偶爾給各類雜志杜撰一些騙人眼淚的情感故事賺取的稿費,卻也把我和小素的生活調劑地簡單快樂,小素已隱隱約約會叫媽媽了,我陶醉于被小素依賴的溫暖。
楊千常來,類似于搬煤氣罐的重活他都承包了。
我們保持了朋友式的距離。
小素再大上一點的時候,我決定出去工作,然后給小素找個保姆,我們換一個大一點的房。
楊千又一次張羅著幫我找房,又跑勞務市場,物色合適的保姆人選。
我帶著小素于一周后搬到順風橋一套二室一廳的住房里,房東竟是東方,他是買了新房所以把舊房租出。
一月后,東方來我和小素的住處退還我們交的房租,我愕然,他說,這是你交我一年的租金,現在退回給你,并請求你們搬走,搬到聚龍花園2棟303室。
那是東方的新居。
我始終不知道東方為何要接受帶著小素生活的我。
平淡生活(8)
東方說,你專心在家照看小素,這么小的孩子我不放心交給保姆管。
我的生活就是照管小素,給東方調劑可口的飯菜。每每東方進家門的第一句話就是,啊,錦心好香。小素兩歲的時候,已經會調皮地問:爸爸,你是說我媽媽好香,還是我媽媽做的菜好香啊?逗的東方抱起小素沒完沒了的親。
東方向我求婚,小素在一旁著急地催促,媽媽快答應嫁給爸爸啊!
我們最終決定旅行結婚。我給楊千打電話,楊千送來豐厚的賀禮和祝福,并要求幫我們照看小素,讓我們還原二人世界。我們原打算把小素帶上一起旅行,小素卻也愿意和楊千走,說不要做爸爸媽媽的小電燈泡。
我打電話給她,我說,我要結婚了,她片刻的沉默,說:囡囡,我們為你祝福。
我們在旅行回來后收到她寄來的十萬元匯款。最終被退回。
半年后,我懷孕,原打算不再要孩子,但是東方喜歡孩子,說再有一個孩子可以給小素作伴。此時,小素已經上了托管班,我在家安心待產。
她知道后,執意要來照顧我。
生產時的劇痛讓我想起她,并在那一刻最終原諒了她。
東方抱著那個粉紅色的嬰孩,欣喜萬分,并心疼地握著我的手,一再說,老婆辛苦了,老婆真偉大!她也喜極而泣。
繁華,我又一次想起你的臉,你說,我把她的媽媽留在了那個冰冷的地方,錦心。
東方給我們的女兒取名暖暖。
她說,暖暖長得和我小時候一模一樣,她說其實那個時候,你才這么大一點,我也舍不得送你走,可是,,,我說,媽,我知道。我擁抱她,她已過中年,并開始發福,身體臃腫而落寞。
東方下了班就忙著抱兩個女兒,抱了這個再去親那個,我在廚房做可口的飯菜,她在陽臺上澆我和東方種的幾盆向日葵。
日子就這么平靜劃過。
而今,小素已經5歲了,暖暖也長成一個調皮可愛的小姑娘了。
東方常說,錦心,我們做父母真幸福,感謝兩個女兒給了我們那么多快樂。
是啊,我們的生活平淡幸福。
繁華,原來,我一直要的是這樣一種平淡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