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望吉,揚闔鎮人氏。曹望吉的爹,曹三富是某廠包裝間倉庫保管員。望吉出生那天很突然,接到電話的時候,他爹三富正在車間派發大紙箱子,趕到職工醫院產房時,一下呆住了,是一對龍鳳胎,好征兆,在場的人都催說:"曹管,趁熱快給倆孩子起個名吧,多好的事啊!"曹父文化水平不高,抵職進的廠子,抓耳撓腮半天,想不出個道道來。驀然回首‘望’見產房門上貼著的一副春聯:『吉星高照平安宅 ? ?香玉常臨富貴居』,開口便說:就叫望吉和望香吧!"
望吉曾和我同桌,是個不修邊幅之人,加之長相老態,頭油異常旺盛,時常顯出一副從未年輕過的樣子。每每自習的時候,總會取出一張用廢的草稿紙,在頭發上使勁摩挲著,之后遞與我看,還解釋著這是幾天沒洗頭留下的紋路,又或是以小拇指蒯(kuai)頭皮,自嗅,故作陶醉狀。有時還會趁老師轉身板書,用手錘一下我大腿的酸筋,叫人瞬間發狂。
雖說望吉和望香同班,但他倆從來不在班里說話。時值班主任裴某,教風剽悍,班里學生吃了不少苦頭。蘇教版譯林出版社的初中英語教材,內容分SampleA、B、C三部分。裴某有習慣,今天學完SampleA,次日不用說,就要講課后習題。一次,有一篇SampleA較短,半節課講完,當下就開講課后習題,講了半天,臺下無人呼應,忽問:"呦呵,都沒做啊!沒做的都站到講臺上來!"全班只有一個成績最爛,最調皮搗蛋的許某沒站起來,因為課前他就已經被罰在走廊外頭蹲馬步。
"男女對站,兩列一字排開!"和望吉對站的是他初戀"陸中原",和望香對站的是班內公認為是陸中原的地下男友小鮮肉"孫克"。裴某說:"我也不打你們,人多費勁,你們男女對打,交替打,每人十下。只準打右手,右手寫字,打了才長記性。現在就來,從陸中原和曹望吉開始吧。"說罷,從講臺上拿起數學老師遺留下的一把45度直角尺,一把60度直角尺,遞與陸和曹,并示意開始。陸中原膽怯囁嚅,又不敢反抗,拿起角尺搶先試探性摸了一下曹望吉的右手。
裴某見狀,頓時火冒三丈,"陸中原,你是不會打是吧,來,你手伸出來,我來給你示范一下。"大明朝中后期的廷杖很有名,司禮監的執法太監接到活計之后,都看皇帝主子的臉色行事,同樣的五十大板,有的諫官被打起來,并不聽響,但家人抬回去,不出兩日就準備料理后事。有的霹靂啪啦一通沉響,令在場者無不戰栗,結果家人領回去,找個郎中,涂點金創藥,不出倆月就能下地行走。
那天裴某的火候是不聽響,只示范一下,陸中原的右手已經痙攣。陸吃了苦頭,把氣撒在第三人稱的手上,拿起角尺狠砸曹望吉的右手。輪到曹望吉,憐香惜玉,又狠不下心,只用了5成力打陸。然后又換陸打曹望吉,陸的余氣未消,又使全力打曹,孫克見形勢不妙,狠命使眼色給曹望吉,望吉心善仗義,咬牙使出5.5成力。陸中原只感到勁頭比上次要大,不懂緣由,又使出了12分力氣。
兩把尺子傳到曹望香和孫克對打的時候,孫克顧不了了,狠命地打曹望香,使出去的勁頭,一下勝似一下重。晚上下了自習,聽說在生活區樓下,曹望吉和孫克撞面,扔開自行車,大干了一場。
十幾年過去,有次偶在酒廠老生活區樓下碰見曹望吉。剛開始,遠遠地看過去,好像是,又不敢確認,走近了,大家相視一笑,才敢確定,互相好一陣寒暄。這時我才發現身后還跟著他夫人。一細看,眉眼之間透著怯懦,說不上來的一股子熟悉又陌生的感覺。望吉見我疑惑,憨笑一聲:"呵呵,你不記得啦,陸中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