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個“周游”的“周”跟孔子周游列國的“周”不同，是寫日記寫周記那個“周”——游了一周。之所以是一周而不是別的時間長度，很大程度上是一種慣性。沒有孩子的時候，旅游的安排盡量最大化時間投入產出比，請一周假，連上兩頭的周末，就有九天時間，常常是周五晚上下班就出發(fā)，下一周周日晚上回家，甚至干過周一早上下飛機直接去上班的事。幾天的行程安排得滿滿的，恨不能一日看盡長安景。
有了娃以后畫風突變，旅游已經變成了度假。尤其在多倫多寒冷的冬天，最輕松的度假方式就是找一個加勒比海熱帶地區(qū)的全包式(all inclusive)酒店，一頭扎過去曬曬太陽、胡吃海塞一周，貼幾斤膘以后若有所得又若有所失地打道回府。
今年我家小姑娘快四歲了，體力漸長，思維也日趨活躍，似乎可以從“度假”慢慢轉回到“旅游”，于是有了十二月的這次七晚八天的南加州之行。雖說行程只在洛杉磯和圣地亞哥兩城，一旦回到“旅游”模式，我的日程安排就不由自主地進入了“一個都不能少”的思維定勢，希望把主要景點一網打盡。真玩起來才再一次體會到帶著娃不可能這么緊湊。
最初安排的行程和實際情況比較
第一天
【計劃】多倫多飛洛杉磯，落地是洛杉磯當?shù)貢r間下午1點。從加東到美西有3個小時時差，所以按照多倫多時間已經是下午4點了。在機場租車，直奔洛杉磯市中心，到加州科技中心(California Science Centre)參觀宇宙飛船，然后開車在市中心走馬觀花，晚飯后入住酒店。
【實際】飛機機械故障，登機以后在機艙里坐了兩個小時才起飛，到洛杉磯已經下午3點了，取到車已經4點過。看了看交通情況，決定放棄下午的參觀，直接回酒店。原以為不進市中心交通應該不至于太差，沒想到洛杉磯的堵車真是名不虛傳。還沒到酒店，小姑娘在車上已經睡著了。
第二天
【計劃】上午去好萊塢走走星光大道(Walk of Fame)，下午去豪華時尚的比弗利山(Beverly Hills)逛街、參觀明星豪宅，傍晚去天文臺看洛杉磯夜景，讓小姑娘坐一趟她最喜歡的小火車。
【實際】我們決定犒勞一下乖乖坐了一整天飛機什么都沒玩到的女兒，去酒店附近的兒童博物館(Kidspace Children's Museum)玩上半天再去好萊塢。時差作祟，當?shù)貢r間還不到6點小姑娘就醒了。吃過早飯，收拾妥當，博物館還沒開門，于是在街上閑逛。博物館其實就是一個巨大的兒童樂園，多倫多也有類似的地方，小姑娘當然玩得不亦樂乎。下午到了星光大道。興奮中的小姑娘堅決不肯睡午覺，沿著星光大道追逐著她知道(比如米老鼠)或不知道的明星跳了一路。我們在比弗利山看豪宅的時候她已經累得睡著了。正好，小姑娘對這些也沒興趣。等她醒來，我們已經到了一個購物中心。巨大的圣誕樹裝飾得美輪美奐，樹下有樂隊在演唱圣誕歌曲，小姑娘這下子又來了精神，連蹦帶跳了好半天。
第三天
【計劃】參觀蓋蒂中心(Getty Centre)花園和美術館，中午到圣塔莫妮卡(Santa Monica)海灘吃飯游玩，下午前往圣地亞哥。
【實際】一早起來又是哪兒都還沒開門。去天文臺看看吧，不開門也不要緊，反正在高處，能夠望見洛杉磯全貌。蓋蒂中心的建筑之美和藏品之精理所當然地不是小姑娘感興趣之處，不過一大片空曠的地方供她跑跑跳跳也很開心。午飯以后啟程已是下午兩三點，沒有時間在海灘停留了。洛杉磯再次發(fā)揮出堵車的威力，也好，堵著堵著小姑娘就睡著了，休息一下吧。等她醒過來，天已漸漸黑了下來，我們還在距離圣地亞哥百十來公里之外的地方。索性下了高速，找地方玩一陣子，吃過晚飯錯過堵車高峰再上路。
第四天
【計劃】圣地亞哥海洋公園。
【實際】今天居然超額完成計劃。十二月初是圣地亞哥的旅游淡季，海洋公園11點才開門。時差還在繼續(xù)發(fā)揮作用，我們一切收拾停當出門才8點過。于是來到圣地亞哥北補的拉霍亞(La Jolla)海灘，與那些在礁石上伸懶腰的海獅近距離接觸。對海獅小姑娘當然感興趣，不過最吸引她的活動還是在海邊撿些小石頭仍到水里去。看完海獅到海洋公園，殺人鯨、海豚、海獅，一連串四場表演，興奮點一個接一個。
第五天
【計劃】參觀中途島號航母(USS Midway Museum)，市中心巨大的巴爾波亞公園(Balboa Park)，科技館，晚上去看海上圣誕游行。
【實際】鑒于小姑娘對海洋公園的瘋狂熱愛，決定再去一次，只好把我想看的航母留待來日了。早上海洋公園開門以前去了巴爾波亞公園，漂亮極了。公園是一個開放的場所，不少街頭藝人在那里表演。我們去得太早，只撞見一個做肥皂泡的藝人，小姑娘跟著五光十色的巨型泡泡跑來跑去，大笑不止。科技館也去了，海洋世界又瘋玩了一下午。圣地亞哥的圣誕游行跟別處都不同，不在街上而在海里。一艘艘大大小小的船裝飾起來，大伙兒在船上又唱又跳。
第六天
【計劃】野生動物園(San Diego Zoo Safari Park)。
【實際】按計劃行動。不過經過幾天滿負荷運轉，小姑娘的興奮勁頭明顯已經衰退。
她：我們今天去哪兒？
我：野生動物園。
她：我不想去動物園。
我：這個動物園跟我們多倫多的不一樣。我們那里沒有大象，這里有很多大象，而且動物都在外面，我們坐在車上看它們。
她：我想去playground(兒童樂園)。
我：好吧，動物園里也有playground。
我沒騙她，動物園也有兒童樂園。小姑娘最開心的就是坐了三次旋轉木馬。
我們去這個動物園當然不是為了坐旋轉木馬，這里最有特色的一項活動是獵豹表演奔跑。這種動物在自然界中算得上是短跑冠軍，可以在幾秒鐘之內從靜止提升到每小時120公里的速度，但這樣的速度只能保持幾秒鐘就會消耗掉它們一整天積攢起來的精力。動物園經過訓練的獵豹每天也只能表演這么一次，轉瞬即逝。我們大人看得很開心，小姑娘卻睡著了。
旅行結束，回想起動物園，小姑娘印象最深的是幾只溫順的山羊。動物園里有一小塊地方供小孩與動物親密接觸，可以摸摸小動物，甚至還提供刷子讓小朋友刷山羊的毛。看到大象我家小姑娘沒激動，看到剛出生不久的小獵豹她開心了一陣但也回頭就忘了，隨便去一個農場就能看到的羊卻讓她記憶深刻。
第七天
【計劃】拉霍亞(La Jolla)海灘看海獅，多利松保護區(qū)(Torrey Pines State Natural Reserve)看海洋與沙漠交接處的植物，然后去圣地亞哥老城。
【實際】因為已經去過了拉霍亞海灘，我們的時間有了些松動。考慮到小姑娘目前的狀態(tài)，我們放棄了看松樹，特意去了海邊一個最普通的兒童樂園。一個滑梯，一個秋千，小姑娘高興得不得了，巴巴玩了兩個小時。心滿意足之后再跟我們去逛圣地亞哥老城，看墨西哥風情的建筑和工藝品，小姑娘也表現(xiàn)出了濃厚的興趣。
充實與放空
滿滿當當?shù)囊恢芟聛恚笕撕⒆佣纪﹂_心。自從有了小孩，很久沒有安排這么充實的旅行了。
一連幾天每天都有許多新鮮不重樣的刺激，好看好玩，精彩紛呈，小姑娘當然很開心，而且時刻處于興奮狀態(tài)。不過想想動物園那天的經歷，還是讓人感嘆大人所謂“陪孩子玩”和孩子真正想要的“玩”也許并不相同。
新鮮刺激的“玩”當然能吸引孩子，也是他們需要的，但在這之外，完全放空，無拘無束，回到最熟悉最簡單的“玩”有時候也是這個年齡段的孩子不可或缺的。
在科技館的兒童游戲區(qū)，墻上貼著一段很短的話：如果看到孩子第n次重復一個簡單的游戲，不要催促他們，別急著帶他們去玩新的東西，因為孩子需要通過簡單重復他們已經熟練掌握的動作來獲得自信，這種心理建設對孩子的成長是一個至關重要的過程。道理看似簡單，卻是做父母的最容易忽略的。我們生活在史無前例的快節(jié)奏中，不自覺地把緊張的氣氛帶給孩子，哪怕玩都要玩得“有意義”。殊不知這個過程中孩子們失去的不只是開心的本能，還有從容應對世界的力量。
一張一弛，文武之道。要充實，也要放空。日常生活是這樣，玩也是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