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又一次在電梯里相遇。不同的是，這次還有其他同事。

我們相互看了一眼，但并沒有打招呼。他與其他人談論著去哪里吃飯，以及飯后的游戲。我沒有參與討論，真心不感興趣。我喜歡獨處。看書發呆都是我的自由。也許是工作的原因，下班之后就完全喪失了說話的欲望。我看到他們的多張嘴一開一合，還偶爾會有唾液飛出來，不知道落在哪里，在燈光的反射下弧線很美。我有點困惑。

這讓我顯得多少有點不太合群，但是我并不太在意。

我裝作不經意往那邊瞥了一眼，他的嘴沒有停下來，視線卻和我撞到一起。他似乎在問我，一起去？并投以看起來關切的微笑。

我笑笑。拒絕。

這時手機來電，我面無表情收回了視線，走出電梯。

2

我的生活相對簡單，清凈。工作沒有給自己太大壓力，工資不高也不低，養活自己足夠。

兩年前與相處了三年的男友分手，被劈腿。期間有向我借5000元給另一個女人打胎。我之所以知道這件事情，是那個女人給我發短信告知我詳情并謝謝我。我條件反射當即回復，不客氣。隨后我打電話與他提出分手，他認定我在無理取鬧，還在質問我是不是嫌棄他掙錢比較少。我不想拆穿，只是掛斷電話直接拉黑，余生不相往來。我已經感到很惡心了。

之后我反思了一下相處的這三年，自覺自己做的都還好，有誠懇的付出過，也有撒嬌求索取。索取無果是會檢討自己是否有過分，漸漸不再撒嬌，甚至不問索取。只是做愛的頻率比較低，這可能是導致他會選擇其他女人的原因吧。我不是性冷淡，只是看到他指甲縫里有黑色的泥條，我就失掉了興致，有向他提議能不能剪指甲，他從特別注意到冷嘲熱諷。我不想在這件事上妥協。也許各人都有魔怔的地方。

是有過美好的時光的，但是最后掉進了一大顆老鼠屎。

之后很長一段時間惡心感揮之不去，于是我找了一個健身工作室開始健身，刻意選擇了一位女性教練。后來發現也許是心理作祟，又報了一個國畫班。閑時，或者不想出門的時候，就拉上窗簾在家看電影，比較喜歡老的法國電影。或者看小說。

時間過得很快，快的沒有痕跡。這中間沒有再交往過男朋友，沒有排斥了，但是也沒有人明確對我表示好感。

今年二十六歲，父母偶爾會問起有沒有男朋友，但并沒過多的操心。我偶爾會寂寞，但并不急于結交男生。獨身有獨身的好。

我第一次注意到他是下班時正好趕上下雨，叫的車來的比較遲，和未果在樓下等車。恰好未果和他認識聊了一會。我并沒有參與他們的談話，低頭玩手機游戲。他要離開的時候，說了兩次拜拜，當時我沒有意識，旁邊的未果提示，他在跟你說再見哦。我反應過來，回復他，而且還夸張的擺手。我的行為逗樂了旁邊的未果，她嘖到，賣萌可恥。

3

之后再公司見面也并沒有攀談，有時走個對面，看一眼，算是打過招呼。

去前臺打卡或者拿快遞的時候回路過他的工位，他似乎特別喜歡藏藍色，毛衫，襯衣。一雙白色的休閑鞋。工位上除了必備的東西還有一支黃色的筆筒，筆筒上粘著一朵塑料的向日葵。他的手指修長，修剪的很干凈，麥色的皮膚，筋絡分明。

走過的時候會感覺到他有可能在看我。但是我并不想驗證他是否真的有看我。

在一次假日值班的時候，公司停電，可以提前離開，慶幸的是，電梯并沒有停。剛剛好感到，看到里面只有他一個人，我猶豫了一下，走進去習慣性靠左邊站。他在右邊。

在這樣封閉的空間，空氣里突然間就滋生出許多小蛇，它們帶著慢性毒液，游走在空氣中，還會穿過人的身體，啃噬著神經，注射毒素，但是不會有痛感，只是酥酥麻麻，或者是輕微的震顫，小心翼翼迎合著心臟的跳動。

他故作聲響咳了一聲。我沒有看他，只是盯著顯示器上的樓層數字。

“這個是你的微信嗎？”他從工作群找到我的微信，靠過來給我看他的手機向我求證。他噴了香水，現在只剩彌留，有檀香的味道。

我點點頭。

“你怎樣回去？”這時電梯到達一樓。

“打車。”門打開，他前我后的走出電梯。

“記得同意申請哦。”他拿著手機沖我擺擺手。

小蛇都消失了。

4

加上微信之后，不咸不淡的聊過幾次。沒有涉及私人問題。

期間未果有次興沖沖地微信問我，知道宋行嗎。我說知道只有這樣一個人。接著未果說，他有向我打聽你耶。隔著手機屏幕，我都可以嗅到她滿嘴八卦的味道。

“怎么樣，你對他有意思嗎？”

“沒有。”

“別這樣，考慮一下吧，總是吃素小心內分泌失調哦！（奸笑）”

我發了再見的表情結束談話。

這時手機上收到他的微信消息：“到家了嗎？”

“到了。”

“偶爾也和同事聚一下，挺有意思的。”

“有參加過，不是特別喜歡。”很長時間沒有回復。我想是不是我不太會聊天，于是后來又添加了一句：“你好像比較喜歡熱鬧？”

他沒有回復。

之后給自己煲上粥，就去洗澡。洗澡的時候還有在糾結最后一句問話是不是有些多余，更想不明白的是，自己為什么會添上這一句，原本就此可以結束會話。

吹干頭發，喝掉粥，躺在床上繼續讀《秘密》。這時候小說就顯得比較重要。東野圭吾多次與直木文學獎之擦肩而過，身為評委之一的渡邊淳一的說法是，毫無從內部發酵的跡象。

我理解的發酵，就好比在黑暗中，或者封閉的空間，那些容易滋生的情緒。

5

“睡了嗎？”

我看看時間點，11點過5分，以往這時已要熄燈睡覺。我決定不回復。

“我有點想你。”我看到這句話，眼睛盯著屏幕，我在思考是什么情況下讓他編輯這段文字發過來。然而在下一秒，消息已被撤回。

我關掉燈睡覺。

第二天已經下班，我正在編輯最后定的郵件，他忽然來到我身邊，一直胳膊支在我的桌子上，我又看到他那筋絡分明的手。我要把郵件發完。我用余光掃到他拉過旁邊的椅子坐過來。

“為什么沒有回復我？”他刻意壓低了聲音，把氣息全部吐在了我耳朵里。我的心臟一緊，被小蛇咬住。毫無預警。他的臉好像就貼在我的耳邊，耳朵很癢，但是我不敢抓癢，也不能扭頭看他。

“哦，今天早上才看到。”我不能讓我的手停下來，可是打出好幾個錯別字。

“好吧.......你什么時候可以下班？”

“額...還得呆一會。”

“那我等你，一起去看電影。”他沒等我的回答，就離開了座位。

“哦~”

6

棲息在黑暗中，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有時候感覺自己封閉的太久了，也會走到電影院，一個人看場電影。感受一下身邊陌生的人群，以及混合的各種味道。

如果只是為了看電影，更傾向在家一個人窩在沙發里。

黑暗中他握住我的手，細細摩挲我的手指，他的手掌干燥，有些微微的粗糙，有一定的力量。他施力握緊，好像在宣示自己的存在，以一種力量的方式。我反手握住他的手，找到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我的手心有些潮濕，也許是因為剛才喝掉的飲料放了太多冰塊。

總之，我沒有拒絕。

電影結束是9點45分。因距離我住的地方不是特別遠，他提議散步回去，我說好。我凈身高155公分，不喜歡穿高跟鞋，走在路上，距離他的肩膀還差一點點。路上一直在聊天，他講他的中學，大學，初戀以及和父母的關系，他故作幽默，我笑點變低。中途我偶爾發問，更多傾聽，這期間他一直沒有松開我的手。

天氣回暖，風里都有青草香。

“喂？”他突然停下來，“你的朋友圈能不能對我開放權限啊？我想多了解你一些。”

“我朋友圈很無聊的。過了熱衷的階段就很少再發朋友圈了。最近的一條信息還是在兩個月以前。”

“只要是你的，無聊也好。”他一臉誠懇，眼神扮無辜，這是在跟我撒嬌嗎？我想回到散步的狀態里，我試圖向前邁開步，他卻定定的站在原地，一把把我拉回去。手抓住我的肩膀，讓我動彈不得。

我臉頰有點發熱。

“我現在就設置對你開放可以嗎？”我投降。我從包里拿出手機，借機向前走去。

“不只是朋友圈，其他也要對我開放啊！”

我轉過頭看他一眼，善意的提醒他，“不要得寸進尺。”

“哎，我是說你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和我聊。”

7

之后我可以在早上收到早餐，下班之后他會等我一起去吃夜宵。我不喜歡逛街，他就帶我去商場找抓娃娃機抓娃娃，收獲頗豐，也有拿去送人。有次未果來到著這里，看到一沙發的娃娃，就賴著不走，并沒完沒了的問我怎樣得來，最后我只好許諾她，凡是她喜歡的都可以帶走才罷休。

一個人的時候也會幻想，他的眼神，笑容，說過的話。以及那雙筋絡分明的手，皮膚下血管里面的血流會不會激情洶涌。

問題，分享，都逐漸深入，有時還會聊到凌晨一兩點。我訝于自己哪里來的精力。其中難免會聊到前任的事。對這件事我沒有好奇心，但是他主動交代并詢問我的故事。我有些為難，正在思考如何回復的時候，就接到前男友的電話，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還沒有睡？”聲音很平和，好像與之前打電話的完全是兩個人。

“什么事？”我感覺到疲倦。

“能不能見一面？”

“你是要還錢嗎？”我問。

“你是不是在和一個叫宋行的交往？”

“和你有關系嗎？”

“不要……”他沒有說完，被我掛掉。我的耐心在一瞬間就消耗光。

手機上還有宋行的微信消息：“你不想說就不要說了”“你還好嗎？”...“勇敢一點，我會為你保駕護航的。”...他這是以為觸到了我的傷心事了嗎。我不打算解釋，便回了“沒事。”結束談話。

洗澡出來的時候，看到手機有來電，來自宋行。

“你還好嗎？”他問。

“我沒事，已經準備睡覺了。”

“你一直沒有回復我，電話也沒人接，以為出了什么事情，我就跑過來。看到你家的燈還亮著。。。”

他現在在我家樓下。

00:35。

“我說沒事就是真的沒事。”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不愧是我喜歡的人，這么有個性。哈哈”這是在表白嗎？

“那你早點休息吧，明天公司見。”

“等一下。”

我跑到樓下的時候還穿著浴袍。我站在臺階上，他笑著走過來，看著我。四周太安靜。我和他都沒有說話，橘色的燈光很溫馨恰好把他的影子粘在我浴袍上。他伸手揉了揉揉我亂糟糟的頭發。還是笑著。眼睛亮若星辰。

然后，我吻了他。

記得王菲在《流年》里唱到：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幸免，手心忽然長出糾纏的曲線。那一刻我和他被曲線纏繞窒息，只聽得見彼此的心跳，呼吸。

8

第二天未果笑嘻嘻的湊過來，“早餐都不重樣的，戀愛了？”雖是問句，但不是個問題。

“聽說宋行有女朋友了唉，你知道嗎？”

“不知道。”

“我一開始以為他要追你，沒有想到他和他女朋友是大學同學，上學的時候已經開始交往了，只不過現在是異地戀。”

“是嗎。”之前宋行有說上一段戀情是異地戀的原因而分手。

“不對，有人還看見你們一起逛街呢，你們是……？”

“你覺得我有時間會去逛街嗎？”我必須得打斷她了。

我想起之前在電梯里和宋行討論去哪里吃飯的男生，看我的時候都在上下打量。是這個原因吧。

流言可畏，只是不知道在他人眼中被演繹成什么版本。

少年時期的愛情，朦朧青澀，兩小無猜。年齡越大，越膽怯。現在我沒有自信。甚至更懦弱一點的想法，是與不是有什么關系呢？

他發來微信：“不要忘記我們的燭光晚餐哦！”

約好下班在我家吃晚飯，他準備大顯身手，這應該是一個比較好的時機，我討厭儀式感，但它有時又很重要。

下午距離下班還有一個小時，需要到樓下的銀行打印賬單，可是電梯卻壞了，正在維修中，只好走樓梯。

樓梯間沒有燈，一片漆黑，我走的小心翼翼。下到四五層左右的時候，卻聞到一股煙味，接著是幾個人談話的聲音：

“宋行你丫夠可以的，今晚能拿下嗎？”

“沒問題，到時候你們可得愿賭服輸請吃飯。”

“聽說表面越矜持的女生，床上就越放蕩。。。”

“今晚就替你們印證。”

“沒想到平時拒人千里的冰山，也是寂寞地不要不要的……”

“……”

9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