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申明:本文參加“423簡書故事節”,本人承諾文章內容為原創。
? ? ? ? 老實說,我都記不清本故事到底是發生在現實中,還是發生在夢境里。但我就是有一種沖動,想要把它寫出來,擺在諸位面前。我有時想,我真是個混蛋,居然還要把它寫出來,企圖博取諸位的好感。不管怎么說,故事總懸在腦子里的滋味也真不好受。所以,諸位如果要罵我,就盡管罵吧,反正我就這么地。
? ? ? ? 故事得從一九九四年那個夏天說起。我是一名優秀的初三學生。至少我自己是這么認為的。我從來不懷疑自己將來會有最好的出路。尤其在升學這件事情上,我肯定是十拿九穩。但是有一件事卻一直困擾著我。我非常自信算得上是帥哥一枚,可就是沒有姑娘喜歡我。這讓我有些自卑。你知道,那種情竇初開,又在學習上享受著至高無上的崇拜,可就是沒有姑娘靠近的感覺有多么難受。所以,我暗下決心,一定要找我們那片所有學校里最漂亮的校花當女朋友。我可不是鬧著玩兒的。我先是到處打聽誰家的姑娘長得好,收集她們的照片和逸聞趣事,然后再想辦法接近她們。
? ? ? ? 其實我那時有些流里流氣的形象還挺有市場。最起碼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同學混跡在街頭時,姑娘們都會多看我幾眼。我甚至覺得,是因為學習好的名頭嚇著了她們,才不敢與真正我交往,并發生些什么實質性的關系。說起來,我確實很挑剔,不僅要求長得漂亮,還要求氣質好。就這樣挑來選去,篩選了十好幾位姑娘的信息,我竟然只從中選出一位。她姓什名啥,姑且賣個關子。但她那時真是令我著迷。有時我上廁所還悄悄拿出她的照片欣賞幾眼。我是真欣賞。我可不是那種無恥到在廁所里對著女神的照片自慰的畜牲。
? ? ? ? 遺憾的是,我用盡一切辦法也沒找到她的蹤影。我常常周末去她所在的學校門口蹲點。好幾次了,但我一次也沒遇到她。我開始有那么一點點喪失信心。就像你要做某件事情,你不停地投入,卻總是沒有回報,你一定會沮喪。但另一種吸引力卻越來越強烈。你知道,人們總是對越神秘的事物越好奇。正是在這種矛盾之中,我苦苦堅持著。我想象她已經是我的女朋友,我們每個星期見一次面,我們甜甜蜜蜜地秀恩愛,我們……我他媽真有些煩躁。我煩躁中考馬上就要開始。要是中考結束,我能找到她的概率就會更小。
? ? ? ? 現在想起來,還真不得不佩服那個叫“墨菲定律”的東西。大概是說你想什么,什么就一定會發生。可不,我們那片的考場竟然被分配到她們學校,而且我跟她在同一個考場,她的座位就在我側后方。甭提我當時有多激動,幾乎整個晚上都沒睡好覺,輾轉反側地期待著發生些美妙的事情。但是我很冷靜,并不希望自己考砸。什么他媽躁動的青春,還是青春的躁動。讀不出去書,窩在小縣城庸庸碌碌地過一輩子,可不是我的理想。于是我粗略策劃一下,決定還是先不露聲色,考試完再說。
? ? ? ? 終于只剩下最后一門課程——歷史——這對我來說太簡單了。我還拿過全縣中學歷史知識競賽的特等獎呢。前幾門考得都不錯。我根本不擔心會出什么岔子,所以心思又活絡起來。該考慮男主角怎么出場了。兩天的考試中,我已經默默地觀察她上千遍。我發現她比我了解到的還要好上無數倍。怎么講呢,反正無法用我當時幾近枯竭的語言形容。無論是容貌,還是氣質,都是極品中的極品。我心想,這次老天開眼,可算讓我逮著了。
? ? ? ? 她當時穿著一身翠綠色夾克,及背的長發如瀑,整潔服帖地順搭在曼妙背影上,白皙的后脖在幾縷青絲間時隱時現,青春期才有的緊實圓潤臀部動靜有致,兩只像筷子一樣勻直的長腿輻射出柔和的力量。我他媽真恨自己沒出息,被撩撥得心癢癢的,只差點沒像街頭乞丐望著白面饅頭直流嘎啦子。但我還是堅持忍住,故作瀟灑地經過我的女神,胳膊稍稍擦著她的衣襟,帶著一陣清風,側身溜過,高高地飛起,跳下半米多高的臺階。
? ? ? ? 我當時想,一定要碰到她,讓她意識到我的存在,但是不能弄疼她,那樣會讓她反感。毫無疑問我成功了。她順著我瀟灑的身影望過來。我看到她白皙的面頰,美得讓我窒息。嫵媚,對,就是嫵媚,還有一絲成熟的味道。太棒了,我想。我夢寐以求的女神就那么望著我,還笑著叫我:
? ? ? ? “哎喲喲,學霸呀,正好我歷史課學得不好,等下你可要幫我啊!”
? ? ? ? 我竟忘記從半空中落下。仿佛時間在那一霎那停止。停止的原因之一是她在對我說話,我激動得不知所措;之二則是我一時不解她竟然要作弊,還恰恰就找上我。你知道,我他媽家教甚嚴,考試從來不屑于作弊。我心頭混蛋地飄過一絲后悔。難道我找錯人啦?這不合常理呀。鬼知道呢。但是更不合常理的卻是,在落地一瞬間,我居然回答她:
? ? ? ? “沒問題。”
? ? ? ? 我幼小的心靈顯然受到嚴厲打擊。我是非常混蛋,但在學習上從來不含糊。我怎么能助她作弊呢?更何況她是我的完美女神呀。我悶悶不樂地繞過人群,悄然回到考室,獨自坐在座位上。縈繞在我腦子里的就兩樣東西,天使的面孔和魔鬼的心靈。我日思夜想,苦心經營,打算要收為女友的姑娘,那一刻竟然和面目猙獰的魔鬼的身影融為一體。我死命地拉扯,想要把兩個完全不相及的東西撕裂開來。不行,我要勸她放棄作弊的想法,我要告訴她我是不會幫她的,并且還要給她鼓勵,讓她認識到她自己一定能行。但是我很擔心,一旦這樣告訴她,會顯得我太沒人情味。一個沒有人情味的人是不會有人喜歡的。
? ? ? ? 當我還在糾結中,同學們就陸陸續續回到座位上。那意味著最后一門課馬上要開考了。我回頭望她。我看見她正在望我,笑顏如花,兩個淺淺的酒窩特別耀眼,嫵媚得讓我不敢多看。這時,她卻對我輕聲說:
? ? ? ? “學霸,祝你好運哦!”
? ? ? ? 我終究是沒敢多說什么,只簡簡單單地應一聲:“也祝你好運哈!”
? ? ? ? 我有時真挺恨自己的猶豫不決。我發現自己在慢慢地改變。我變得不再那么嫉惡如仇,不再那么沖動地想要一句話就解決全世界的問題。我不知道,這一切變化是不是因為她。難道她是魔鬼,我他媽也要變成魔鬼嗎?
? ? ? ? 然而,整個考試結束,我又忐忑起來。奇怪的是她并沒有找我要紙條,也沒有要我稍稍地把試卷向后露出一角,方便她能看到答案。即便好幾次我都已經準備好要幫她。我挺失望的。我失望我是不是讓她失望了。我應當更主動些把答案給她看。我更失望的是考試完畢,就再也找不到她的身影。她像突然消失一般。我簡直要罵自己,我他媽就是個窩囊廢,追女孩子都不會,就是個膽小鬼,給她抄幾個答案又不會死人。你可以想象我當時有多么失魂落魄。我獨自跑到學校后面的山上,對著一顆松樹拳打腳踢。我手都出血了。我并不疼痛。我的痛只在心里。我對自己太失望了。
? ? ? ? 真沒想到,原來那么多期待,那么多幻想,轟轟烈烈地一下子就過去。從暗戀中的尋找到相遇時的激動,再到跌落谷底一般的失落情緒,我只好懷揣沮喪一步一步地走路回家。幸好我那可憐的老師沒看到我當時的落寞,要不然她一定會以為我考砸了。她會傷心死的。等恢復些理智,我有些后悔。我后悔當時沒再調查得仔細些,比如她家住哪里,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有什么好朋友等等。那樣,也許以后我還有機會繼續尋找。唉,誰知道呢,都是命運的安排吧。我只能如此琢磨。
? ? ? ? 下午四五點鐘的太陽已經沒有熱度,但卻異常刺眼。我就那么朝著將是夕陽卻又不是夕陽的方向走著。不知道自己將走向何方?
? ? ? ? “學霸!
? ? ? ? 突然,一聲非常有穿透力的聲音從右側傳來。你知道,那是多么悅耳的聲音啊。我內心狠狠地震顫著。我他媽平時最恨別人叫我學霸,但是這個聲音例外。我不僅喜歡,而且充滿期待。我頓時停住,無法掩飾內心的驚訝和喜悅。我語無倫次地問:
? ? ? ? “噢!你……你怎么在……在這里?”
? ? ? ? “這是我家呀。”她很平靜,平靜得有些不像她。
? ? ? ? “哦……”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張大了我的櫻桃小嘴。
? ? ? ? 她見我有些不知所措,索性邀請我:“要不過來坐坐唄,反正還早咧!”
? ? ? ? “好。”我毫不猶豫地回答。
? ? ? ? 那是路邊的一個小院子。老實說,我忘了自己當時是怎么走過去的。我只記得金紅的太陽照耀著整個院子,不熱不燥,舒服得很。院子里一蓬薔薇攀附纏繞著墻角的籬笆往上爬,開滿粉紅的花朵,一簇一簇的,相當美艷動人。花叢中傳來陣陣濃郁的香氣。我深深地吸一口,陶醉其中。仿佛整個世界都很美好。這時,她搬過來凳子,請我坐下。我這混蛋仍然有些不自在,但確實感覺到很舒服,舒服得欲罷不能,實打實地欲罷不能。
? ? ? ? “你家里沒人在嗎?”我試圖掩飾我的緊張和局促,說起來有點兒跟做賊似的,那口氣像是在打聽人家的秘密。但是我保證,我絕對沒有圖謀不軌的意思。
? ? ? ? “哪有一來就問人家家里有人沒人的!”她嬌笑著調侃我。她盯得我心里直發毛,但她自己卻自然得體。她總是那么自然得體。
? ? ? ? “嘿嘿!”我說嘿嘿你信嗎?我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 ? ? ? 沉默。在那個被夕陽、花香和美人包圍的環境中,我簡直不能接受沉默的氛圍。我要打破那臭不要臉的沉默。于是我沒話找話似的說:
? ? ? ? “這花,真漂亮啊!”
? ? ? ? “我自己栽的,幾年前從外婆家移來。每年都開花,要開好幾個月。我可喜歡了。”
? ? ? ? “我也挺喜歡。香,比玫瑰還香。”
? ? ? ? “而且,顏色非常漂亮。也不孤單,不像玫瑰,總獨朵地開著。它一堆堆,一簇簇,像云彩,像布娃娃。”
? ? ? ? “你看陽光,照在玻璃上,再反射到薔薇,再和著香氣。你臉上也紅撲撲的。不刺眼嗎?”
? ? ? ? “你在取笑我嗎?我喜歡這陽光,溫暖,和煦,舒服。”然后她話鋒一轉,說:“學霸,今天你可沒幫我喲!”
? ? ? ? 我的天,我好不容易才放松些,她就談到這個話題。幸好經過幾小時的過濾,我已經不再像剛開始那么畏懼。我說:
? ? ? ? “我以為你會叫我耶,我都準備好了,誰讓你不給指示呢!”
? ? ? ? “嗯,其實我發現題目也不是太難嘛,所以就沒有打擾你。真沒想到你那么老實呀!”
? ? ? ? 你知道,這是第一次有人對我說“那么老實”,而且還是我的女神。我他媽還真是興奮呢。不過,不得不說衛玲看起來的確是要比我成熟,至少不像我那么沒出息。在日思夜想的人兒面前,我顯得一點兒也沒出息。我的驕傲和自信被踐踏得一文不值。我怎么就覺得“老實”和猥瑣是同義詞呢。想到這里,我不禁直了直僵硬的身體。我決定給自己壯壯膽,開玩笑逗逗她。我先是瞟她一眼,然后做出我慣常壞壞的微笑,對她說:
? ? ? ? “你瞟我呢,誰不知道學你習好,怎么會要抄我的。我還想抄你的呢,你也不照顧照顧我!”
? ? ? ? 沒想到這話惹得她哈哈大笑。她拍打著胸脯,笑得都快要憋不過氣才停下來,一本正經地對我說:
? ? ? ? “我逗你玩兒呢,誰叫你是大名鼎鼎的才子喲?老爸經常教導我們說要向你學習呢!”
? ? ? ? 她對我說的這些話我幾乎沒聽進去幾個詞兒。我混蛋的眼睛實在是被她拍打胸脯的動作迷住。準確地說不是她的動作,而是她的胸脯。我不想過多地描述女神的胸脯。但我的確感受到某種緊實和圓潤。我不爭氣地淹口水,稍微緩和一下情緒,才說:
? ? ? ? “你逗我玩呢?你幾歲呢?你以為你是大姐呀?”
? ? ? ? “我就是你大姐姐怎么的,難道你想泡我呀?小屁孩兒!”
? ? ? ? 我對她這個說法忍俊不禁。想到我此行的純潔目的在她的引導下偏離得越來越遠。我感覺到相當無能為力。我太自卑了,尤其在面對她的時候,我簡直沒有任何心理優勢。但我流里流氣的品格依然被完美地保存著。所以我說:
? ? ? ? “是呀,就是要泡你呢,你愿意嗎?姐……”
? ? ? ? 我故意拉長“姐”的調子,聽起來就像:姐,我求你行行好吧,不要再折磨我,可憐可憐我,答應做我女朋友吧。我暗地里有些意淫地回味。
? ? ? ? “那要看你能不能讓姐我開心啰!”說完,她咯咯咯地笑起來。她喜歡那樣子笑,淺淺的酒窩仿佛射出萬丈光芒。我那少年的心怎能經受如此照射呢。我混蛋地想,那笑容是要吃人呢!
? ? ? ? 然后不等我開口,她又問:“學霸,以后怎么打算呀?”
? ? ? ? “上高中唄,然后考大學,再然后——我也不知道。你呢?”
? ? ? ? “我感覺自己考得不太好,上重點高中可能有點難度。老爸讓我讀中專去,要不衛校,我不太喜歡,或許財校可能性更大吧。”
? ? ? ? 從她語氣里我聽出一些消沉,她的臉色也嚴肅起來。我心里并不好受。你知道,在我們那個破地方,思想真他媽落后。人們老想著怎么讓子女快點讀完書,少花些學費,早點創造經濟收入,以減輕家庭負擔。卻從來不認真考慮子女的前途和命運。能讀到初中畢業就是燒了高香,愿送子女上中專的父母就算開明得不得了,更不要說上高中了。對于這一點,我對自己的父母一直心存極大的感激。要不然我也成不了我們那片的第一位大學生。有時想起來,還真是幸運呢。
? ? ? ? 但是當時我并沒有想那么多。我只是混蛋地想如何才能取悅眼前的美人,讓她同意做我的女朋友。我承認開頭僅僅是因為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他媽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卻唯獨沒有姑娘喜歡。但現在我的想法已經改變。我似乎真正地喜歡上衛玲。我感到自己正在陷入一場不會有救贖的旋渦。短暫地琢磨后,我回過神來鼓勵她:
? ? ? ? “財校也不錯呀!”
? ? ? ? “哪里不錯喲,我還想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呢!”
? ? ? ? 外面的世界,還真是個他媽有吸引力的詞兒。我立刻想到那時正盛行的關于打工妹的故事。于是充滿好奇地說:
? ? ? ? “我也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 ? ? ? “算了,我們都還小,等長大了再說吧。”
? ? ? ? 她調整情緒的速度讓我吃驚。我他媽怎么就沒她那么鎮定自若呢。我想我也許太急功近利了。緩緩,緩緩可能效果更好。我不應該只把目標看得太重,所以表現得一點兒也不輕松,老是讓她占據談話的主動權。整個下午我都在局促和揣摩中小心翼翼地度過。那種日子可真不好受呢。我開始思考怎樣才能改變局面。不管怎么說,看起來第一次見面就要對方答應做女朋友的想法肯定不現實,事實上沒聽說過幾個成功的例子。話又說回來,能有當天那樣的結果,事情的進展可謂已經相當順利。至于那算不算是約會,我想肯定要算呀。至少她對我是有好感的,這點我看得出來。我暗示自己應該更高興些更自然些才對。
? ? ? ? 看到夕陽的余暉越來越紅,紅得就像要從天邊掉下來似的。其實我的臉大部分時候也是紅的,紅得我自己都已經麻木。但是我要是再不離開,可能就趕不上天黑之前回到家。那樣我苦命的父母一定會循著找過來。我和她就在路邊,他們很容易就會看到。我可不想過早暴露自己的秘密。想來想去,雖然我極不情愿,但還是趁早告辭吧。好歹也知道了她家的住址。我已經默默地記下門牌上的號碼。我起身說:
? ? ? ? “好吧,你說得對。但是我要回去了,賴在這里你也不會答應做我女朋友的?”
? ? ? ? “小屁孩兒,你是不是欠打呀?”
? ? ? ? 看她站起來做出要打我的架勢,我就趕快先一步跳開躲避。然后我們在院子里來來回回地嬉鬧,跑了好幾圈才停下來。她當然也沒有真要打我的意思。我說:
? ? ? ? “我走了,但我以后怎么能找到你呢?”
? ? ? ? “你找我做什么呀?”
? ? ? ? “交個朋友唄,總要聯系的。”
? ? ? ? “你找彬彬吧,你的鄰居,我們是同班同學,她會知道的。”
? ? ? ? “好吧,有空去我家玩唄。我家種了好多西瓜呢,夏天去吃西瓜!”
? ? ? ? “好呀,暑假去彬彬家玩,就找你。拜拜!”
? ? ? ? “拜拜。”
? ? ? ? 我背起鼓鼓囊囊的行頭,三步一回頭,心里甜滋滋的,蹦著跳著前行,口中不自覺地哼起小曲。夕陽依依,花香彌漫。在夕陽下,花香中,我看到美人佇立在霞光中。翠綠色的夾克,柔軟而充滿活力的線條,白白的淺淺的酒窩在向我揮手。直到后來,那揮手的姿勢卻越來越像是在招手。但是我已經漸行漸遠。我的混蛋眼睛再怎么看也看不清她,我才老老實實地朝家奔去。
? ? ? ? 我敢說那絕對是我他媽度過的最無聊的一個暑假。我當然不是說沒有暑假作業閑得無聊,我還不至于賤到那個份兒上。可是你知道,當你心中充滿期待,卻又等不到任何音訊的日子怎么能讓人好過。我也不煩氣勞動帶來的疲累,那最起碼給了我外出尋找的由頭。我每天借著放牛的當兒故意經過彬彬家。不對,是飄過。我總是輕輕地不經意地飄過她家,就像幽靈一般在她家周圍轉悠。現在想起來,倒有點兒像雞賊。但是我敢打包票,我絕不是要偷她家的什么東西。我是在窺視衛玲是不是要來她家玩耍——我怎么就不相信衛玲呢,她說過到彬彬家時一定會來看我呀!
? ? ? ? 一天過去。兩天過去。三天過去。一個星期過去。兩個星期過去。我還是沒有等到衛玲的任何消息。我想去問問彬彬,可是又害怕她看出什么名堂,以至于讓我父母知道。那樣也許我會吃不了兜著走。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我是在怕什么消失,怕什么飄散嗎?我努力地想要抓住什么,可是要抓住什么呢?抓住愛情?抓住美人兒?抓住單相思?抓住那虛無的、縹緲的、微妙的、曖昧的一絲感覺?我他媽簡直迷失了自己。我在煎熬中期盼,又在期盼中煎熬。可就是沒有她出現的跡象。
? ? ? ? 直到兩個星期后的一天。那天彬彬家傳出歡聲笑語,大有世界為之振奮的新氣象。你知道,姑娘們的歡笑總是非常具有穿透力。我耳尖,竟然能聽出其中最熟悉悅耳的聲音。我知道一定是衛玲來了。當然還有其他人。但是我他媽才不在乎其他人,我只在乎衛玲一個人。我激動得飛奔過去。盡管我們兩家的距離最多只有三分鐘的路程,我還是嫌棄我的混蛋速度太慢。
? ? ? ? 在一群鶯鶯燕燕中,我想要插話顯然不可能。我要是想單獨把衛玲約出去,又顯得很不禮貌。其實,我還擔心衛玲不答應。所以我打過招呼后就老老實實地坐在沙發角落里,聽她們嘰嘰喳喳地講個不停。我他媽根本聽不進去她們在講什么內容。我只聽一個人,也只看一個人。而那一個人,瞟我一眼,問我一句,我就心滿意足,內心溫暖。我毫不寂寞。我挺開心的,我開心她并沒有冷落我。她來到彬彬家,我本來就開心。她越是放松地玩耍,我就越能欣賞到她的美麗。我索性暗暗將她所有的音容笑貌和言談舉止給記下來,記在心里。我從未意識到女神的形象竟然那么飽滿,那么細膩。我感到衛玲原來在我心中那個抽象的模糊的形象越來越具體,越來越有味道。我甚至記住她那順滑的、光潔的、勻稱的、富有彈性的、未曾碰觸過的、配著淺紫色短袖的胳膊。
? ? ? ? 配著淺紫色短袖的胳膊是性感的、明亮的、引人注目的,所以我一直記著。
? ? ? ? 午后,衛玲提出去我家里坐坐。我當然歡迎,我正等著呢。盡管擔心自己的父母會有什么看法,但是那么多同學一起,總他媽能為我壯壯膽子吧。豁出去了。我帶著五六個姑娘回家的時候,著實讓周圍的人們好好羨慕了一把。他們問我:“她們是誰呀?”我就扭扭捏捏地回答:“都是同學呀!”我知道他們在想什么。他們一定在想同學可不必要都是女生吧。算了,隨他們去吧,我才不會向他們解釋什么呢。
? ? ? ? 母親熱情地接待大家。父親則在一旁忙著手里的活計。他總是那樣,不善言語。每次家里來客人,他都自顧自地忙著自己的事,也不跟客人打招呼。不過我理解,他也沒有什么好辦法,個性嘛,又不好輕易改變的。再說了,他那么努力可是要攢錢送我上大學呢。我感激還來及,又怎么會責怪他呢。我還沒有混賬到那個地步。
? ? ? ? 我們六七個人坐在樹蔭下說說笑笑。母親端來切好的西瓜。那瓜瓤紅得就跟那天的晚霞一樣,不過卻冰涼得多,清甜得多。我仍然插不進去什么話。你想,五六個妹子在談論著她們的話題,我又怎么能插嘴呢。好在衛玲注意到我無聊,就主動搬著凳子坐到我邊上來。我當時真是激動得要死。多善解人意的姑娘啊!
? ? ? ? “暑假都干什么呢?”
? ? ? ? 又是她那副大姐姐的模樣。她總是能在心理上占據優勢。而我總是比她慢半拍。我說:
? ? ? ? “等你呀!”
? ? ? ? 她有些吃驚地瞪大眼睛看我,很快又恢復正常。她這次沒有笑,但也看不出什么憂郁的表情。我猜她一定是在認真思考我的話。我想她那么聰明,怎么能想不到我要表達什么呢。我希望她這次能當真,但是我又不敢過分催促。在眾目睽睽之下我才不會讓她下不來臺呢。另外我也不會表現得讓自己的父母一眼就看出門道。她稍稍沉思一陣子,接著說:
? ? ? ? “小屁孩兒,你就等著吧!”
? ? ? ? 我等!等什么呀,我都快等不住了。但是衛玲卻不給我繼續追問的機會,又重新投入到八卦大軍的議論中。我只好坐在旁邊觀察。我發現她聊得并不那么認真,時不時有些走神。真的,我就像發現新大陸一般,心中不免有些竊喜。我他媽的終于辦了件人事,她走心了。我的目的達成了。反過來說,我揣摩,她心里也不是完全沒有我,她在認真考慮我的訴求。這就已經足夠。我總不能立即把她推倒在院子里,狠狠地親吻吧。我當然不會那樣做。我的確混蛋,但基本的理智還能把控。
? ? ? ? 你知道,我甚至無數次幻想過和衛玲在一起的場景。我像中毒一般地越想越深,越想越遠。我想到大學畢業那天,我一定會向衛玲求婚,我要告訴全世界她是我的。然后我娶她進門。我們在一個浪漫的地方舉行婚禮,婚禮的現場是我親手布置的。到處都是薔薇花,粉紅粉紅的,就跟她家院子里的一模一樣。墻上是,地上是,空中是,池塘邊,拱形門,宴會廳,滿滿的全是。一簇一簇,香氣彌漫。陽光斜斜地照著,照得她臉紅撲撲的。她臉上則是若有若無的酒窩、淺淺薄薄的發際、如癡如醉的微笑、羞羞答答的表情。想著想著,我竟然情不自禁混蛋地伸出手去觸摸……
? ? ? ? 說來好笑,我們總共才見上幾面,我竟然要把自己的終身托付給她。但這就是愛情的魔力吧,不可阻擋。我也沒辦法。到現在,其實你可以看得出來我這人非常完美主義。怎么說呢,就是理想的完美主義,完美的理想主義。
? ? ? ? 美好的時光總不讓人夠用。天色漸漸晚下來,她們要告辭。衛玲大聲地叫我:
? ? ? ? “學霸!”
? ? ? ? 我敢肯定,要是不知道的人聽了,會當成是老婆在訓斥耙耳朵。但是我卻明白她是在掩飾。她很有人情味,不會把難堪的事情做在面子上,總讓人感覺到舒服。她就是那樣的人。這也是她深深吸引我的原因吧。我堅信。
? ? ? ? “嗯……叫我嗎?”
? ? ? ? “時候不早,我們該回去了。”接著她語氣又軟下來。你還別說,聽起來真挺溫柔的。
? ? ? ? “這就走?不多耍一會兒嗎?”我有些戀戀不舍。
? ? ? ? “留我們在你家過夜呀?——想得美!”
? ? ? ? 你可以想象得到,我那混蛋的臉瞬間就紅到耳根子。那可不正是我想說的嗎?但是此情此景,我他媽怎么能如此不講理呢!再說我只是想她一人在我家過夜,也沒想其他人都在我家過夜呀。我怎么好開口呢。幸好那時母親走過來挽留她們。她們堅持,母親也就隨她們所愿。母親當然只是客套,但我卻是真真地希望母親把她們留下來。既然留不住,母親就對我說:
? ? ? ? “莫至,還不快送送去!”
? ? ? ? 于是,我一路把她們送到大馬路上,才相互揮手告別。臨別前,衛玲似乎有什么要對我說,可是顧及到有同學們在場,猶豫一陣終究是沒說出來。只說:
? ? ? ? “拜拜!”
? ? ? ? 拜拜,拜拜,拜拜——煩人的字眼回蕩在我腦海。你們他媽真不知道我莫至不喜歡拜拜嗎?還偏要不停地拜拜,拜拜。我心里正在煩著呢——此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難道要像小說里寫的那樣再也不見么?那自然是我所不愿看到的結局,所以干脆不去想它。不知不覺中我已暗自下定決心,此生定要再見,除非——石頭開花,馬長角。
? ? ? ? 我望著她們走遠,漸漸從視線里消失,才兀自搖搖頭準備回家。只是我忘記彬彬也在邊上送別。我看到她正望著我,嘴角帶著玩味的笑。不禁陡然一驚,這下糟了,還是露餡了。關鍵她和衛玲是好姐妹。我有一種被她看穿的感受。你知道被人看穿的感受非常不好。它就像周圍的人們穿著正裝在看你的裸體表演,你無處藏身,只好苦逼地煎熬。我正窘迫得無地自容,彬彬開口問道:
? ? ? ? “你不會喜歡上衛玲了吧?你們什么時候認識的呀?”
? ? ? ? “我,沒有,沒有,絕對沒有。”
? ? ? ? “算了,不逼你。不過我覺得衛玲可是對你有好感喲!”
? ? ? ? “啊……真的?”
? ? ? ? 說完我才立馬反應過來,上當了。我他媽真是沒出息。為什么一碰到與衛玲有關的事情就失態,每次都那樣。還讓不讓人活了。我得趕緊總結一下問題出在哪里。在與衛玲見面以前,我是多么自信啊,哪有機會在人前如此窘迫過。什么數理化、語文、英語、政治、歷史,省里市里我都見識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淹,絕不含糊。就算是偶爾充當街頭小混混,也是大刀闊斧,從不猶豫。我想起我們班那兩個小屁孩談戀愛被人抓住時,我那可憐的老師曾經教導過我們:“你們這些小敲小打的如何能瞞得過老師喲,老師什么大場合沒見過呢?”我混蛋地想我也見過大場合呀,可為什么還會那樣呢?
? ? ? ? 彬彬看我挺不好意思的樣子,心里已經明白了七七八八,便甩給我一句話:
? ? ? ? “自己努力吧,我可幫不了你呢!”
? ? ? ? 說完彬彬就離開。我只好苦笑幸好她沒有惡意,然后獨自回家去。
? ? ? ? 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透。家里的煤油燈總照得房間里影影綽綽,讓人感到一種陰郁的氣氛。因為那樣,通常我們吃完晚飯,要不早早就睡下,要不搬幾把椅子到屋外乘涼聊天。但外面的蚊子咬起人來又厲害得很,說不上幾句話還得重新回屋睡覺。唯有那天,吃完飯剛收拾完廚房,母親就攔住要去睡覺的我,說要跟我談談。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這下真糟了,她一定是知道了我和衛玲的某些情況,想要嚴肅地教育教育我。
? ? ? ? 還好母親并沒有板著臉對待我。她只是溫和地對我微笑著問:
? ? ? ? “跟我說說,你是不是喜歡衛玲?”
? ? ? ? “我沒有。”經歷過彬彬的盤問,我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才不會那么老實呢。
? ? ? ? “沒事兒,喜歡就喜歡唄,告訴我,興許我還能幫你呢!”
? ? ? ? 說到這里,我想說明一下,有時我覺得“喜歡”這個詞很有意思。明明說的就是“愛”,卻非要用 “喜歡”代替。仿佛只有用這個詞才符合我們中國人的身份,含蓄不外露,讓人聽了舒服。其實我想可能正是因為這個詞不那么容易惹事吧。說一個喜歡,既表達了情感,又留下余地,怎么說都好。比如母親此時用“喜歡”就更多是一種試探,讓我自己把實話說出來,不把我逼到絕境,后面的事情才好處理。但是她事先肯定沒料到我打死也不會承認的態度吧。
? ? ? ? 看我不理她,母親又接著說:“真要說起來,衛玲還是你的遠房表姐呢,她舅舅和我同姓,我們兩家關系一直都挺好的。”
? ? ? ? 對于這種關系我倒是從來沒聽人說起過。我驚訝地望了望母親,試圖向她求證。我看到母親只是微笑地望著我。她總是那么賢惠,那么善于溝通,那么了解人的心理。我幾乎就要承認了。但是我知道,我絕對不能妥協,一旦我承認就將會迎來劈頭蓋臉地怒罵。假如我站在她的角度想想,我也會生氣的——老娘每天辛辛苦苦賺錢供你讀書,你卻成天給老娘玩早戀,看老娘不收拾你怎么過日子。我雖然心中波瀾萬頃,卻不敢順著她打聽。別的我不敢說絕對精通,耍賴可是一把好手。所以我很快就裝著什么事也沒發生的樣子。實則心里想著,那樣不是他媽挺好嗎,親上加親唄。
? ? ? ? 我不作回答,母親知道再問下去也沒多少意義,索性直接切入正題:“至,你想過以后怎么辦嗎?你上高中,然后讀大學,大學畢業后回不回來工作?一切都是未知。高中要三年,大學畢業最少還要七年,你忍心讓她等你嗎?且不說七年中會發生多少事,她能不能等下去,就算她愿等你七年,你覺得對她公平嗎?”
? ? ? ? 我仍然不說一句話。我甚至混蛋地想,我和衛玲之間盡管只算得上是一樁單相思,但若從母親的口中說出,就像是變成真真實實被正了名的戀愛,仿佛那樣我和她的一切都既成事實,誰也偷不走,否認不了。我這人就是挺喜歡意淫。那樣反而讓我覺得踏實,極大地增強信心。可是母親卻不希望我的信心得到鼓舞,她繼續溫和地說:
? ? ? ? “我建議你先把精力集中在學習上,努力考個好大學,等將來有成就了,眼界開闊了,對事情的某些看法也會改變。外面的好女孩子多了去,到那時候,或許是人家女孩子倒追你呢。當然,如果你們仍然有緣分,并不是不可在一起。你那么聰明,自己的事請自己去考慮吧,我不會過多干涉。但是高中三年絕對不允許談——戀——愛。”她最后三個字鏗鏘有力,帶有不容挑釁的意味。說完,她就離開,準備去睡覺。只留下我獨自坐在那里,呆若木雞。
? ? ? ? 我還沉浸在母親對我說的那些話里。我當然知道她的溫和下面實際上包含著嚴厲。你知道,那時候我他媽什么都聽不進去。雖然她的嚴厲還是觸動了我幼小的心靈,可是我已經混蛋得無可救藥。我只是簡單地想一想今后該怎么打算,就把她的話忘得一干二凈。對了,我記得“三年“那個詞,我甚至興奮地想那意味著三年以后我就可以正式和衛玲談戀愛。我合計,三年對我而言其實是可以接受的。為了和女神廝守一輩子,只等三年又算得了什么呢。不知不覺中,聰明的我竟然陷入三年的死循環中。我在想要怎樣去規劃接下來的三年?我所謂的規劃當然不是怎樣更好的學習,而是怎樣能和衛玲保持良好的互動和關系。最后仍然下定決心要用三年去追她。三年之后我們就將名正言順地在一起。雖然那只是我自己心中的名正言順。
? ? ? ? 接下來的暑假中我度過好些個不眠之夜。其間我們回到學校選填報考志愿。我是我們那片名副其實的狀元,我那可憐的老師們都極力推薦我上縣里最好的高中。仿佛我是他們栽培的優質秧苗,只有被移植到最肥沃的土壤中才適得其所。我表面上不動聲色地附和他們,然而內心卻另有打算。我那么多個不眠之夜當然不會白白浪費掉。經過精心策劃,我將檔案袋上的三個志愿都切切實實填上了東方財校的大名。然后我就開溜,根本不給那些可憐的老師任何反擊的余地。
? ? ? ? 不得不說,人在社會中有時還真是身不由己。你再大的能力,再好的思想,只要被籠罩在社會這張無邊無際的大網中,就永遠也別想逃脫那些狡猾獵人的圍捕。錄取通知書下來的當口,我本來還有些興奮的心情再一次跌落到谷底。我居然還是被重點高中錄取了。老實說,我他媽真挺失望的。但我已無力改變什么,結局已經確定。我知道,最開心的是我父親母親。從他們洋溢在臉上的笑容就能看得出來。我虛偽地陪著他們笑,我還要虛偽地按照他們的意思去讀高中,去考大學。但是我無法虛偽地面對我對衛玲的相思之情。那段時間,我像變了個人似的,不管誰叫我做什么,我都死板地照做,絕不說一個不字。可笑的是,那個樣子的我竟然被七大姑八大姨宣傳成董事和聽話的好孩子形象。我只好悄悄地罵自己太混帳,簡直混帳得天真無語。
? ? ? ? 無聊的高中生活在我昏昏沉沉的期盼中很快到來。其實你還真別說,高中生活畢竟是有那么一點新鮮勁的。我本來想苦中作樂,發現一些些有趣的事情,讓自己不要一直活在苦悶中。但當我真正進入到高中的時候,繁忙的學習生活卻很快改變了我。我這人就這么賤,不能改變的時候總是試圖去接受。首先是有那么多新同學和新老師要一個一個去熟悉。緊接著軍訓就開始了,每天大部分時間都被出操所占據,已然沒有時間再去想那些過往的事情。在那樣的環境下,我似乎很快忘掉那些不開心的經歷。總之,我仿佛進入到一個全新的世界,不過也確實是我人生的另一段旅程。不經意間,到外面去看看的理想也已經由此啟航。軍訓結束,我們就立即進入到真正的戰場,那是搶奪知識資源的戰場。知識資源看似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但囿于時間不夠,所以就只能搶奪。不管你們怎么看,反正這我就是那樣對高中生活總結的。
? ? ? ? 只是,高中生活雖然緊張,但也并非是無縫的蛋。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會有愛情。不然小說怎么寫得下去。你知道,那些初中本來就是同學又一起考進高中的男女往往容易惹出是非,他們的前情舊恨、瓜瓜葛葛哪里能理得清。所以課堂之余,各種閑言雜語,八卦新聞照樣層出不窮。諸如某某和某某,某某跟某某,某某喜歡某某……某某都是你身邊的人,容不得你不信。說來說去,我那本已沉淀的心靈再次被攪得渾渾蕩蕩,仿佛被埋藏在心底的種子遇到春風春雨,隨時要發芽。思來想去,我還是混帳地決定寫封信,就寫財校衛玲收。并且先擬好一份草稿:
親愛的衛玲:
? ? ? ? 您好,別來無恙!今夏一別,甚是想念。時光如梭,兩月已逝,不知是否如愿在財校繼續學習。我們高中,學習繁忙,閑暇頗少,然而,課間之余,不時想起您,夕陽之下,薔薇飄香,美人相對……一起的場景,歷歷在目。但不知您的學校地址,所以尋此線索,修書一封,試探也罷,表達也罷,以此為念。盼復!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想你的莫至? ? ? ? ? ? ? ? ? ? ? ? ? ? ? ? ? 一九九四年十月二十四日
? ? ? ? 寫罷,我把信疊成一只規規矩矩的小燕子,整齊地裝進信封,小心地夾進課本中。我不時在課堂中間偷偷地拿出來,一遍又一遍地檢查,細心琢磨,不斷回味,生怕寫得過了火,又擔心感情表達得不夠,起不到好的效果。索性又重新抄寫一遍,邊抄邊想,邊想邊改。心想稱呼一定要保留,“親愛的衛玲”可是我想當面說又不敢說的話,寫在信里多自然,更何況信中本就該如此稱呼。它幾乎具有橋梁般的重要意義。至于“想你的莫至”,似乎太直接,難免有些唐突,反而不好,弄不好會斷了接下去的退路,應當改掉。再如“您”顯得太過正式,不利于拉近彼此間的距離,不如“你”那么親切自然。就那樣,越抄我就越發現更多的不妥。整封信還缺少內容,不夠充實。干脆重新寫一封如下:
親愛的衛玲:
? ? ? ? 你好,別來無恙!今夏一別,甚是想念。時光如梭,兩月已過,不知你是否如愿,在讀財校?愿一切順心。我們高中,學習繁忙,閑暇太少,所以,遲遲未聯系你。然而,課堂之余,仍不時想起你,夕陽之下,薔薇飄香,美人相對……如此場景,歷歷在目。苦在不知你的學校地址,所以尋此線索,修書一封,望能收到。
? ? ? ? 另外,若在財校,要好好學習,工作的事,不用擔心,若有困難,我有關系,會盡力幫你。
? ? ? ? 盼復!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莫至? ? ? ? ? ? ? ? ? ? ? ? ? ? ? ? ? 一九九四年十月二十八日
? ? ? ? 四天以來,我對自己的改動非常滿意,尤其關于找工作的那一段,留下繼續聯系的由頭。整封信讀起來不錯。我又再次仔細琢磨過到底是寄到她家里好還是學校好。若寄到她家里,那天我倒是記下了地址,但放假之前她收到的可能性很小,一不小心還容易讓他父母看到惹出麻煩。若寄到學校,又苦于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在財校讀書,萬一收不到等于沒意義。想到有可能被她父母發現還是確定寄到財校吧,就當是碰碰運氣。用我在那個時代的說法就是:看看我們到底有多大緣分吧。貼好郵票后,我就趁著吃午飯的當口兒溜出校園,將信投進郵筒。忐忑的心才終于稍稍平復些。
? ? ? ? 等待回信的日子雖然煎熬,但我還沒傻到要到處去找同學訴苦。我這個人向來獨立。我要是不想表露的心跡,沒人能發現什么,用時髦的話說就是悶騷。對,我當時就是那么悶騷地等待著。
? ? ? ? 直到有一天,仿佛巨大的驚喜突然襲來。怎么說,我他媽就像買彩票中了五百萬。收到衛玲回信的時候我雙手顫抖著,心跳也非常劇烈,幾乎咚咚不停,課自然是怎么也聽不進去的。我完全忽視掉周圍的一切,忘卻周圍的一切,只捧住她的白皮信封,仔仔細細地欣賞。收件人當然是我莫至,而寄件人則是:財校衛玲。這個落款正是沖擊我那幼小心靈的雞湯。她的字跡剛勁,不似女字。我不禁一陣疑惑,仔細一想,才堅定這不正是她嗎?如此大氣、爽快、不做作、不掩飾,令我為之一振。欣賞夠了,我才小心翼翼地撕開信封。一張折疊規矩的粉色信紙頓時顯現出來,信紙上畫著粉色的薔薇花,一簇一簇的盛開著。霎那間我好像嗅到了濃郁的花香,嘴角不自覺地浮出傻笑。那真是傻笑,非常混蛋的傻笑。我的所作所為只差一點就被可憐的老師發現,因為我已經瞟到他那似乎望著我的疑惑眼神。幸虧我他媽的反應快,才得以僥幸逃脫。
? ? ? ? 等風頭過去,我才仔細閱讀起信中的內容。信中寫到:
親愛的至:
? ? ? ? 你好!見字如人,一切安好。本要與你聯系,無奈學習太忙,還沒起筆,就先收到你的來信,著實大吃一驚。字里行間,得知你也安好,甚是欣慰。財校不似初中,學習任務重,每天宿舍——食堂——教室,三點一線,倒挺充實。有時也會苦悶,主要是想念舊友,離家較遠,不能常聚。新朋友也交了不少,相互融洽,但不知根知底,交心較難。好在以學習為主,無暇顧及太多。
? ? ? ? 如上所說,我擬好好學一場,爭取不給父親丟臉,也為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打下基礎。至于你提到的工作一事,我會記住,但時間還長,若有需要,定會找你。你是嬌子,學習為重,不可荒廢,要少想其它,專注學業,相信自己,沒有你莫至做不成的事!
? ? ? ? 你已知我的地址,我們可書信聯絡,待方便時,我去看你。笑臉。勿念!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姐 衛玲? ? ? ? ? ? ? ? ? ? ? ? ? ? ? ? ? ? ? 一九九四年十一月十日
? ? ? ? 一來一回,我收到回信的時候已經是十一月二十日。我一邊盤算,一邊回味信中的內容。不得不說,衛玲的這封信讓我極為滿意。你瞧那稱呼,“親愛的至”,看來她多半想要再進一步發展我們之間的關系。我揣摩她是不是在暗示我再主動些呢?但是她的落款卻令我費解,“姐 衛玲”,姐……,何為姐?她是為了拉近距離顯得親熱嗎?就像我給她寫信時所想的那樣。又或者是有意點出自己的立場,說得直白些就是他媽委婉地拒絕,要斷了我的念想。這讓我有些頭疼。再看其他內容,整封信真情流露,不著痕跡,看不出什么,但又隱隱不在我所期盼的方向上,似乎在顧左右而言它。我終歸絞盡腦汁也參不通透。但是她那句“沒有你莫至做不成的事”,確實讓我非常振奮。我猜想她是在鼓勵我或者表揚我,當然也可能是特指我在沒有地址的情況下竟然能通過寫信找到她的能力和決心。我反反復復地冥思苦想。經歷過大事的你也一定明白,那種事情又怎么可能琢磨得透呢?只是我那時身在其中不可能想清楚那么多。但無論如何,我那失而復得心情的確是蓋過了其他所有的不安和不解。
? ? ? ? 中國有一個成語叫“否極泰來”。曾經有一位自稱是國學集大成者的臺灣同胞跟我說過,它是中國所有學問里面最深奧的要義。若把它用到我正在講述的故事中,我要說我完全贊同它的偉大。本來高中談戀愛是會分散精力、影響學習的大忌,但是我卻因為對衛玲的失而復得心情大好。你知道,美好的體驗總能賦予人力量,似乎心情好一切就都會好起來。一旦找回自信,我不僅與衛玲保持好常來常往的聯系,而且一點兒也沒耽誤學習。我的各科成績反而突飛猛進,一如坐上飛機火箭,直線上升,短短一兩個月就從三十名開外進階前十。聽到我那可憐的老師表揚我,我心里卻在混蛋地竊笑:要是你那天把我揪出來,我可能就不會有那樣的進步了。
? ? ? ? 快樂的時光如白駒過隙,轉瞬間我在高中的第一個學期就已結束。但是寒假依然不輕松,堆成山的作業讓人一點兒閑暇也抽不來。你知道,經過多次通信往來,此時的我已經漸漸適應與衛玲的溝通方式。更重要的是我已經知道她心里并不排斥我,而是真真正正地投入到她的學業中了。所以我可以放心地把她擺放在我心底最重要的位置。我已經不再像以往那么混蛋,我幾乎學會了能夠自然得體地應對與她有關的一切。當然,我說的這些都只是表象,實則我依然常常心猿意馬,泛濫起來不可收拾。但那只是在我一個人的心底,外人又不知道。
? ? ? ? 有一天正下著鵝毛大雪,飄飄灑灑的雪花美極了。我就坐在窗前的書桌旁寫作業,無奈那雪花不停地撞擊在玻璃上,融化開來,融進我心里。于是我那不爭氣的思緒順勢就跟著雪花飄飛起來,越飄越遠。飄著飄著,就飄到那個夏日的傍晚,靠右的小院子,香氣濃郁的薔薇邊,殘陽如血,美人依依……你叫我怎么說,單相思的人兒最可愛,一個五大三粗的男子漢竟然可以變得柔情似水,水又可變成血紅的血,流進我那急需滋潤的心田。我不禁又想罵人,我他媽的還是男人嗎?我簡直變成了多愁善感的小女子。我又一次無可救藥。
? ? ? ? 正在我沉浸的當口兒,彬彬來到我家。她敲一敲我的窗,我趕緊推開窗戶。她說是衛玲讓她捎口信來的。我回頭瞅了瞅正在做事的父母,發現他們對這邊的事一無所知,才示意彬彬繼續說下去:
? ? ? ? “噓……什么事?小聲點兒說。”
? ? ? ? “衛玲讓我問你,明天我們去燕子家聚會你去不?
? ? ? ? “去。”我想也沒想就干脆地給出了答案。接著一想還是不去的好,父母每天都在家,我要是去又該找什么借口呢,弄不好讓他們知道我還在跟衛玲“藕斷絲連”,我又該怎樣向我那苦命的父母解釋呢?更何況我和母親之間還有個“三年之約”呢。所以我又改口對彬彬說:
? ? ? ? “算了,你還是幫我轉告衛玲,我媽要我明天去走親戚,去不了。就說我會給她寫信的。”
? ? ? ? “你們兩個急死人!真不知道怎么說你們。算了,我去說吧。”
? ? ? ? 彬彬嘟囔著離開。看著她來去時踩下的一串串腳印很快被淹沒在雪下,我才苦笑著搖了搖頭。我忍了。我要不爭氣地告述你,我真的成熟多了。我已經學會了忍耐。我要用迂回的戰術去獲取愛情保衛戰的最終勝利。我琢磨。
? ? ? ? 就這樣,整個寒假我也沒能跟衛玲見上面。我竟忘了,當然我還要混蛋地告訴你,在正月里去拜年的途中,我還有那么幾次經過她家門前。我就那么窩囊地坐在車上,默默地極具掩飾性地望著車窗外。其實我當時多么希望衛玲能出現在她家的院子里啊!哪怕她推開門倒一次水也好,哪怕她上廁所從院子中快速地跑過也好,我只要能看她一眼就足夠。但是我只看到空空如也的小院,和那蓬已經被白雪蓋住的薔薇藤蔓,還有旁邊那不知什么時候和誰堆的已經有些破敗的雪人。每經過一次,我就期望一次,可是每經過一次,我又失望一次。不管怎么說,我混帳的寒假就在忙碌、期盼和失望中度過了。我他媽真不知道衛玲會不會因為我沒去見她而遠離我。
? ? ? ? 好在我們之間的書信來往還算正常,似乎兩人的關系也并沒有被我那寒假期間的窘迫舉動所影響,反而越發地熟絡起來,信中的言語也放得更開。我們一個姐一個弟的來來回回寫信,每學期總要寫上那么四五封。心情好的時候只問一聲好就足夠,心情不好的時候往往要洋洋灑灑寫上好幾千字。有時她先寫給我,有時我先寫給她。但后來,你知道我這混蛋閑不住,我總想著突破點什么,所以我開始直接稱呼她“親愛的”。剛開始她在回信中罵我幾句,說我是小屁孩兒,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后來就習以為常了。但她仍然堅持寫她的“親愛的至”。至少我挺快樂的。我很放心,故事情節似乎沒有太偏離我的期望。我們那樣維持著良好的互動和關系,就像我當初設想的那樣,一直持續到高三的第二學期開學。
? ? ? ? 說到這里,我必須要補充的是,通過那么多鴻雁傳書,我已經了解她的一些家庭背景和遭遇。正如我母親談到的那樣,她舅舅確實跟我母親以兄妹相稱。諸位,你們難道一點也不奇怪,我母親為什么只提到衛玲的舅舅而不談她的母親呢?那是因為她母親多年前遭遇車禍去世了。從那以后她家就幾乎沒再跟我外婆家聯系。剛看到她寫的這段文字,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寫下將近一萬字的回信去安慰她。她卻在回信中給我畫了一個大大的笑臉,且在笑臉下方下方備注:一顆強大的內心往往需要經歷磨難,然后才能開出美麗的薔薇!我不禁又想起那個笑顏如花的美女,夕陽下的霞光照得她白皙的臉頰紅撲撲的,當然還有那性感的配著淺紫色短袖的胳膊……
? ? ? ? 剛才說到我和衛玲的書信交往一直延續到高三第二學期開學。其實在我心里一直掛念著她的工作。她只剩下不到一個學期就要畢業。我和母親的“三年之約”也快要熬到盡頭了。我想我對她對自己都應該有所交代。我似乎已經準備好迎接接下來將要面對的我那已期盼多年的愛情可以堂堂正正面世。懷著此種心情,我不斷與高中同學一道沖刺,預考省八校聯考的題,復習往年高考的試卷。用我那可憐的老師的話說,叫魔鬼訓練營。你可以想象那種訓練的強度。同學們在一個早操后回到教室門口正準備稍作休息就開始自習,但是不爭氣的我卻突然因為低血糖倒在走廊上。大家抬著我回到宿舍并給我灌下一碗糖水后,我才悠悠然地醒過來。我看到我那可憐的老師,我他媽首先想到的竟然是“謝謝”兩個字。
? ? ? ? 你知道,我不好說我那早自習前的倒下是否預示著與衛玲有某種聯系。反正沒過幾天,又是在早自習上,我們教室門口就來了一位美女。她推開教室門,輕聲問前排的同學:
? ? ? ? “莫至在嗎?誰能幫我叫叫莫至嗎?”
? ? ? ? 當同學們齊刷刷地望向我,我臉刷地一下就紅到脖子根下面。我當時的想法是,同學們一定非常驚呀,驚訝我這個老實巴交的同學竟然私藏了如此嫵媚的女性。我就像悶騷的典型被同學們盯得全身發毛。好在同學們那時實在是學習太忙,很快就沒人再關注那事兒。其實我立刻就明白是衛玲來了。當我扭扭捏捏走出去,看到眼前的美人兒,我的心不禁又嘭嘭嘭地快速跳起來。我他媽還是那么不爭氣。她卻平靜地微笑著看我。她從來就是那么平靜,那么大姐范兒。
? ? ? ? “你怎么樣?最近還好嗎?”衛玲笑著問我。
? ? ? ? 我看著她嫵媚的笑顏,白皙的臉頰。那天她穿一身乳白色毛衣,毛衣長得蓋過臀部,一直延伸到膝蓋上部。正是那個季節該有的裝扮。我敏銳地發現她變胖了少許。正是那種微胖讓我感受到一種溫暖的氣息,像是某種在被窩里抱著溫暖毛娃娃的感覺。我確定我又走神了。我看到她那笑得彎彎的眼里溢射出些許神采,才猛然驚醒,趕快回答:
? ? ? ? “還好,就是學習太忙。你呢?你怎么來了。”
? ? ? ? “我去面試,順便來看看你。”
? ? ? ? “你去面試?什么單位?好嗎?”
? ? ? ? “不知道,等下才去。是我舅舅幫我安排的,應該還行吧。”
? ? ? ? “你打算在縣里工作下去嗎?”
? ? ? ? “誰知道呢,先安頓下來再說吧。你知道我老爸身體不好,要長期吃藥,正急需我掙錢維持呢。”
? ? ? ? “我能幫忙嗎?”
? ? ? ? “看看吧,需要就找你。哦,對了,你要好好復習喲,學霸!”
? ? ? ? 我說過我他媽最恨別人叫我學霸,除了衛玲。所以我笑了笑回答:
? ? ? ? “別拿我開玩笑了,這里都是高手,我什么也不算上,盡力就好。”
? ? ? ? “姐支持你,沒有你做不成的事,要相信自己!”
? ? ? ? “姐……”
? ? ? ? “好了,不叨擾你復習,我先走了,舅舅還等著我咧,再見!”
? ? ? ? 我在信中跟她提到過我不喜歡“拜拜”這個詞兒,她那次竟然就跟我說“再見”。我有些意味深長的看著她。我看到她的臉微微紅了一下。當我還在想象接下來該說些什么的時候,她卻突然走近我,理了理我的衣領角,望著我的眼睛嫣然一笑。那一刻,她真他媽像個大姐姐,手上的動作稍微猶豫一下,轉身就走了。我只好對著她的背影喊了一聲:
? ? ? ? “再見……”
? ? ? ? 她背對著我,頭也不回地揮一揮手,然后消失在樓梯間的拐角處。
? ? ? ? 我不知道為什么自從她離開后心里就空空的。在分別后的一瞬間我愣在那里無法動彈。我那充滿想象的頭腦在那一刻停止轉動。但是很快我又被復習的壓力和氛圍所淹沒。我不斷克制自己的種種幻想和沖動,死命地把自己逼到高考復習的戰車上,揮舞著手中狼牙棒,所向披靡。我當然以優異的成績考上夢寐以求的名牌大學。這一點我還在讀初中的時候就不曾懷疑過。因為結果是理所當然的,所以我既不興奮也不激動。我只是按部就班地準備著去上大學。
? ? ? ? 對了,我怎么能忘記我和母親的“三年之約”呢,我當然要去找衛玲。整個暑假我都在找她。我去她家里找,看到他父親躺在病床上,我就安慰他。他告訴我衛玲在縣里工作,有相當長一段時間沒回家了。我又去她單位找,她單位是煙廠。她領導說她被派去外地培訓,還要幾個月才能回來。我無奈只好作罷。我能隱隱感覺到什么事情即將要發生,可是我他媽就是不知道到底要發生什么。也許是我內心不安吧。我非常苦惱,但我已不再是那個青春期只受荷爾蒙支配的初中畢業生。我苦惱是因為我馬上就要去外地讀大學,但我和母親的“三年之約”看上去卻仍然那么遙遙無期。
? ? ? ? 就在此種無奈而又苦惱的心緒下,我懷揣去外面看看的心情踏上了輝煌的大學之旅。我照舊給衛玲寫了封信,信被寄到她家里。我已不再擔心他父親會管教她。我們都已經長大。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老實說,我并不再像之前那樣非常期待收到她熱情洋溢的回信。我多少對她有一些不滿,因為她最后也沒來為我送行。她送都不來送送我,這讓我他媽非常傷心!但是,你知道我向來很聰明,我當然會想她那次去高中看我或許本來就是預謀中的永別。所以我還是決定寫一封信給她。我仍然非常迫切期望她親筆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 ? ? ? 不出所料,衛玲的確給我回了信。她在信中告訴我的那些情景至今是我心頭揮之不去的陰霾,我他媽怎么也揮之不去。諸位,如果你全心全意愛過的初戀情人卻因為不幸的生活所迫嫁給一位她并不“喜歡”的賭鬼,然后每天遭遇著慘不忍睹的家暴的折磨,你的內心能不產生陰霾嗎?對我來說,此前只是在言情小說里才能看得到的橋段,但現實中它卻偏偏就落到我的頭上,你說我能不產生心理陰影嗎?
? ? ? ? 盡管我自信不再和過去一樣混蛋,但我還是迫不及待地要把這個故事呈現給諸位。或許這樣我心里會舒服些。但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卻是,自從她給我寫下那封回信之后,不管我再怎么尋找,再怎么打聽,我卻怎么也找不到她的音訊了!
? ? ? ? 我有時從睡夢中醒來還在想,被生活打倒的也許不是衛玲,而是我這個混賬小屁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