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一定瘋了!
我向上帝祈禱,盡管我并沒有信仰,我知道我母親,我那充滿智慧、勤勞達觀的母親,擁有著堅不可摧的對上帝的依賴,她將一切都歸于上帝。我那嗜書的父親,一輩子與教堂為伴,一個勤懇的鄉村牧師。
而我做了什么,一個叛逃的女子,一個讓家族蒙羞的大膽的未出閣的姑娘。 但這些在愛情面前算什么呢?!理智與情感向來就是天敵。
坐在馳往倫敦的馬車上,我望著窗外的故鄉往后退去,我內心狂跳不已,面對新的生活,即將和可愛的人相守的興奮,我義無反顧,是的,我是盲目的。
然而,一聲馬嘶鳴, 劃破蒼穹,將現實甩在面前。往前是森嚴的等級門閥,你我終是被鄙視和嘲笑的對象,往后你那一身的負重,我知道這會毀掉你的虛榮,毀掉我們的幸福。
我決然地離開了,在煙霧繚繞、潮濕而膩膩的森林一路狂奔,這樣才不至于讓眼淚掉下來。我實在跑的太久了,大口大口的喘氣,然后泣不成聲。空氣里都是未經陽光穿透的霉菌味,我雙腳冰冷而麻木,那邁不開步的裙踞早已被沼澤、泥淖而浸染,每走一步,都像褲管里墜著沉甸甸的沙礫。我幾乎可以嗅到空氣里的不友好,伯爵夫人那尖酸刻薄,已經穿透了稀薄的空氣,她這個老頑固正在維持著自己年邁的尊嚴,然而固執的反義詞是年輕。我一點也不擔心她,我覺得她可憐極了。
我憂慮著的是那個被母親絕望時發出的賭咒,與其接受一個沒有愛情的婚姻,還不如獨自一人與詩歌為伴,“oh!Jane”,那語氣里是滿懷的絕望,像是一灘凝滯的死水,望一眼便是石化似的冰涼。這一聲如宿命。
“the good do not always come to good ends”,他說的很有道理,圓滿的大結局只在人的幻想中,而現實的真理卻不是這樣??墒?,兩顆心如果沒有觸點,便是深淵。
生活的底色是渾濁的,所以就不能渴望陽光?單調無趣的人生,就不能幻想真正的愛情?誰許諾社會這樣的成見,又是誰來禁錮女性的獨立生長?如果妥協,就可以平復憂傷和絕望,我甘之如飴,前提是我可以像其他女子一樣,把愛情深深埋葬起來。
我想起來曾經坐在郊野的木椅上,等待一封來自遙遠的城市的信件,帶著玫瑰的芳香。 然而,日子一天天過去,米迦勒節也在篝火舞會中過去了,卻依然杳無信息。我幻想著,遙遠的地方正在戰爭的欲火中煎熬, 政局混亂,來往信件的盤查拖慢了速度,還有那馬車深陷泥沼,被大西洋最極端的重霧侵襲下轉錯了方向。
?人在絕望中才會無邊的幻想,以為會有曙光的拂照和命運的垂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