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圍墻里外都是人了。熙熙攘攘的人堆里總不乏一些過來看熱鬧的，當然了，也有一些漫無目找路子的，神情凝重，以至于撞到了人也像沒事一般走開。人群里有一個年輕人顯得格外特殊，穿著件普通的貂皮大衣，一條圍巾不經意地死死纏繞在脖子上，胸前別上一枚不搭調的胸花，別的有點歪，像是直接貼在上面一樣。黑黝黝的皮鞋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被沾染上一層灰，怕是放置了許久的鞋忘記了搭理。頭發該是許久沒打理過了，除了凌亂也怕是想不出該如何來形容了。額頭下藏著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堅定地目視著前方，盡管布滿了血絲，但還格外地有力。他走的很快，好像生怕地上藏有陷阱，一不小心就中了別人的圈套。圍墻外該是有點冷吧，伴上一點小風，他不自覺地摟緊了衣領。怕也是真冷得哆嗦了，步子邁得更快了，一旁的人見他走的快，也跟著一陣嘲笑，嘲笑聲蔓延到圍墻里去了，弄得他止不住又把頭往衣領子里鉆。但顯然鉆衣領的方法并不奏效，嘲笑的聲音并沒有停止。圍墻里不時傳出陣陣喧囂聲，盡管走不進去，他還是老往里頭張望，好像生怕自己會錯過什么似的。

柵欄并不高，老舊的木竹嵌上頗具現代氣息的白色油漆，不免讓人聯想到北歐女性肌膚特有的那種潔白，在昏黃的路燈照映下，那般白色甚至都開始熠熠發光，或許連一個美術家都會被她這種白色驚艷到，妄想把這種白據為己有。與此形成對比的是底下的泥土，黑乎乎又帶著泥濘不堪，柵欄不自覺地豎直插在上面，黑白的對比有些明顯過頭了，這倒是跟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他湊到了柵欄上，那雙有力的眼睛直勾勾地張望著圍墻里的動靜，路邊的燈光肆意打在他的略顯黝黑的臉上，深邃的眼眶里嵌著的那副雙眼，甚是格外顯目。他招呼著一個守門人，像見到了一位久未謀面的親人似的朝他揮手，好像恨不得馬上把他拉到身邊來耳語，興許動作太大以至于一個踉蹌，把他的貂皮衣服都撕下了一個口子，口子不大，但足以引發路人的一陣狂笑。他似乎沒留意到他衣服上的事，徑直還是一陣招呼。守門人是一個老頭，稀疏的花白頭發整齊地捋向了一個方向，從他頻繁觸摸自己頭發的舉動上應該能看出他很為自己的頭發驕傲。眼神中透露出些許不安，似乎很擔心周圍所發生的一切，一絲的風吹草動怕是會讓他窒息。他漫無目的的徘徊著，想必該是沒什么可以掛念的，步伐越發沉重。老頭該是看到男人的招呼了，若有所思地徑直走過去。

“你是干什么的？”

“行個方便，讓我進去瞧瞧。”

“你知道里面是干什么的嗎？”

“不知道哈，看到前頭有人進去了，以為也可以進去”

“去去去，要這么隨便讓你進的話里頭不該亂啦？”

“通融通融，我就進去瞧瞧就走，我不給亂子的”

“我就一守門的，你要進也不是不行，但怎么也得那個啥吧”說罷，老頭手里不經意地在揉捏著什么，雙眼直勾勾地望向年輕人的口袋。

年輕人猶豫了一下后，低下頭手不自覺地在自己身上所有的口袋上都摸索了起來。可能是找得太久太累了，額頭上不時冒出小水珠，水珠靈活地往下滴，硬是把他的衣服打濕了。他沒空去顧及這些瑣事，還是低著頭一個勁地不停翻找著。幾個口袋似乎該被他搜刮到底了，他仍有些不甘心，稍作停留后繼續折回去翻找，想必是以為連衣服里都能扣出金子的樣子，這不禁讓老頭看急了眼。

“你這旮旯，找半天都找不出個玩意來，去去去，沒有別耽誤爺辦事”

“不不不，有的有的，剛來這前頭就帶上來了，可能是媳婦藏得深藏得深，哈哈哈哈”

小伙子很想做些解釋，眼睛不自覺地往街外張望，怕是想碰碰運氣看會不會剛好有熟人經過幫忙打點打點。

不過很快他就意識到街上這熙熙攘攘的人堆里都是些不曾見得的人，失望之余他習慣性地繼續翻找。

當他翻找到最底下一個破爛后修補過幾次的小口袋時，他突然一陣欣喜，嘴角不經意微微上揚，眼珠子瞪得老大，手利索地從口袋抽出一張紙幣。紙幣是一張10塊的民國通貨，皺巴巴的邊角顯露出幾番歲月淘洗過的痕跡，紙幣像是被打上了一層蠟，油膩膩的不乏光澤。可能是街角路燈的光線原因，紙幣在光線照射下愈發一陣泛黃。年輕人緊緊攛著這來之不易的紙幣，一陣笑臉急忙給老頭遞過去，老頭看了看，不屑地從年輕人手里抽過來瞄了一眼，漫不經心地嘟囔著。

“不對啊，這不夠來著”

“哥，遷就下，今天出門沒帶多，身上就剩這點了”

”其他人都12，就你來個10的，這說得過去嗎？”

“通融通融，要不您認我這張臉，下次來我給你補上，這次就行個方便吧”

老頭心里犯起了嘀咕，上下掂量著小伙子，若有所思地撓了撓頭，宛若好像一件大事正擺在他面前亟待他做出決策。他心里很想拒絕眼前這個年輕人，但一看到今天零零散散的人流，又立馬不敢往下想了。

天有些起風了，路兩旁的樹被吹的一陣吱吱吱作響，伴著一絲涼意，行人走的愈加匆忙。月色也悄然變暗了，遠處的那片森林少了月光的映襯，漸漸地失去了它該有的輪廓，怕也是看不清了，以至于無人問津，也就不了了之了。

“行吧，10塊就10塊吧，算爺我今天大方，就讓你過了吧”說著挺了挺胸，故作鎮定。

“行，爺大氣，要是往后有什么需要打下手的，盡管吩咐著”

“行行行，差不多的進去”說罷，手一掃，年輕人手里的錢就被老頭收進了口袋，順勢還推了年輕人一把。

年輕人自覺沒注意，一個踉蹌倒也差點摔倒，本想回頭跟老頭理論幾句，心里自知理虧，便徑直頭也不回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