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現在,荔枝已經很少上街了。街上和多年前的場景截然不同,人多了,但是混亂卻少了。大家都忙忙碌碌卻又井井有條的生活著。今天不同尋常,因為又是一年一度的巡禮。荔枝一改往常的作風,特意上街去看那個女人,看她坐在船型的車上,緩慢的穿過馬路。排列在兩邊圍欄后面的人們,終于親眼目睹了自己的偶像,興奮地歡呼著高舉手臂。荔枝躲在人群之后,那些揚起的熱誠的手臂擋住了大部分風景,但是還是能看見那張臉。多年不見,還是那樣好看,無法不覺得懷念。
車子緩緩地從荔枝面前開過,突然,車上的女人把頭轉了過來,隔著一層薄如蟬翼的紗,她好像在看著荔枝。荔枝感覺到了她的笑意,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再也不想逗留了。
【第一部分?神女黎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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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陸的中心是神殿的所在地,神殿的門前是兩塊對稱的石板墻,墻上記載的是這個世界的神話。無神的五百年過去了,人類開始懷疑自己信仰的存在。他們手握兇器闖進了神殿,遇見了自稱是神的女兒的白發少女。愚蠢而可悲的人們把長劍指向神的女兒,口出惡言惡語。少女面帶悲容,奪過長劍,從口中刺入喉嚨。神圣的血液把土壤變成了堅硬的黑色石塊,太陽以極快地速度下落。從無知中解脫的人們匍匐在少女的身旁,歡呼神明的再臨。人們用黑色的石塊建造了光明黎泣吞劍的雕像,那雕像現在就屹立在兩塊石板中間的廣場上,昭示著神明的力量與威嚴。
我看著夕陽紅色的光照在雕塑上,黎泣的頭發看起來更像是黑色而不是白色,漆黑的劍尖垂直指向光明黎泣的喉嚨,仿佛隨時就要往下刺。那種場景大概非常血腥可怕吧。“真是不詳的世界?!蔽覍ψ约赫f。
這個世界全部屬于我們的光、我們的神——永恒的光明黎泣。一千多年前,光明黎泣通過吞劍證明了神明不死自身的能力,把人類對于神明存在性的懷疑扼殺在搖籃里。黎泣登位為新神之后,人們漸漸忘記了原初的神明,一直奉神女黎泣為大陸的神。初神光明潔菈到底為什么在那個五百年離開人類離去,而又為什么會存在名為黎泣的女兒呢?這個問題,大概早已沒有人關心了。這期間流逝的時間對比起人類個體的生命實在太長。是啊,黎泣的存在時間雖然短于初神但是對于人類來說還是過于漫長。遠古的人類懷疑潔菈的存在花費了三千年,而懷疑黎泣,我們只用了一千年?,F在這個世界上對神明存在質疑的人并不占少數,比如我就是其中之一。反對神的組織也一個接一個的嶄露頭角,各種宣傳活動明里暗里地肆無忌憚。
這一切也不能怪我們。
神話故事總是偏愛夸張的描寫,泥土變黑和太陽下落明顯就是虛構的情節。而自殺不死這千年前的事,目擊者的后代都找不到了要人們如何相信是真的。就算是真的發生了,光明黎泣要證明自己不會死為什么非要用這么恐怖的自殺方式呢,直接割喉不是更快更直接嗎?看起來很像是為了博人眼球,讓目擊者因為震驚、恐慌的情感失去理智的判斷能力。按現在的人類發展水平,要表演那種戲法也不是不可能的事。退一萬步來說,即使黎泣真的做到把劍刺入了喉嚨而不死,那也許只是特殊的體質而已,怎么就能成為神呢。
神明擁有不死之身,所以永遠不老。黎泣每隔50年才在全大陸游行一次,普通人最多也就只能遠觀她的側臉兩次,憑什么就認為每次坐在游行的船上是同一個人?加之光明黎泣是無為之神,只有人類面臨巨大的轉折點時她才會出面幫助人類,其他時候連神殿的大門都很少邁出一步。她判斷還沒到出手的時候就什么都不會做,也就是說,你即使和神面對面坐著還是無法有求必應。她的所謂幫助方式,按照史料記載基本只是傳授知識,雖然這些知識人類想都沒想過,但是單純把擁有超前知識的人當做神本來就不可理喻。明明說是擁有無所不能的力量卻不愿意聆聽人們愿望,這樣的神明我們該怎樣支持與尊重她?
太多疑點了,根本就難以相信。把光明黎泣作為信仰的千年來亙古不變的原則也因為黎泣的“無為”越來越薄弱。雖然那個女孩也沒有因為是神而得到過什么實際的好處,只是單純地被崇拜。但是被愚弄的我們果然還是會生氣的啊。
想了這么多,對于自己決定做的事,我不再像一開始這么抗拒和內疚了。我相信自己的選擇沒有錯。對,并不需要感到內疚,我沒有錯。
站在政會大樓的門前,我又深吸了一口氣。這才走進去。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神,看見她的一剎那居然產生了“是啊,這就是神”的錯覺。黎泣坐在窗前,頭發如傳言般是純白色的,是因為皮膚也很白又穿了白色衣服的緣故嗎?有種發著光的感覺。進去的時候,首席還在跟她講話。她只是時不時微微地點點頭,非常安靜,如果有人真的活個幾百千來年肯定就是那種神態。
現在的社會形態是黎泣在大概一百年前提出來的,實行之后成功平息了世襲王位制度末期的戰亂。整個大陸的精神領袖雖然是神光明黎泣,但是“無為”的神是不需要實權的。因此實權都由選舉產生的人類政會掌握。每一屆政會都由20人組成。政會的總代表就是首席?,F在和黎泣說話的人就是這一屆的首席,他嘛,確實是一個非常有能力的人,聰明大膽而且富有號召力。但是,他不僅是個完完全全的神明懷疑論者,他的野心估計還是所有擔任過首席位置的人中最強的。首席的權力都是神明給的,尊重與愛戴神明本是他的指責,他居然想把人心也一手掌握,不惜為此設計圈套背叛神明。
首席開始向她介紹我。這個男人,幾個小時前還在跟我一遍一遍的確認整個計劃的流程,現在在黎泣面前卻擺出一副畢恭畢敬地樣子。
真夠惡心。
黎泣走向我,直視我的眼睛:“接下來幾天辛苦你了。”我靠攏腳跟,向她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