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7月,自認為懂事的我做了考場逃兵,毅然決然地放棄了高考,認為不讓貧窮的家再為我花一分錢,是我最大的孝心。這種沒有遠見的偏執,終究讓我付出了更大的代價。雖然時至今日,我已經看透人生的好與壞并不是高考的決定,然而那年高考結束后,我的人生才真正開始。
1? 青春時期的愛情最美最純潔, 那也是在高考之前,高考過后,愛情也會經歷冰火兩重天。
那時所有的風花雪月都與柴米油鹽無關,我們花著父母土里刨食攢下的錢大把地揮霍著自己的青春,總覺得扼殺了青春的萌動是對生命的浪費,所以我和他沒有顧慮地繼續渲染著美好的愛情。
“孩子們,馬上高考了,收起你們那顆散漫的心,不要認為現在你們遇到的就是最好的,大學里你們會有更美的遇見!”班主任在班會上含蓄地勸說我們,我們卻把他的話當成耳旁風,用我們的實際行動叛逆著老師的箴言。
“咱們兩個考一所學校吧!”我說。
“不容易,你是文班我是理班,咱倆可以盡力試試。”他撿起一枚飄落的梧桐葉說,“還是先努力吧!”
“嗯,還是先努力吧!”我點頭。
月光下,我們手拉手朝教室的方向走去,不在乎身邊的眼光,不怕老師抓到,直到教室門口我們才放開手。
永遠不能忘記那天老師匆匆地找到我說:“你回家看看吧,家里好像出了事兒。”頓時石化了幾秒鐘的我,急匆匆地推出自行車兒向家里奔去。不知道用了多長時間也不知道是怎樣到的家里,我看到的是一群人圍著躺在炕上的父親,父親的腿受了傷。我也很快知道了是被兇神惡煞般的大伯家里人給打的,他們為了吞掉爺爺留下的唯一房產想趕我們一家出門,如果我們守在老屋,也必須掏出足夠的錢。父母是地地道道農民,養育我們三兄妹并供我們上學,家里已經窮得叮當響,哪里有錢給他們呢?那一刻,我的頭腦里只有一個念頭:不再讀書,我要去賺錢,改變家里的一切!
為照顧父親我幾天沒有回學校,母親勸我回去,已經準備做高考逃兵的我來到學校收拾行李,順便與他告別:“你好好考吧,等你畢業了我在家里等你。”他用略帶失望的眼神看著我,卻無力幫我:“一定等我!”
很快,他走進了高考的考場,我走進了鄉中學招代課老師的考場。成績下來后,他成為了一所師范院校的大學生,我成了鄉中學的一名語文代課教師。
他走的那天我去送他,我們約定他畢業后再續緣,殊不知還沒等他畢業,我的愛情小船就被海上的風浪打翻。他說:“我爸爸媽媽說了,將來我是鐵飯碗,說你不是,他讓我在大學里找一個合適的女朋友,這樣我將來的生活才不會太累,不同意咱倆交往。”“你怎么看?”心如刀割的我期望他說出我想要的答案。終究,他用沉默對我。不說痛苦傷心,要說的是冤家路窄,他畢業后竟然被分到我所在中學,同時帶回來他的女朋友。
我們共處一校,我們共在一個辦公室,我們共同教一個班級,你永遠想象不到當時的場面是多么的尷尬。
我深深感覺到,高考是導火線,海誓山盟都是火,現實才是冰。
2? 我終于明白,我一個人的力量就像一滴水滴進大海里,沒有聲音也沒有影子,我并不能挽救貧窮的家,甚至自身難保。
那個年月的代課老師每個月的工資只有幾十塊錢,雖然我不再跟家里要錢,但這份微薄的工資并沒有給家里帶來多大的改變,我們仍是窮人,我們仍還不起大伯所開出的天文數字的老房子錢。哥哥所上的學校是農業技術高中,畢業兩年后方可高考,家里的境況讓哥哥放下了手中的書本,去他鄉打工。不去上大學可以,還房錢、翻蓋老房子為哥哥娶媳婦迫在眉睫,我們為了眼前這個目標努力地拼搏著。當哥哥的同學高考畢業后端著鐵飯碗兒賺工資的時候,我們并沒有擺脫貧窮,雖然還上了老房子的錢,也沒有攢夠蓋新房子的錢。
我又猛然認識到,雖然高考并不一定決定命運,但它可以改變你的人生軌跡,讓你遇到不一樣的人生。我曾無數次的設想,如果我走進考場后上了大學,我的愛情和生活會不會是應有的甜美。
失去的不會再來,當時光走遠,誰也無法再回到從前。于是我又一次清醒地認識到有些東西不應該輕易地放棄,特別是像高考這樣重大的事情,怎能說放棄就放棄。我沒有學會抬起腳跟眺望遠方,沒看到那里有更絢爛的風景,即使路上遇到了再大的艱難險阻,咬咬牙或許也能挺過去,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眼看同學們一個個走出大學校園,走上自己的工作崗位,在自己的領域揮斥方酋叱咤風云的時候,我面臨的是下崗再找工作的危機。我不服輸呀,同樣是在一片土地上耕耘,甚至比他們做得更多,可我的回報不如他們幾分之幾,起點不同,待遇不同,這也就罷了,我們自欺欺人地說不能理解我將面對失業。
“你的工作干得非常出色,真想把你留下,但是上級的指示我們不能違背,學校要大學生來當老師……”哈哈,現在我能笑得出來,可當時我哭的心都有,我可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下崗的,別人無所謂,還有曾經的那個他和他的女友在場,那時候的我竟佩服了他爸爸當年的遠見卓識:沒考上大學就是不行。
怎么做?下一步路該往哪個方向走?怎樣才能把腰板挺得更直?人生處處是考場,考題遠比加減乘除ABCD更難。
3? 失去了就不再后悔,人生路上有比沒有參加高考更重要的事情,就是忘記過去,不放棄努力。
沒有高考的人生注定成了遺憾,但沒有努力的人生終將會一事無成。條條大路通羅馬,關鍵看你是否能啟程。
不甘于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唯有改變自己,才能過自己想要的生活,才能通向心中的圣地。
報名成人高考,找出落滿塵土的書,挑燈夜讀。功夫不負有心人,我成功入學。然后學心理學教育學,考普通話證書,考取中學教師資格證,在報刊雜志發表作品……
我努力改變著自己的人生,希望有一天能夠過上看上去體面一點的生活。
沒有高考的人生同樣可以精彩。每走一步路,都是最好的安排,每次遇到的人,也因有緣。沒有高考的我,在那年高考結束后,經歷了人生真正的高考,考題是:
一、什么才是真正的愛情?
二、生活是什么?
三、自己想要什么樣的生活?
……
我的答案是:沒有參加高考,只要努力,也可以有精彩的人生,也可以贏得美好的愛情,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