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險中巴夜

鄭重承諾:本文系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本文參與馨伯樂第十五期【容】寫作活動。


(一)

夕陽的最后一抹余暉隱匿在紅山凹后,整個小鎮籠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暗青色中,如同葉江此刻的心情。不遠處幾個小院升起了裊裊炊煙,就像葉江鼻孔里噴出的怒氣,似乎可以將這片幽冥的天空重新點燃。

“這他媽的是訓練嘛?純粹是整人!大隊長也不管!操!”葉江站在長途汽車站門口,心里猶自忿忿不平。

30分鐘前,經過一天魔鬼訓練,早已精疲力盡的葉江終于聽到了美妙的集合哨聲,空空如也的肚子條件反射地“咕咕”叫了起來,禁不住咽了一口唾沫,長吁一口氣。

望著天邊的火燒云,葉江打趣地自言自語道:“Very Well!”以此來給白天的訓練畫上一個圓滿句號。至于晚上的訓練,那是晚上的事,目前頭等大事是填飽肚子,才能有勁跟那幫教官斗智斗勇不是。想到這,葉江嘴角劃出一個向上30度的淺笑,你們還有什么花招,全都使出來吧,哥也不是嚇大的,只要你玩不死我,我就會讓你知道哥也不是吃素的。

正暗自鼓勁時,右眼皮卻不爭氣地撲棱撲棱直跳,我去,今晚還真能玩出新花樣啊?不得不說,葉江的第六感還真是靈。當隊伍被帶到飯堂前,唱完歌準備步入餐廳的時候,政委劉晟單獨將他留了下來。

葉江暗罵一聲:“晦氣!這孫子又想搞什么幺蛾子?”想歸想,葉江卻站得筆直,等待政委指示,表面的尊重還是要有的。見劉晟單獨把葉江留下,大隊長江昊和值班員李笑林也走了過來。

只見劉晟故作嚴肅地說道:“葉江,現在有一個緊急任務交給你!你能不能完成?”

“你大爺的!都不說干什么,你讓我怎么完成?”葉江心里暗罵道,嘴上卻說道:“堅決完成任務!”

“好!”劉晟夸贊了一句,抬腕看了看表:“現在是7點47分,上級要求我們去友鄰348團取一份秘密文件,并且在今晚12點前傳達完畢,現在命令你去348團把文件取回來,能不能做到?”

葉江差點一口老血噴涌而出,348團團部在米勒縣,離這里40公里,來回80公里,這不是擺明要我命嘛?

葉江兩道目光如兩把利刃刺向劉晟,冰冷的殺氣令劉晟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但劉晟馬上意識到不妥,假裝咳嗽一聲,笑著說道:“你不去也行,我派別人去,本次任務失敗,扣10分。”

“狗日的又給老子挖坑,100分已經被你整掉20分了,再扣20分我就得打背包走人了!”葉江咬著后牙槽,擠出兩個字:“我去!”

“好!12點,我們在操場等你,如果沒有按時返回,貽誤軍情,扣20分!”劉晟像個老狐貍一樣笑瞇瞇地看著葉江。

葉江的怒火再也壓制不住了,我是刨了你家祖墳了還是咋地,干嘛處處針對我?

李笑林一把拉住葉江,笑著說道:“好樣的,走走走,我去給你拿幾個饅頭,趕快上路!”

葉江想要掙脫,反正都得走人,先干死他龜兒子!卻不想李笑林手上使勁,微不可察地輕微搖頭,皺了一下眉,馬上恢復笑容,拉著他朝食堂走去。葉江看了一眼大隊長,只見江昊兩手握拳,咯吱吱地響,但卻沒說一句話。

葉江被李笑林拉進了食堂,江昊對劉晟說道:“政委,以后有什么訓練,是不是應該提前跟我這個大隊長打個招呼?”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江大隊,臨開飯接到軍區值班室通知有這么個訓練任務,來副政委點名讓葉江去完成,剛才你帶隊訓練,沒來得及和你商量,你要不相信,可以打電話問問軍區!”

“哼!葉江名氣不小啊,來副政委都要重點培養啊!”說完也不理會劉晟,大步朝食堂走去。

待看不到江昊背影,劉晟才得意地說道:“你說對了!葉江可是我的福星,能不重點培養嘛!”

李笑林見劉晟沒有跟進來,連忙對葉江說道:“我記得鎮上最后一趟班車是8點30分發米勒,這是50塊錢,你趕快去買票,如果沒票了你就跑著去,等你拿到文件,到團部門口等,我找車把你送回來,怎么算都來得及!”

葉江沒想到這個平日里的鐵血黑客,會在關鍵時刻這么幫自己,竟一時語塞。

“還愣著干什么?快走啊!”說完又補上一句:“你這個菜鳥不錯,我還沒玩夠呢,怎么能輕意放你走呢?”說完還沖他挑了挑眉毛,恢復了大嘴猴的本性。

葉江一時無語,但內心卻火熱無比。

“給給給,拿著你的饅頭,這還有一瓶礦泉水,趕緊去買票!”李笑林邊遞給葉江邊催促道。

“謝謝!”葉江接過,從后門跑了出去,他不想再看到那個劉閻王,他怕自己忍不住把他門牙打掉。

李笑林看著他的背影,慢慢收起了笑容:“小子,加油!”

(二)

營區離車站大概2公里距離,葉江飛一般地沖到售票窗口,運氣不錯,還有票。

葉江還是第一次坐小鎮班車,不明白為什么那個售票員會讓他在車站大門口等?不應該是在候車室依次上車嗎?算了,在哪等都是等,只要按時發車就好。

隨著時間地推移,大門口很快聚集了一堆人,葉江有點懵,這些人該不會都是坐那趟班車吧?

8點35分,中巴車終于搖著它那肥胖的身軀,緩慢地駛出車站。其他人都面露喜色,估算著汽車速度,依據汽車可能停泊位置調整著站立地點。就像一個個老練的獵人,在精準計算著獵物可能突圍方向。

本來站在路邊靠前位置的葉江還沒搞清楚狀況,就像一片水中的落葉,被這躁動的人群給擠到了外圍。

“我去?這是幾個意思?不都買好票了嗎?難道不是按號入座?”葉江有點疑惑。

很不幸,葉江的第六感又一次猜對了。

車剛停穩,隨著車門吱扭一聲朝旁邊收去,仿佛銀角大王擰開了紫金紅葫蘆,都不用喊人名,所有人自覺朝洞門涌去。

葉江被這陣勢嚇了一跳,身為人民子弟兵的他本能收緊雙臂,靠攏雙腿,盡量收縮自己身體,讓老百姓先上。

眼看著中巴車跟包餃子似的,肉餡越來越多,遠處還有幾個人朝這邊跑來,再不上車可就真上不去了。一想到還有任務在身,葉江只得在人群的裹挾下朝門邊挪動。

“你個臭農民工,擠什么擠?弄臟了我的皮草,你賠得起嘛?”突然一聲尖利的叫罵聲在人群中炸開。

所有的目光都被這一聲爆喝吸引了過來,葉江很納悶,前面這個一頭栗色卷發,穿著棕色毛皮大衣,活像個狒狒的胖女人沖著身后喊什么?哪里有農民工?

女人艱難地扭著粗短的脖子,眉毛倒數,咬牙切齒地喊道:“你瞅啥?說你呢!一身汗味,臭氣熏天,心里沒點逼數?”

經女人一提醒,擠在葉江身邊的人不由地吸了吸鼻子,紛紛側目,露出厭惡的表情,還有人伸手捂住了鼻子。

“我叉,原來是說我。”葉江突然想起自己肩章領花等一切軍種符號在集訓之初就上交了,今天又在污水里跑了兩趟,迷彩服上還殘留著泥點子,可不是妥妥的農民工?

葉江感覺臉上火辣辣的,也不想和他爭辯,裝傻充愣朝后邊退了退。

“唉唉唉,你別往后退啊,后面還有人呢。”站在葉江后邊的一個梳著分頭,身穿皮夾克的男人尖聲尖氣地說道,不看他長相,還以為是個大姑娘在說話。

“吵什么吵?不想坐可以去打的!想坐的都麻利點!”一聲大喝震的眾人耳膜嗡嗡作響,原來是司機看到擁擠在門口的人群都停下來看戲,不由地怒道。

所有人都像大夢初醒一般,又開始抓著車門爭搶著往上擠,葉江總算隨著人群登上了車,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司機師傅,只見師傅也在看著他。昏黃的燈光下,兩人都從對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熟悉的感覺,那是只有可以把后背交給對方的戰友之間才能懂的眼神。

葉江對司機點了點頭,表示對剛才解圍的感謝。師傅也沖他點了點頭后,看著后視鏡說道:“沒買票的趕快買票,坐好抓穩,我們準備出發了。”汽車緩慢啟動,兩道車燈照向前方,仿佛黑暗巨獸的兩排牙齒。

由于胖女人剛才的一嗓子,導致擁擠的人群都離葉江一米遠,他像一個異類站在車前部,抓著扶手望向窗外。

窗上的冰花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向前延伸,好像正在綻放的曼陀羅,說不出的詭異。葉江心里隱隱有些不安,回頭看了一眼車廂里的人群,由于車燈已關,看不真切,但他總感覺黑暗中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讓他極不舒服。

“可能是剛才那個胖女人還在怨恨自己,算了,她愛怎么看就怎么看吧,估計這輩子我也不會再見到這些人。”葉江釋然,這會只求老天保佑,汽車能準時到達縣城,千萬別出現車壞在路上等待救援這種只有在電影里才會出現的狀況。

黑色的夜空中,一輛中巴車載著滿滿當當一車人,在北風的呼號聲中仿佛鬼魅一般駛向巨獸的口中。

(三)

中巴車如一頭吃力的老牛,喘著粗氣在山間道路上奔馳,稍有松懈就像被踢了屁股一般,長嘶一聲更加賣力地朝前沖去。時針“嘀嗒嘀嗒”敲在葉江的心坎上,漸漸捋平了揪著的心。夜視表盤上散發著綠色的光,給這寧靜的冬夜增添了幾分神秘。

“不出意外的話,還有半個小時應該到了!按照這樣算來,11點不到我就能返回營地。嘿嘿,劉閻王啊劉閻王,你這是給我公派旅游的機會,可不是我自己要偷懶啊!”葉江心里竊喜,不禁又回想今晚突發事件:劉閻王想要害我,做夢也不會想到整天以玩死我為目標的黑客會救我,而據說很看中我的大隊長卻冷眼旁觀,這幾個人到底什么關系?看來回去后還得琢磨琢磨,不然哪天稀里糊涂被踢出去都不知道是誰搞的鬼,豈不是比竇娥還冤?

“吱——”中巴車像見了獸王的老牛猛蹬四蹄,坎坎避免一頭撞在老虎身上,卻把五臟六腑甩的七葷八素。

只見一個急轉彎處,一輛三輪摩托車倒在路中央,一車柴火如同天女散花,灑的滿地都是,一個身穿軍綠大衣的人背對著汽車躺在馬路上,一攤猩紅的鮮血在車燈照射下煞是刺眼。

車廂里昏睡的人們被這突如其來地急剎車拋向前方,坐在座位上的人還好,有幾個腦門磕在了椅背上,站著的人們則像被風雨肆虐的麥苗,統一朝前倒去。

最慘的當屬胖女人,她本來靠在車廂中部打盹,也沒有抓扶手,此時巨大的慣性使她如一發出膛的炮彈朝前滾去,“咚”的一聲,黑暗中也不知磕在了哪里,但聽聲音就知道撞的不輕。“唉喲!”女人仿佛從睡夢中驚醒,暈乎著發出一聲哀嚎。

“救人!”司機和葉江的大腦中同時做出第一反應,司機按下車門開關的同時,已推開駕駛室門。當葉江正準備在車門打開一瞬間跳下去的時候,卻發現有人比他們更快,門外赫然站著兩個人,雙方都是一愣。

“上去!”車外一人惡狠狠地說道,借著清冷的月光,葉江才看見當先一人頭戴棒球帽,手中握著一把手槍,說話的同時槍口朝里擺了擺。

與此同時,剛推開駕駛室門的司機也被一把手槍頂在了腰間,一個陰冷聲音說道:“老實點,慢慢下來!”躺在地上的人聽到動靜,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嘴里吸著冷氣罵道:“娘的,你們可算來了,地上真他媽冷!凍死老子了!”邊拍著身上的土邊吐出一口濃痰:“呵,呸!”

葉江頭上的黑線瞬間豎起,這拍電影呢?還是劉閻王請來的群演?

就在葉江怒火中燒的時候,站在車外的另一名大漢拿著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對葉江晃了晃,不耐煩地吼道:“快點,磨嘰什么玩意?滾到車里面去!”

看來是自己高估劉閻王了,這也不是演戲。葉江心道:先讓你們上來再說,車上空間狹小,總有辦法收拾你們。“是是是,我我我……”裝作很害怕的樣子朝后退去,卻不想腳下被胖女人一絆,身體朝后倒去。本能地抓住旁邊座椅后背的雙手卻松開了,順勢一個后空翻,靈巧地從胖女人身上越了過去,故意背部碰到后面乘客的腿部才止住跌勢。

伴隨著胖女人一聲大喊:“唉喲,你干什么?”在外人看來,葉江就像一個被嚇傻了的蠢蛋狼狽不堪。本來就嫌棄他的乘客這會紛紛后退躲避,被他碰到的乘客也跟著喊道:“你往哪摸呢?滾遠點!”

胖女人一手扶著椅背,一手捂著腦袋,痛苦地想要站起來卻沒有成功。

(四)

說話間,四個劫匪押著司機先后上了車,劫持司機的眼鏡男用手槍一捅他,說道:“到那邊去!”司機咬了咬后牙槽,跨過地上的胖女人,走到乘客中間。眼鏡男麻利地在駕駛位操作起來:關上車門,打開車燈,熄火拔下鑰匙。穿軍大衣的劫匪兀自搓著雙手在嘴邊哈氣,順手摘下頭上的瓜皮帽,撓了撓光頭。彪形大漢手持匕首,臉上一道刀疤從左臉斜劃到嘴唇,像個兇神一般對著眾人吼道:“都他媽的老實點!”

本來還在努力站起的胖女人此時像個鵪鶉一樣趴在地板上一動不敢動,哪里還顧得上身穿的皮草。

“來,我幫你!”隨著一聲親切的話語,一只有力的大手像抓著一團棉花一般將胖女人扶了起來。

“哎喲,謝謝,謝謝!”胖女人連忙道謝,但當她看清扶他的人是棒球帽劫匪時,嚇得連連后退,身體不自然發抖,把斜跨的背包慢慢朝后挪去,想用身體擋住,但她的每個動作都被對面之人看得真真切切。

棒球帽應該是這幾個人的首領,只見他用手槍頂了頂帽檐,清了清嗓子:“咳咳”,不緊不慢地把手背到身后,像是要發表一番演說:“鄉情們,我們兄弟幾個初登貴地,本想做一番買賣,但囊中羞澀,無奈之下,只好于半道之中向大家借點本錢,諸位大可放心,等我們發了財一定會想辦法還予你們,還請大家給小弟一份薄面,略施一二。在下先行謝過了。”說完還欠身鞠了一躬,那架勢完全不像是打劫,倒像是在拉選票。

乘客們都被他這套說詞弄懵了,這是幾個意思?難道我們能像看雜耍一樣想給多少給多少?甚至不給也可以?但棒球帽接下來說的一席話立馬打消了眾人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哦,對了,我們已經踩過點了,在座的各位不乏有錢之人,還請大家千萬不要太吝嗇,不然兄弟們生意沒法做,不得已就得采取點手段。希望我們通力配合,這樣你們可以早點回家,我們也可以早點趕下一場,預祝我們合作愉快。”說完只見他右手拿槍朝前一擺,光頭男和刀疤臉一人拿著一個提包朝眾人走來,臉上帶著獰笑。

其他乘客都嚇傻了,眼看著劫匪一步步地靠近,卻連挪動腿的力氣都沒有,只剩下心臟撲撲跳動,手下意識地摸向身上值錢的物件。

葉江心里又急又氣:怎么什么好事都能讓自己趕上?眼看著就能完成任務了,又碰上這么一群不開眼的,看來今晚我要壞在這群混蛋手里了。正當葉江暗自郁悶時,忽然感覺有人在盯著自己,眼角余光一瞥,是站在斜對面的司機正在焦急地看著他。

那凌厲的目光一下刺穿了他的小心思,狠狠地扇了他一個耳光。都到這么危急時刻了,自己竟然只是想著無法完成任務被淘汰的結局,完全忘記自己是一名軍人,真是該死!就算被淘汰,也是拜這幫混蛋所賜,于公于私,今晚都不能讓你們好過。

心中的怒火燒紅了葉江的雙眼,他輕微扭頭,沖司機點了一下頭。司機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堅定,嘴角微動,隨即隱去,伸出食指中指沖他一點,然后換無名指和小指向著自己點了兩下。

葉江皺了下眉,瞬間被激起了血性,不由對師傅肅然起敬,想要分擔司機的風險,但此刻已容不得他多想,光頭和刀疤已經搜完了前面座位上幾名乘客財物,正向他們走來,他抿嘴沖師傅點了下頭。

師傅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嘴角上揚,比了個OK的手勢。

看著自信的師傅,葉江稍稍安心,看來他已有了主意,那我全力配合他就是。主意已定,葉江的目光轉向了自己的目標,眼里露出了嗜血的兇光。

(五)

“美女,你看我剛都幫了你,現在請你也幫幫我,把你藏在身后的包包給我看看,好嘛?”一句輕聲細語傳進了在場的每一個耳朵里,卻像鐵錘般砸在胖女人的心上。她想要保持微笑,可嘴角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抖動著,那樣子比哭還難看。牙齒在不停地打顫,囁嚅著卻一個字都說不出。

“噓——千萬別讓眼淚掉下來,那樣會花了你的妝容,就不美了!”如果你在其他場合聽到這樣的關懷,一定會認為是哪位白馬王子在哄公主開心,但此刻看到在自己面前不斷晃動的槍口,胖女人只感到死神就在自己眼前揮舞著鐮刀,哪里還有空聯想到風花雪月。

“求求……求求你,別……別殺我,都給你!”胖女人慢慢地從身上取下皮包,雙手遞到棒球帽面前,那樣子就像一個謙恭的臣民在向自己的國王獻寶。

“謝謝你配合,美女,我一定會記得你的!”棒球帽說完,接過皮包舉過頭頂,對著眾人說道:“我希望大家都能像這位女士學習,我們的工作會進展很順利!”

“哈哈哈哈……看到了吧,這就是榜樣!”刀疤臉笑得很得意,臉上的疤痕隨著他的笑容猙獰扭曲,奇丑無比,邊說邊把提包敞開往乘客面前一推:“嗯?”

都說榜樣的力量是巨大的,這話擱哪里都不假,原來還心存僥幸想藏著掖著的乘客,看到穿著華麗的胖女人連包都上交了,再想想自己那點錢,算了,算了,就當花錢買平安了。雖然有點肉痛,但都紛紛主動掏出錢來投到活像個聚寶盆的提包里。

“你的!”此時光頭走到了葉江面前,看他一副窮酸樣,將包往前一伸,厭惡地說道。

葉江假裝磨磨唧唧地從迷彩服口袋里掏出皺皺巴巴的20塊錢,想投進包里又一副舍不得的樣子。

“快點,磨嘰個錘子!”光頭大喝一聲,嚇得葉江手一哆嗦,20元塊掉入提包。

“你媽,就這么點?還有沒有?”光頭料想這個民工沒錢,但也沒想到窮到這個地步,沖著葉江大聲吼道。

“沒,沒,沒有了!”葉江縮著脖子,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瑟瑟發抖,假裝很害怕的樣子,眼睛躲閃著不敢看光頭。

光頭實在是看不上葉江這種窮屌絲,又或者是想要立威,以此嚇唬其他人,抬腿就是一腳,踢在葉江的大腿側面,罵道:“窮鬼!滾一邊去,別擋著老子發財!”

葉江本可以輕易躲開,但他硬生生地接下了這一腳。聽著光頭地叱罵,一瘸一拐地往旁邊挪了挪,給光頭讓開位置,好收后面人的錢。

光頭心理上很是滿足,大聲喊道:“都利索點,老子最討厭婆婆媽媽的人!”其他人見他這么兇悍,連忙從兜里往外掏錢,生怕一個不小心惹著這個煞星就麻煩了。

另一邊,刀疤也來到了司機面前,玩味地說道:“你的呢?你別告訴我和那個民工一樣窮?”

“啊,我的錢都在駕駛位下面的保險箱里,我這就去給你拿。”司機沒有了剛才的那股牛脾氣,而是討好地說道。

司機剛邁出腳步,只聽一聲厲喝:“慢著!”棒球帽用槍指著他說道:“你站那!”然后頭也不回地說道:“眼鏡,去拿保險箱!”

“好嘞!”正在放風的眼鏡開心地答應了一聲,低頭在駕駛位下面摸索。

“那個……”司機剛準備說話,“你閉嘴!”棒球帽打斷他道。

“我操,這個保險箱是焊死的!”緊接著聽到眼鏡一聲夸張地大喊。

(六)

“那個,鑰匙在我老婆那,我想辦法幫你們撬開!”司機訕訕地說道。

“慫包,快去!”刀疤鄙夷地說道。

“唉,好的!”司機點頭答應著朝車前走去。

“眼鏡,盯住他,他要敢不老實,立馬給我崩了他!”棒球帽一直注視著司機說道。

“好的,您放心!”眼鏡痛快地答道。

“哎呦呦,不敢,不敢!”司機邊作揖邊說道。

“哼!你最好老實點!”棒球帽在司機經過他旁邊時厲聲說道。

“是,是!”司機答道。

司機從工具箱里翻找出一把榔頭,對著保險箱叮叮當當地砸了起來。

車廂內的搜刮在光頭和刀疤地威懾下繼續進行,兩人已越過葉江朝后面的乘客挨個搜去,頗豐的收獲令兩人眉開眼笑。

“啊!打開了!”隨著一聲驚喜地尖叫,師傅站直身子像表功一樣對棒球帽說道。

“起開!”眼鏡高興地想推開司機低頭去拿錢。

“慢著,眼鏡,讓他自己拿出來遞給你!”棒球帽一直很小心這個司機。

“哦!”眼鏡明白了老大的意思,用槍指了指司機說道:“你把錢都掏出來。”。

“好的,好的!”司機微笑著低下頭去,在目光掃過的一瞬間,不經意地看了葉江一眼。

葉江被師傅這一系列動作搞得有點懵,這是真實表現?還是影帝附身?這要不拿個奧斯卡金獎都對不起那個被砸壞的保險箱。

司機低頭在保險箱里劃拉了幾下,將一堆面值不等的鈔票取出來,捧在胸前,諂笑著朝眼鏡遞去。

眼鏡的瞳孔逐漸放大,眸子里滿是笑意:這一趟沒白跑啊!下意識地伸手去接。

司機上前一步準備遞給他時,腳下卻被檔桿一絆,重心失衡,身體朝前栽去,抱著鈔票的雙手也隨之撒開,花花綠綠的鈔票如同各色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司機下意識地拉住方向盤才勉強穩住身形,沒讓自己跌倒。

眼鏡臉上還沒綻開的笑容瞬間僵硬,看著如雪片一樣落下的紙幣,張口罵道:“我操!”邊說邊將槍別在腰后,蹲下撿起錢來。

司機像是被嚇傻了,站在那里如雕塑般一動不動,只是眼睛害怕地看著棒球帽,生怕他舉起槍給自己來一下。

“廢物!還不快撿!”棒球帽看著一地的鈔票,脫口而出,邊喊邊蹲下身子快速撿錢。

“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這就撿!”司機如蒙大赦一般點頭如搗蒜,快速地答應著,但臉上卻一改諂媚,而是蒙上一層危險的氣息,就在他俯身的時候右腿后撤,剛才積聚的怒氣瞬間爆發,對著眼鏡的太陽穴猛力一腳。

還沉浸在撿錢喜悅中的眼鏡兄做夢也沒有想到這個看上去老實憨厚的司機會給他來這么一下,腦袋就像足球一樣劃過一道弧線,“鐺”的一聲撞在了車前的立桿上彈了回來,巨大的沖擊帶動身體轉過九十度,眼鏡還在空中旋轉,眼皮還沒來得急閉上,人已經暈了過來。

司機可沒空管他死活,順勢從他腰間拔出手槍,跨出兩步,頂著棒球帽的腦袋大喝一聲:“不許動!”

(七)

葉江始終關注著司機,在他爆發出強烈殺氣的時候,緊隨其后出手了。

只見葉江踏上一步,右手穿過背對自己的光頭下頜快速收緊,用力下拉,同時右腿馬步橫扎,頂住他的大腿后側,光頭重心后倒,整個人像一根樹樁朝車門栽去,兩只手在空中亂抓。葉江左手抓住他的右手手腕用力一折,只聽“咔嚓”一聲,發出脆骨斷裂的聲響,緊接著“咚”的一聲,光頭后腦勺先挨到車門,然后整個背后也砸了上來。本就年久失修的車門哪里經得住這樣的重量,頓時像紙片一樣被撞開,光頭由于慣性又親吻了大地,才停止了滑行,沒了聲息。

刀疤聽到身后動靜,正回頭查看。葉江左腳上前,右腿提膝,對著刀疤的腿彎就是一記飛踹。刀疤像被飛馳的汽車撞上一般,兩條腿扭成了S形,另一側膝關節與座椅來了個親密接觸,座椅上凸出的鐵條裝飾此刻卻成了傷人利器,整個嵌入了刀疤的腿彎。刀疤身體朝右倒去,葉江左手按住他的腦袋,對著座椅靠背上的鋼管順勢一推。

膝彎處的痛感剛傳到刀疤的大腦,還沒有喊出聲,腦部地撞擊已經使他失去了知覺。

葉江整個人如殺神附體,哪里還有一點瘸腿的樣子。

靜,絕對的靜!只聽到風聲穿過破損的車門拉出嗚嗚的悲鳴。乘客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眨眼間工夫,四個蠻橫的劫匪就這么被制服了?還是被看起來最窩囊的兩個人制服的,這是在開國際玩笑嘛?

也有人突然想到:這兩個人是干什么的?不會是黑吃黑吧?看他們下手這么狠,不會連我們一塊滅口吧?劫匪雖然兇悍,但只要錢啊!他們一出手,可是要人命啊!

葉江可沒空關心這些乘客此刻腦子里在想什么?他只想快點把棒球帽手中的槍下了,畢竟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子彈是不長眼睛的,而且它可不會分誰是好人,誰是壞人?

葉江剛邁出一步,突然感覺有一個冰涼的物體頂在了自己的后腦上,整個身體瞬間繃緊。“不,不許動!”一聲還有點顫抖的娘娘腔隨之響起。

司機聞聲,警覺地抬頭朝這邊看來。蹲在地上的棒球帽聽到叫聲,雙手撐地,猛地竄起。

葉江看到棒球帽身形晃動,顧不得自己危險,出口大聲提醒:“小心!”

司機在聽到葉江的示警后立馬收回目光,但還是晚了一步。

只見棒球帽起身的同時,左臂格開司機持槍的右小臂,身體如彈簧一般朝司機撞來。師傅不妨,被他大力帶倒,身體朝后仰去。

“去死吧!”棒球帽在起身的同時,惡狠狠地說道,右手舉槍瞄向司機。司機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左手用力向上一架他的胳膊,只聽“砰”的一聲,手槍帶著硝煙射出一顆子彈,擊穿擋風玻璃,飛了出去。

情急之下,葉江也顧不得危險,腦袋朝右一偏,兩手配合快速后伸,抓住娘娘腔持槍的手,右手食指卡在扳機后,防止他摳動,兩手合力朝左一撇,偏偏娘娘腔是左手持槍,這一撇直接將他手腕扭得旋轉九十度,“啊——”一聲殺豬般地慘叫充斥著在場每個人的骨膜。

葉江并不回頭,右手使力,朝前收回,帶動娘娘腔的左臂前伸,葉江左肘用力后搗,正中他的面門,鼻血混著淚水一股腦地涌入正在發出慘叫的口中,使得他只能發出“嗚嗚”哀嚎。

葉江右手奪下手槍,轉身一記后擺拳,重重擊在娘娘腔的左臉上,兩顆牙齒帶著血水全部噴到旁邊乘客的身上。娘娘腔此刻左臂懸垂,右手捂著臉,低頭伏在兩膝間痛苦地呻吟著。

(八)

出手制服娘娘腔的同時,葉江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棒球帽和司機,尤其那一聲槍響挑動著他的神經,這可是真槍,隨時都可能要人命的。

只見棒球帽將司機壓在身下,兩人都是右手持槍,努力朝向對方,左手死死地抓住對方的右手,防止槍口對準自己。葉江此刻手里有槍,卻不敢貿然開槍,萬一打偏了或者發生跳彈,那就麻煩大了。

葉江剛跨上一步,準備從后面制服棒球帽,卻聽到“啊”一聲慘叫,胖女人右手捂著左臂痛苦地蹲了下去。

司機被這聲大喊分散了精力,混亂中感覺自己摳動了扳機,這一分神,使手臂力道減了兩分。棒球帽抓住時機,右手槍口瞄向了司機的腦袋,千鈞一發之際,司機本能地一偏頭,左手使出全身力氣格擋。

“砰”的一聲,槍聲在司機的耳邊響起,子彈貼著他的耳輪擊穿了車底板,氣浪刮的面部生痛,耳朵里嗡嗡作響。

接連發生的狀況讓葉江心驚肉跳,不會真打中了吧?

連續的槍聲讓司機感覺又回到了那段崢嶸歲月,爆發出身體的潛能,右腿用勁一頂棒球帽的后背,棒球帽全部力量都灌注在持槍的右手上,此時后背受力,身體不受控制地朝前飛去,腦袋撞在車前部,頓時眼冒金星,背部也重重地砸了過來,致使脖子扭成近乎九十度,身體像倒立失敗后,以一種艱難的姿態貼在了車身上。

棒球帽大腦中正想掙扎著爬起來時,哪里還有他的機會。葉江如鬼魅一般飄到了他的身前,右腳一踩他持槍的手腕,左腳對著右手跟部用力一踢,將槍踢飛出去。棒球帽模糊的意識被手腕處傳來的疼痛所代替,眼睛剛聚焦,就見一堵黑色的墻如泰山崩塌般朝面部襲來,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最后的思維停留在從骨骼中傳來的鼻骨碎裂聲響,身體如一灘爛泥“吧嗒”一聲落在地板上,徹底沒了動靜。

葉江連忙扶起司機:“你怎么樣?沒事吧?”司機大口喘著粗氣,在葉江的攙扶下起身,卻沒有回答他的問話,耳朵猶自如飛機轟鳴。

司機第一反應是朝胖女人走去,緊張地蹲下身子,本想輕聲問一句,卻聲音奇大:“傷到哪里了?”

爆喝將胖女人嚇了一跳,將呻吟聲咽了回去,抬頭擠出一絲笑容:“沒,沒事。”

扶著他胳膊的葉江也被嚇了一跳,轉念一想了然,都是剛才在他耳邊那聲槍響害的,就像耳背的人扯著嗓子和別人說話是一個道理。

司機見胖女人只是傻笑一下,也不說話,頓時著急上火,一把拉開她的右手,并沒有看到有血流出,正在納悶,卻見胖女人眉頭緊鎖,顯然是扯到了傷口,難道不是打到胳膊上?那她捂著胳膊干什么?

司機如彈簧一般起立,順勢拉著胖女人的胳膊站起,身上也沒有傷口啊?地上也沒有血?“嘿嘿!那就是沒打中!”想到此處,司機眉頭舒展,傻樂起來。

胖女人被人又像拎小雞一樣被人拉起來,心里郁悶地想罵人,但見到司機這副表現,也沒敢吱聲,臉上小心地陪著笑。

葉江見女人全身毫發無傷,也是又驚又喜,回想剛才胖女人慘叫時并沒有聽到很大的槍響,伸手接過司機手中的槍,才發現這并不是真槍,而是一把仿制槍,里面裝的是鋼珠,再看自己手上這把也是冒牌貨。

葉江走到駕駛位,將棒球帽那把槍撿起,只有這把是真的,彈匣里面還有三發子彈靜靜地躺著,禁不住吐出一口氣:好險,好險!

(九)

“嘀嘀——”一輛汽車從道路后方駛來,遠光燈照的眾人睜不開眼。兩個男人從車上下來,大聲詢問道:“師傅,需要幫忙嘛?”還沒等司機回答,走在前面的男人看到破損的車門及躺在地上的光頭,從后腰拔出手槍輕聲上膛,一擺頭示意另一人從左邊上前。

司機聽到問話,心里踏實了下來,大聲回答道:“哥幾個,需要搭把手!”

兩個男人聽到答話,懸著的心落回了地,快速收槍走來,將變形的車門推了推,當先一人大聲說道:“可以呀,老秦,寶刀未老啊!”當男人上車看到幾個劫匪的慘狀時,不禁吸了口涼氣:“老秦,你還是跟我們去當刑警吧,不然我怕早晚有一天我會親手抓你!”

司機心情舒緩了許多,笑罵道:“你個逗比,你知道為什么你一直干副職嘛?就壞在你這張嘴上。我要跟你回去,早晚被你氣死。”

葉江本對來人充滿戒備,但聽他們兩人對話,才知道來的是刑警,而且他們早就熟識!

司機拉著葉江說道:“兄弟,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縣刑警隊的竇欣副隊長,旁邊這位是張明。我叫秦猛,是一名退伍軍人,我座位下面有一個報警器,也是他們給我裝的,我按幾下就意味著有幾名劫匪。剛才的對話是接頭,如果我回答不需要幫忙,則說明還在劫匪控制下!”

竇欣搶著說道:“這位是?”

“你急什么?我還沒說完呢!”司機白了竇欣一眼:“除了前面那個眼鏡,其他幾個禍害都是這位兄弟出手相助。”

“厲害了,兄弟!這幾個混蛋流竄作案,打一槍換一個地方,都是事先采點,半道下手,搶一票就跑,等我們趕到的時候,他們早跑沒影了。”竇欣聽老秦說這都是葉江所為,開口說道。

老秦也覺臉上有光,拍了一下葉江肩膀:“來,兄弟,給大家介紹一下自己吧?”

全車的目光如鎂光燈一樣聚焦在葉江臉上,都想聽聽這位出手果斷狠辣的年輕人是什么來頭?

“咳咳!我叫葉江,是一名現役軍人,正在完成考核任務。”竇欣幾人聽的云里霧里,眉頭不經意地微皺,有這么不帶任何軍種符號,搭乘中巴車完成考核任務的嘛?

葉江也沒工夫和他們細講,看了看表,時針快指到數字10,對竇欣說道:“竇隊長,能借一步說話嘛?”竇欣對張明說道:“你在車上,我和葉兄弟、老秦下去說話!”說完兩步下車來,葉江緊隨其后,前走幾步,用他們三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我要到米勒縣的348團團部取一份文件,并且要在12點前送回巴望鎮集訓隊,不然就要被開除了,還請竇隊送我一程。”

竇欣看了看表,也不啰嗦:“我來和張隊報告一下,他們就在前面1公里處布防,這就送你去。不過等你完成考核任務,得麻煩你和老秦跟我回隊里作個筆錄。”

得到肯定答復,葉江放下心來:“這個好說,只要我們大隊長同意,我肯定配合工作。”

寂靜的夜,一輛警車拉著警報在山路上飛馳,張隊長聽完報告后,親自護送葉江歸隊,他要為葉江請功。

集訓隊門前,聽著由遠及近的警笛聲,江昊和李林站得筆直,盡量克制著自己的笑意,他們已從348團了解事情大概,不由為葉江高興。劉晟做夢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離奇故事,早知道就該要求他跑去跑回。小子,我就不信你次次都有這么好運氣,來日方長,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敲!一場更陰險的預謀在他的臉上綻開邪魅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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