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無塵憶起剛才襲擊裘琊的那巨大火尾，只聽見外面忽然有低悶的嘶吼聲和冰火幻意龍的龍吟聲。
這股震蕩不知過了多久，大家被抖得快要暈了。不知支撐了多久，忽然之間只覺得那股震蕩停止了，景陽的臉色煞白，靜了一會，作法將天蠶繭啟開。三人走出天蠶繭，被外面空氣一激，開始不停地嘔吐。
那冰火幻意龍一聲呼嘯，落在三人面前，他的銀白色長發(fā)焦黑了一塊，上鐫暗色亮紋的銀色長袍也破了幾個口子。
雖然如此，他還是洋洋得意地對正在嘔吐的姬無塵說：“好險，沒有我老龍護駕，你們幾個小子估計要被那陰火獄龍吞到肚子里去啦！不過這次他可沒招到好的，至少得過幾個時辰才能找你們麻煩。”
姬無塵道：“多謝龍前輩……哇……”冰火幻意龍只覺掃興，朝向一旁看去。
一看在那牌匾的地上，還悄無聲息地躺著剛才砸過來的裘琊。這時候，只聽見那裘琊忽然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痛死我了！”
姬無塵喜道：“裘兄，你醒了！”
裘琊坐起身來，看看四周，再看看眼前的眾人，忽然想起之前所有的場景，冰火幻意龍固然讓他脫離了被陰火獄龍卷入地底的危險，但是做法太簡單粗暴，稍有不慎，他就命歸西天了。他心情非常復雜，不知道是感謝好，還是該痛恨好。
他神色復雜，眼睛也不敢正視冰火幻意龍，萬分艱難地從齒間吐出一句：“謝謝龍前輩！”
姬無塵在旁邊打圓場道：“沒有龍前輩，我們真沒法來到這。”
冰火幻意龍得意地道：“沒事，沒事！對我老龍來說，小事一樁！”覺得越看姬無塵這小子越順眼了。
好不容易三個人嘔吐完了，抬眼看向那黑色的牌匾“煉獄殿”……
“這就是煉獄殿了？”怎么不見殿堂廟宇呢？
幾個人抬眼看向周圍，除了一個孤零零的牌匾，周圍全是火紅的巖石，熱浪滾滾，在懸崖深處傳來陰火獄龍低沉而威嚴的咆哮聲，空氣中彌漫著硫磺的硝煙味道，既然已經(jīng)過來了，大家都不想多呆。
姬無塵心急地感應風逐云的下落，可是毫無所得。只能問向冰火幻意龍道：“龍前輩，不知道你有沒有感應到云師妹和玄狐的下落。”
冰火幻意龍灰褐色的眼眸金芒閃爍，閉上眼睛道：“別忙，讓我感應感應。”
許久，他張開眼睛，對著前面說：“我感應玄狐就在前面。”
他指向前面影影綽綽顯出輪廓的一方大殿，茫茫黑霧中看不清楚路途。
一行人向前走去，誰也沒有留意裘琊落在后面，他偷偷地隱蔽了起來。
等到四人看不到身影的時候，裘琊折回來路，在那寫著“煉獄殿”四個字的牌匾下，運起元力，飛到那牌匾下，輕輕地按壓著那個“煉”字……
一行人行色匆匆，紅色火巖之后地面逐漸轉黑。
再往前走，只覺得燥熱逐漸褪去，越來越覺得清冷。
冰火幻意龍鼻子一嗅道：“這陰海鬼蜮中也有海水進來。”眾人走了一會，才發(fā)覺前方空氣中傳來腥冷的氣味，還有海浪的拍打聲。
可是眾人抬眼望去，前方還是黑乎乎的地面，黑乎乎的濃霧和黑乎乎的宮殿輪廓。“照霞極光”和“九千索”的手柄永遠只能照亮面前的一小寸地方。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大家都緘默不語。
姬無塵一心想探尋風逐云的下落，可是奇怪的是，他們之間的感應好像被切斷了一樣。根本就聯(lián)系不上。
他只能寄希望于冰火幻意龍。本來他對元帝在綠塔中的靈寵頗為忌憚，不過這么相處下來，他倒是明白了這冰火幻意龍其實心性蠻單純的，相反他的內(nèi)心倒是更為忌憚那位面容嬌美的七尾玄狐。
大家繼續(xù)往前走。終于見到了那座巍峨雄渾的大殿身影，是那么地大。“閻羅殿”三個字在那黑暗中倒是帶了三分亮黃的尊貴，字體也威嚴端莊，和之前的大殿那些血淋淋讓人生畏的氣度有所不同。
大殿在一座玉石橋梁的背后，剛才修羅海的暗流到這里明明白白呈現(xiàn)到眼前，橋下海水漫過河床，不停地拍打著岸邊。橋梁上鐫刻著三個字“奈何橋”。
景陽公子吟誦道：“‘奈何橋上奈何魂，憶思前塵奈何生。’這“奈何”二字道盡人生無奈。”
景陽公子踏步向前，回望姬無塵道：“姬兄，我先探一探虛實，如果我有異狀，還望姬兄和龍前輩搭救一二。”
景陽站在橋首，看向橋面。橋面如玉石瑩輝，在這黑乎乎的巖石地面上顯得那么白凈亮堂。這座橋沒有欄桿，單薄的橋面在黑霧中如一輪新月楚楚動人。窄窄的橋面，似乎幾步他就能走完。
他踏出了第一步，剎那間前塵往事涌上心頭。他憶起小時的堂兄堂姐，和他一起嬉戲玩耍，小孩子無憂無慮，只知道有父母，不知道有祖父。但是大人們似乎總是面色沉重，經(jīng)常看著他們，面色惋惜，又痛苦。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彼時不識人間愁滋味，懵懂無知小頑童，如果時光重來，多愿意這種無知瘋玩的時光能多一些。
他踏出了第二步，隨著年歲漸長，他長到了十歲左右，他的那些堂兄堂姐也大了起來，和大人一樣臉色凝重起來。他親近的堂伯堂叔，堂兄堂姐的父親們往往在他們十四五歲的時候就開始走向死亡，不停地咳血，然后形銷骨立，最后死的時候往往縮成一小團。他的堂兄堂姐年紀輕輕，就得面臨親人的傷逝，還得憂心自己的生命。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少年之時略識人間殘酷滋味，已經(jīng)是痛苦不堪。
他踏出了第三步，等到他十三四歲時，他親眼看見他的父親最后入葬，他的堂兄堂姐們已經(jīng)議親。沒有人愿意嫁到這短命的家族里來，縱然錢財再多。為了讓家族傳承下去，族規(guī)規(guī)定必須得十五歲就得結婚生子。所以景家的媳婦多是買來的貧困人家的良家子，而堂姐們卻是大多無法嫁出去的。家族里依舊有小小的娃兒誕生，歡騰不休，直到那憂愁爬上稚嫩的面頰。
他踏出了第四步，他長至十五六歲。他下定決心，不要讓自己的后代遭受短命的痛苦。雖然族規(guī)壓著，他依然堅持，他天資聰穎，元力在同輩之中遙遙領先。雖然只有十五歲，但少年老成，終于在這個平均壽命三十的家族中當上了族長，廢除了十五而婚的族規(guī)。雖然固執(zhí)的景家人依舊買媳婦生子，可是他自己的堅持意味著他這一支以后再無傳承。沒有了就沒有了吧，總好過年紀輕輕看著父親咳血而亡，從來沒有見過祖父來得強。
他踏出了第五步，他長至十八歲。這一年，他發(fā)覺自己的咳血已經(jīng)開始，他只希望自己在有生之年能找出根除家族宿疾的良方。讓他家族的人和正常的人一樣享受生命，再也不要籠罩在死亡的陰影之下。
他踏出了第六步，恍惚中他看到了他回到了景家，他帶回了大家需要的“碧海水靈珠”，那么光芒璀璨，帶著氤氳的綠色薄霧，大家歡喜地圍著他，興奮地拿著這碧綠的珠子滾在身上。發(fā)覺宿疾全消，全身都輕松起來了。他在族人輕松的圍簇下開懷地大笑，這是自從他懂事以來再沒有過的輕松笑容。可是忽然間，這碧綠的可愛珠子忽然飛起來了，輕飄飄地落在了一男一女合握的手中，順著手掌往上一看，竟然是姬無塵和風逐云的。不行！他不能讓這兩個人毀了全族的希望。他看見這兩人在面前，鬼使神差，他狠狠地抽出寶劍，刺向他們，全然不知自己的腳步已偏離橋面，身形搖晃，一個不留心，就要踏出狹窄橋面，墜向底下無邊陰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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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鳴 【連載】《西游前戰(zhà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