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負面聲音此起彼伏,但艾倫本人并不自知,她依然在紐約第五道街勇闖直撞,追尋她心目中的自由。
不久以后,她在城市之外的郊區(qū)尋得一個住處,邀請我過去作客,在我已經(jīng)成為梅未婚夫之后,作為一個有身份且名花有主的正派男人,我竟然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她的請求。
我可能顯得急不可耐了,在約定時間之前提前到達她的寓所,女仆開門讓我進去,她在臥室整理衣裝。
正當我等她出來閑得無事透過窗戶向外張望時,我看到從遠處走來一個男人,那是公爵,他有錢有勢,但同樣風流成性。我頓時妒火中燒,以為是她邀約來的另一個情人。
他進來后,對我的存在也感到詫異,但顯然,艾倫又更詫異他的到來。
艾倫很快將公爵支走,但卻溫柔地請我留下。
當房間里只剩下我們兩個人,她顧自坐到壁爐邊,卻沒有叫我一起坐過去,我依然立在窗戶,看外面的雪景,但心里波濤洶涌,我閉著眼睛,想像她從身后向我一步一步走來,從背后環(huán)抱起我,她的臉龐貼在我后背上,我享受著這種肌膚相親的緊密的溫存。
然而當她開口說話,我才赫然發(fā)現(xiàn),她與我有著幾英尺的距離,我回過頭去,她正端莊地坐在椅子上,十指依然交叉著放在膝蓋上,嘴里喃喃的聲音好像在自言自語,眼睛視而不見地盯著發(fā)出辟辟啪啪之聲火力正旺的火苗。她的一切都那樣美好,無論是在公眾場合泰然出聲,還是在寂寞的空間里,恬靜安詳,這是她不為人知的一面,唯有我了解。
我們相視無語,寂然無聲,但我知道她內(nèi)心的想法和需要。
可是我們不能,我是有婚約在身、前途無量的貴族名門,而她,是一個正在逃婚的并有一身罵名的“浪蕩”婦人。
當我們的眼光熾熱地交織在一起,我傳達給她以同情與愛憐之時,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悲傷,多日以來的苦悶、世人的不理解、以及各種中傷和誹謗,化作對我的一腔信任和依托以一汪淚水奪眶而出。
我跪在地上,托起她的裙擺,親吻她的裙帶,我的嘴唇在她的衣衫上游離,由下至上,我滑到她的脖子上,并成功地找到了她的嘴唇,我們饑渴地親吻在一起。
她滿臉都是淚水,沾到我的臉上。
她渾身顫抖著,她是那么的柔弱,我見猶憐。
熱吻過后,我匍在她膝蓋上,我像她一樣無助,我發(fā)現(xiàn)我的臉上依然有淚水,不是來自于她,而是來自于我自己。
我匍在她膝蓋上,她撲在我背上,我們就那樣交叉著忘我地抱在一起,久久不舍分離。
一段罪惡的不能見光的私情就這樣開啟。
艾倫已經(jīng)深深懂得我對她的情意,自我青年時代她就已經(jīng)銘刻在我心里,縱使時過境遷,她已為人婦,我即將為人夫,但那不死的情懷依然威力可依;即便虛偽風光的上流社會之璀璨明燈掛起,勒令我收起真心應為前途和門當戶對而強顏欣喜,但我們雙雙都知道,愛情在我們兩心之間,已經(jīng)堅定不移。
但即便不能見光,只要每每想到她,我總是春心蕩漾,興奮不已,她就是那一朵帶刺的黃玫瑰,新鮮而嬌艷,炫彩而濃烈,我無法抗拒,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我去找了一家花店,并偷偷跟店主簽約,每天在規(guī)定的時間里,往艾倫的寓所送去一束黃色玫瑰,但我沒有署名。
梅依然天真無邪,對我所做的一切渾然不知。在我們每次見面之時,她像個純情的天使一樣,挽著我的胳膊,對我甜蜜地笑,對我們的未來寄予美好的憧憬與癡情的等待。
但作為我的未婚妻,我又對她心懷欠疚,為了減輕負罪感,在給艾倫送去黃玫瑰的同時,我也給她送去了百合。
我以為日子可以這樣悄悄進行,我小心翼翼周旋在兩個女人之間,對于我真心愛著的女人艾倫以心靈的相依,精神的托付,因為我深信我們之間有著心有靈犀能夠相輔相成,并盡可能在不被他人發(fā)現(xiàn)的情況下,能制造一些機會去撫慰她的寂苦給予她一絲溫存,然我自己也有這樣的需要。
而對于滿足我虛榮心讓我在上流社會保持翩翩君子風范也能讓我家族榮耀生輝的純情女子梅,我還要做到不露出任何蛛絲馬跡,像個正常的熱情的未婚夫一樣,對她愛慕依舊,禮節(jié)性的探望和糖衣炮彈的慰問,一樣也不能少,這樣,便能使她對我深信不疑。
黃玫瑰和百合,各送出一段時間,突然有一天,我接到一宗離婚案件,正是艾倫和伯爵之間的婚姻糾葛。
事實上,艾倫提出離婚并未征得丈夫的同意,他的丈夫,以威逼利誘的方式擺出很多苛責的不利于艾倫的條件,并揚言,如果她執(zhí)意離婚,將不會留給她任何財產(chǎn),且將她與律師之間的子虛烏有的私情散布出去。
這將對艾倫的生存造成巨大威脅,而且,社會上的輿論會令艾倫名譽徹底掃地,她在紐約可能凄慘到失去最后的救命稻草,連最后的一席之位都會與之失之交臂,她將何去何從?我憂心如焚。
我不能容忍自己心愛的女人遭受各種無厘頭的言是人非,更悲憫她的處境,于是規(guī)勸她不要離婚。
這個時候,外界已有風聲傳出,我與她曾經(jīng)是一對戀人,現(xiàn)在再次重逢,舊情復燃,基于維護我的立場,因為與有夫之婦糾纏,也將對我造成極不利的負面影響,艾倫聽從了我的勸告。
不離婚,意味著她必須得回到她以前的家中,她丈夫那里-歐洲,那兒是她曾經(jīng)的家園,雖然,對她而言,那兒是痛苦的泥潭,但為了我,她決定重蹈覆轍。
她同意不離婚,而我們兩人都心如刀割。她不僅會回到魔窟一般的家中,消失在我的視線之外,同時,我們再也沒有結合的可能,再也沒有一線機緣,即使最后,我終于有勇氣與梅解除婚約,我也沒有能力去追尋一個已婚的一身緋聞的女人。
淺薄的名利、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上流社會帶給我的沾沾自喜的虛榮,最終會以世俗的眼光、會以我的懦弱和優(yōu)柔寡斷,身敗名裂、土崩瓦解。
我越是深愛著艾倫,越是不敢再繼續(xù)向她靠近,因為規(guī)勸她不離婚,我就是劊子手,親手扼殺了艾倫最后一息生存的希望,又親手將她推回至痛苦的深淵。
我不敢面對她,哪怕思念堆積在身,已經(jīng)荊棘叢生,哪怕愛欲溢滿胸腔,已經(jīng)爆裂成殤,我阻擋不了激情的洪流在我的每一根血管里橫沖直撞,直到最后,我徹底迷失了方向。
為了掩飾自己的罪行,逃避這段痛苦,我自欺欺人地跑到梅的跟前,虛情假意跟她表白我對她的思念之情,并提出建議,要跟她提前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