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按照指令，我們終于在兩天之后于整個師部會合了，駐地竟然是一個俄國人的村子，村子里早就看不到一個俄國壯年男人的身影了，留下的全是看似服從溫順的老幼婦孺。我們不是黨衛軍行刑隊，只要他們不進行過激的行為，我們也無意冒犯他們。相反，只要給予適當的報酬，我們也可以獲得一些不錯的甜頭，烈性的伏特加，蜂蜜，果醬等等不一而足。在經過了短暫的補充和休整之后，我們就要開始徑直向我們的目標：斯大林格勒進發了。新兵大部分也都從前面的暴力和血腥的陰影之中走了出來，其實，那有什么時間能夠奢侈到讓他們好好去思考和悲傷？

前線的戰報像雪片一樣在師部風傳，第六集團軍的精銳突擊部隊已經攻入斯大林格勒郊區，正在和負隅頑抗的俄國共產匪徒進行激戰，斃敵無數，空軍在伏爾加河的天空肆意屠殺著任何想要度過河來支援這座城市的俄國軍隊。第四裝甲集群把防御的蘇聯紅軍打得潰不成軍。一切似乎都證明了一件事情，斯大林格勒的陷落只是一個時間問題。

現在的我們都陷入到了一種可怕的焦慮當中：每支部隊都躍躍欲試，想要成為征服斯大林格勒的英雄；每個帝國的士兵都期望在斯大林格勒被授予光榮的鐵十字勛章，然后驕傲地返回家鄉，元首曾經許諾過，只要征服了高加索油田和這個以共產匪徒頭子斯大林命名的城市，野蠻的俄國人將會徹底崩潰，而德國也將取得傳說中的最終勝利。

絕大部分人都陷入了這種不切實際的躁動中，如果我們的敵人利用了這一點，這將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然而事實證明，俄國人的確這么做了。

現在想來，只要希特勒的野心沒有實現，那么德國就永遠只能是一部隆隆的戰爭機器，即便我們征服了俄國，也會有新的敵人等著我們去進攻，悲劇也就不會停歇。

“歡迎我們的海因邁爾連隊歸隊。”阿羅伊斯此時正赤裸著上身，從軍用吉普上跳了下來。看著我身后那些有些茫然的新兵，他笑著說：“這幫家伙夠麻煩的吧。”

“人總要有個成長的過程的，我們當初不也是這幅模樣？或許比他們還要差勁。”我掐滅煙頭，回嘴道。“而且，你這頭蠢豬，竟然讓我去進攻俄國人的精銳部隊，我真想一槍崩了你。剛剛補充上來的新兵這一仗下來損失了一半。”

阿羅伊斯大笑道“早不是和你說過了嗎，這支部隊可不一般，怎么樣，吃了苦頭了吧。”然后他收起了笑容“讓新人最好的成長方法就是把他們派到戰場上，讓他們對現實有一個深刻的認識，狗屁理想可救不了他們的小命。”然后向我使了個眼色，我識趣地點點頭，把下屬都遣散了。

在營帳里，阿羅伊斯褪去了嬉皮笑臉的模樣，看起來變得嚴肅而又緊張。“說實話，我真是羨慕你現在的狀態啊，海因邁爾。有的時候不知道一些事情真的是非常幸福的。”我撇了撇嘴“那未必，最先死的往往也是我們呢。怎么啦，媽的前線的局勢是不是又變成一堆漿糊了？”

阿羅伊斯捋了捋頭發，“做好第二個莫斯科的心理準備吧。”

我愣愣地望著他，真的是愣住了。

帳子里一片安靜。

“你在開玩笑吧。”我緩緩地吐出幾個詞。

“我也期望我是在開玩笑。”阿羅伊斯坐在椅子上。低下頭“羅霍所在的燧發槍團在昨日的戰斗中只有不足百人活了下來。羅霍，奧拉亨，還有很多和我們一起入伍的人，都在前幾天的戰斗中丟掉了性命。”

我坐在椅子上，底下頭。

“第一次蘇聯人如果是依靠冬天擊敗了我們，那么這次他們準備憑借自己的力量和我們做個了斷了。”

“因為那個地方叫斯大林格勒，是吧？”我補充道。

阿洛伊斯習慣性地聳了聳肩，“我也期望俄國人習慣性地一觸即潰，可是現在看起來不可能了。這座城市的象征意義，政治意義和經濟意義都太大了。俄國人現在正在斯大林格勒的廢墟內和我們進行著殊死戰斗。兩邊的損失都極其可怕。”

我無奈地說道“現在說什么都沒用了，大家都認為那個地方是奪取勝利的天堂，都不會去考慮其實那里是一個毀滅一切的地獄。人，總是有意無意地去回避那些他們不愿意看到的東西，對吧？”

“如果可以，你可以選擇將你的部隊一分為二，組成兩個作戰群，一個駐扎在卡拉奇清繳游擊隊，一支向斯大林格勒進發，這比較妥當。就算有不幸發生，至少也可以讓部隊得以保存。”阿洛伊斯說著自己的話，不愿意看著我的眼睛，我知道他在暗示著什么，但是這個決定卻意味著很多人將會因為我的選擇而不得不面對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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