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永鏘:燒錢中“錢進”

投行、運營、媒體等豐富的職業經歷,煉就了古永鏘深邃而超前的商業眼光。在年投入過億盈利卻遙遙無期,外界對視頻行業一片質疑聲中,他保持著“獨醒”——看到了行業的本質和未來,始終以安穩平靜的心態,默默地堅持、忍耐,帶領團隊一步一步向前“跨欄”。

即使在高盛等資本大鱷面前,他依然底氣十足,牢牢掌控企業的控制權,他在等待屬于自己的時刻。最終厚積薄發,2010年底優酷成為美國紐交所一顆耀眼的中國明星。不僅如此,在優酷和當當的示范效應下,美國掀起了第三次中國互聯網公司的IPO浪潮。

一時間,古永鏘成為媒體紅人。

在北京剛剛接受完密集采訪的古永鏘,沒作半天停歇,旋即趕往廣州,空中一號酒店早就排滿了等待的各路記者。幾天下來的車輪戰,他沒有表現出絲毫倦意,始終精神抖擻,侃侃而談,興致高漲時甚至眉飛色舞。市場部的同事希望老板在兩撥采訪的中間休息一會,然而一轉眼,他已經跟人談開了。

古永鏘沒有理由不興奮。在與最大的競爭對手土豆網爭奪“赴美IPO第一單”中完勝。

2010年12月8日,優酷(NYSE:YOKU)作為全球第一家獨立上市的視頻網站,登陸紐交所,當日暴漲161.25%,創下了美國5年來 IPO上市首日的漲幅之最。按照收盤價每股33.44美元計算,優酷市值高達35.24億美元,位列騰訊、百度、阿里巴巴、網易、新浪之后成為中國第六大互聯網公司。而比優酷早一周向美國證券交易所提交申請書的土豆網,卻因CEO王微的前妻突起糾紛,導致上市擱淺。

資料顯示,優酷網于2006年12月21日正式推出,截至2010年9月,成功融資六輪,共計1.6億美元。令人羨慕的是,在多輪融資下,古永鏘仍然通過個人和合一控股持股41.48%,占據絕對控股地位。

業內人士評價,古永鏘在資本市場上長袖善舞,能力很強。要知道,優酷網一直處于虧損,還未實現盈利。

“光從表面看財務報表是不懂這個行業。有時候,投入比盈利更重要?!惫庞犁I表示?;仡?年創業經歷,他認為就像劉翔跨欄一樣,“考量綜合能力,前面的難題一個比一個大,必須每次都順利跨過,缺一個就不可能領先。”

“我就是喜歡這個過程”

古永鏘是個有故事的男人。

1989年至1992年,任職貝恩管理咨詢公司。1993年進入寶潔國際香港公司。1994年至1999年,擔任風險投資公司富國集團副總裁。1999年3月加盟搜狐,任高級副總裁兼首席財務官(CFO),后來升任總裁兼首席運營官(COO)。

按理說,古永鏘的日子已經衣食無憂了,但2004年底,他毅然選擇離開搜狐,放棄安逸。

剛出來時,他沒計劃一定要創業,但是想自己一定要回到創業的環境,且定位在規模100人以下的公司,“回到一個小公司,然后慢慢做大,我就是喜歡這個過程?!?/p>

事實上,古永鏘看到了創業的機會。時間點是正確的,天時、地利、人和,當時寬帶普及率達到了一個臨界點,網民已經能夠在互聯網上看微視頻了。他一直在國內做互聯網媒體,帶領的團隊具有核心競爭力,可以比別人做得好。更重要的是,“就是喜歡?!彼J為,創業是一個過程,純粹為錢不是不行,但很痛苦,不喜歡遲早會放棄。

當時還有一段插曲,古永鏘是與太太同一周辭職的。太太要去紐約念一年書,如果他還待在搜狐,夫妻兩人就整年見不著面了。他心想,自己在搜狐剛好干滿了6年,休息半年去世界旅旅游,對自己是一個交代,同時也是一個充電的機會。

半年之后,古永鏘回國。此時國內的視頻網站剛剛起步,他打算進入這個領域,但具體怎么做面臨選擇:收購一個產品,還是自己開發產品。在杭州西湖論劍期間,他最后決定——自己開發。當時手上沒有多少資金,只有一支具有豐富經驗的核心團隊,其中有融資、技術、營銷、內容等方面的人才。

在杭州星巴克、上海瑞金賓館等地,他跟合伙人聊,“我準備在這個領域探索,給幾個月的時間,相不相信我的團隊可以做出來?”他還在兩三張紙上寫了11條構想。對方雖然不太清楚具體要做什么,但覺得想法很好,方向是對的。2005年11月,古永鏘創辦合一網絡(網站名稱“優酷”)時,首批300萬美元的天使投資早已到位。

第一年的頭半年是優酷5年創業里最難過的。當時還沒有完全選好路,有網絡支付、網絡教育、視頻等幾個選擇,選定視頻之后還有幾種可能,做點播還是做互動。

“人最痛苦的是當你有選擇的時候。當時探索了幾個月,比較糾結。”古永鏘回憶,“要知道這是天大的選擇,一旦錯了整個團隊和投資人都會跟著遭殃?!?/p>

考慮做視頻直播時,古永鏘考察了PPLIVE(現在改名PPTV),并計劃收購一家P2P技術公司。但后來覺得進入直播的時機太晚,而且,直播的市場沒有點播大,除了體育直播管用,其他的都可以點播看。

關于互動,公司談了幾個電視臺,還跟超女的原班人馬合作,他的想法是,自己做互聯網這一塊,對方做電視這一塊,能很快實現盈利。但隨著合作的深入,發現網絡超女不是互聯網的模式,只是傳播模式在互聯網的渠道嫁接,更重要的是,自己缺乏平臺掌控權。

最終,古永鏘放棄了這兩種模式,定下心做點播。

“選定路就全然開闊了,接下來沒有什么大的決策和焦慮,基本就是執行了?!?006年6月21日,公測上線,12月21日,優酷正式上線。

他在內部對員工講了一句很重要的話,這個行業考驗的是技術能力、營銷能力、政策能力、市場能力?!白钇鸫a要投入過億?!彼貞?,這話如果在媒體上說肯定被罵死了。

事實上,公司的確算過,第一年不投一個億做不大。當年真的投入了1億,年底時果然做到最大“我們有多年的創投背景,很好算,一算就算出來了。”古永鏘透露,優酷正式上線時,自己手里已經拿到了1200萬美元的融資。

“拷貝國外的方式必死”

優酷起步時,做了兩件跟國內、外同行不一樣的事,奠定了基礎優勢:第一件事是,前后技術平臺都由自己搭建,不外包。從而造就了優酷后來“快速播放”的口碑;第二件事是,跟電視臺合作。古永鏘想,做門戶的全是聚合圖文信息,為什么不可以聚合視頻信息呢?于是,公測的時候跟北京、上海的教育電視臺合作,取名“合計劃”,后來逐漸擴大合作份額以至買片庫,2009年與華誼兄弟合作。

在國內,視頻網站版權問題的新聞經常出現。古永鏘透露,這歸咎于中國互聯網行業不團結,相互之間惡意競爭,版權爭議都是沒有版權的視頻網站之間相互說事。

在他看來,視頻網站與媒體合作是一個路徑漸變的過程,開始的時候公司沒有

收入,哪有錢買熱播電影?隨著行業規模擴大,收入增加,自然而然就可以投入了。現在優酷的內容投入非常大,電影《唐山大地震》開播3、4天后,就買了網絡播放權。

“中國國情是硬道理,拷貝國外的方式必死,你要汲取里面的精髓,然后轉化為適合中國國情的模式,打造出自己的路子?!肮庞犁I認為,優酷做到中國視頻第一,就是因為模式符合國情。

優酷實行全站式服務,內容齊全,極力滿足用戶的需要,如果服務單一,大家就會去不同的網站。而且播放速度快,體驗好,隨著寬帶的提升,越來越高清。此外,產品的很多功能致力于幫助用戶在龐大的視頻庫里快速找到需要的東西。視頻不像圖文,不能打開多個窗口,也不可以一目十行,用戶投入的時間長,所以要幫用戶快速尋找。

“這里面有很多奧妙。優酷的拍客、牛人,全世界都沒有人做過?!惫庞犁I說,我們在視頻領域專注,所以產生了很多創新。最近有一個詞比較好,叫微創新。廣告的玩法也有很多,如在網絡劇里面植入廣告,這也算創新,之前誰會想到呢?

現在,優酷自己出品網絡電視劇、網絡電影,已經做了兩三年,其中網絡電影《老男孩》最火,這是優酷聯合中影,跟韓三平共同制作,贊助方為上海通用。“自產作品的量會不斷的擴大?!薄皠摌I就是在霧中前行,可能前面看得不是很遠,但是一直在跨,一個一個跳過去。”古永鏘說。

“自己挑選投資者”

在外界看來,中國的視頻網站就是燒錢機器,一邊投資大,一邊卻沒有找到盈利模式。因此,對其能否支撐下去的議論一直沒有停止。2008年、2009年,在全球金融危機的籠罩下,整個視頻行業處境艱難,一些網站處在倒閉邊緣,悲觀言論甚囂塵上。

每一個新事物出現時,外界都喜歡討論盈利模式?!伴_始的時候不要看收入模式,如果模式太清楚,全都涌進來了?!惫庞犁I認為,尤其在中國,每次新的事物出來時都是一窩蜂,然后經過洗禮,慢慢的形成規模化?!按罄颂陨澈苷#乙恢倍际瞧匠P目创??!?/p>

事實上,作為運營高手,古永鏘一開始就知道盈利模式在哪,只不過不說。“這不是說我聰明,其實不難?!彼挠^點是,互聯網或者其他行業里的一個新事物出來時,沒有一個明確的收入模式并不代表不存在,也不代表創業者不知道。

古永鏘認為,外界出現這么多議論,是因為不懂行。

視頻行業具有自己的特點,一個特點是,投入大,資金、技術門檻高。另一個特點是,收入跟投入短期內不掛鉤,沒有太多浮動成本,全部是固定成本。成本結構以技術和內容為主——通過技術可以聚攏用戶規模,但是是一個日積月累的過程;內容是可以投多、投少的,大量的內容投入自然影響用戶體驗,然后形成流量,再慢慢轉化為收入。

古永鏘認為,收入增長非常重要,但投入增長可能更重要,前提是對這個行業看好,只要看好肯定要繼續投入。

根據波士頓咨詢集團的矩形理論分析,“問號、明星、瘦狗、奶?!薄獑栴}型業務(Question Marks,指高增長、低市場份額)、明星型業務(Stars,指高增長、高市場份額)、奶牛型業務(Cash cows,指低增長、高市場份額)、瘦狗型業務(Dogs,指低增長、低市場份額)。當行業處在高速發展的時期,為什么要將其當成奶牛盡快取得利潤呢?

優酷投入很大,但收入增長速度也很快,這樣盈利就看得見了,只不過是時間問題。對行業有本質性的理解與從表面看財務報表的是兩種不同的投資者。古永鏘介紹,不懂行的人會要求快點賺錢,真正懂行的人則能理解,對公司有信心,會同意繼續投入。

做到這點,需要真正對商業戰略、行業發展周期,以及中國互聯網有深刻的理解。只有頂級的投資者才能達到。古永鏘直接找匹配的頂級投資者,不匹配的話對方聽不懂,講半天大家都累。

古永鏘還透露,優酷目前的投資者都是一些喜歡投上市公司的投行,對他們來講,優酷上市才是一個起點,可以持續持有股票。他沒有拿過風投的錢,因為,風投在公司上市后就會拋售股票。

讓同行羨慕的是,在六輪融資背景下,作為創始人的古永鏘與合一控股仍然控股近42%。據悉,優酷始終把選擇股東的權利留在自己手中,直到上市前夜,海外路演時,仍沒有放棄堅持。

在美國路演過程中,古永鏘給承銷商高盛開出了一份“頂級”名單,這份名單里是他希望面見的美國投資界大人物。這讓高盛感到驚訝。古永鏘卻輕描淡寫地解釋,“我們從第一天創業就已經在挑選投資者,為什么不能一直堅持挑選下去?”

最終,古永鏘見到了名單中那些大人物中的90%。

他的底氣來源于,優酷在視頻領域領先以及市場份額不斷增長,公司收入的發展速度在2010年頭9個月跟去年相比大幅上漲,收入規模比以前互聯網公司上市時還要大。

“一人一口”

上市后,優酷全體員工共同分享了資本的盛宴。“全員持股,一人一口。”——500多名員工都有股份,不同的級別不一樣,但每個人都有一口,只不過是大口和小口的區別。當年跟隨古永鏘創業的一批人,回報豐厚。

“一人一口”源于曹操“一盒酥”的典故?!昂弦弧钡墓久Q是古永鏘親自取的,他強調,公司的企業文化是:“三網合一”、“合作第一”、“一人一口”,分別意味著“創新、合作、分享?!?/p>

這種合作分享的精神不僅在內部,還涵蓋競爭對手。

土豆網被意外事故絆住了上市的腳步,古永鏘公開宣稱,“這個行業真正大的只

有兩家,土豆沒有理由不能上市。”

優酷和土豆之間的關系并非如外界想象。雙方已經有合作,如電視劇連播,就開了中國的先河。古永鏘一直以來的夢想是做制片人,他認為,將來說不定可以跟土豆合拍一部電影。“我做制片人,王微做導演?!?/p>

古永鏘希望“一人一口”的精神擴展至整個行業。

隨著科技的進步和發展,彼此之間相互滲透,三網合一(電信網、計算機網和有線電視網)是必然的趨勢。在這個龐大的市場機會中,沒有任何一家企業具備通吃的條件,因此需要很多不同企業相互合作。

在三網合一的憧憬下,古永鏘認為未來5年公司能夠創造更大的價值。5年前剛創業的時候,網民在PC、筆記本、手機和平板電腦上都看不了視頻,現在都解決了。而且,還進入了跨屏幕、跨平臺、跨終端時代。“將來眼鏡片都可能成為視頻播放終端。但如果不合作分享,會把市場做小?!彼硎?。

現在,互聯網行業高度不團結。360和騰訊為了搶奪客戶端,大打出手,甚至不惜綁架數億用戶。視頻網站之間的糾紛和起訴,也一直此起彼伏,成為行業的熱點談資。

“根本原因是互聯網行業太不專注了?!惫庞犁I認為。大部分公司該干的事情沒有干,一旦做大了就什么都要干。惡性競爭還導致缺乏創新。他舉例說,我現在粵菜做得好,就去搞一個法菜館或者做德國菜,不見得做出味道來?如果集中精力和資源,圍繞自己的核心競爭力逐漸擴大藍圖,創新自然不斷。

“優酷的視頻能夠做到最大,是因為我們只做一件事情?!惫庞犁I表示,優酷上市后,募集了大量資金,但仍然會專注做視頻,“除了視頻,優酷什么都不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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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徐軍財經作家,擅長公司研究,合著作品有《從+互聯網到互聯網+,蘇寧為什么贏》、《尚品宅配憑什么?》、《韌者行遠:維達30年路與夢》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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