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早上,睡眼惺忪地拿出手機在被窩里刷微博朋友圈,看到各類動態較之以往的確多了一些,“情人節”這個名詞愈發變得不像個節日代表,反倒像個“梗”的存在,成為單身狗們自嘲和刷存在感的話題之一。往往人家小情侶們還沒發狗糧,我們就按耐不住自己上門討要去了。(輕聲笑)
現在的年輕人,終究是浮躁了些,常常歌頌著我們一點都不了解的愛情,嘲弄著我們一點都不熟悉的寂寞,真可謂是“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
最近在看中國詩詞大會,覺得愛情不妨被詩化一下,倒也能褪去幾分浮躁,顯現出浪漫的本真。若說到我最傾心的歌頌男女之愛的詩詞,那必定是元好問的《雁丘詞》了。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 君應有語: 渺萬里層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
寫這首詞之時,元好問不過是弱冠之年,可這第一句,便問出了這千古以來無人能解的疑難: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那時的他也許是因為太不懂了,才問得這般擲地有聲。而此時的我們又因為同樣不懂,才讀來倍覺凄楚難言。
說來,這首詞被家喻戶曉,還要多感謝金庸,李莫愁一出場便吟唱著這首詞,一生終了,毅然決然跳入絕情火海也是因了那句“渺萬里層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對陸展元的愛,愛而不得,愛而生恨,縱使殺戮無數,也是七分傷人,三分傷己。墜入情網,又如何翻身?
金庸筆下寫過無數可歌可泣的曠世真情,時時讀來,都不禁眼眶沾濕。既然,不甘于吃兄弟或是閨蜜撒的狗糧,倒不如細細回味一番經典,如獨坐幽篁,聽流水有情,千古清風相伴。
(一)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若說金庸筆下最喜愛的女子角色,我倒是對郭襄鐘愛有加。雖然金庸對她下的筆墨并不多,她也不是哪部小說的主角,但就是《神雕俠侶》短短幾句話,正戳淚點,感嘆她曾那般率性天真,卻不得不在余生飲盡世態炎涼。
她說:“可惜我遲生了二十年。倘若媽媽先生我,再生姊姊,我學會了師父教的龍象般若功和無上瑜伽密乘,在全真教道觀外住了下來,自稱大龍女,小楊過在全真教中受師父欺侮,逃到我家里,我收留他教他武功,他慢慢地自會跟我好了。他再遇到小龍女,最多不過拉住她手,給她三枚金針,說道:“小妹子,你很可愛,我心里也挺喜歡你。不過我的心已屬大龍女了,請你莫怪!你有什么事,拿一枚金針來,我一定給你辦到。”
這話說得一點道理都沒有,愛情哪里又是先來后這般簡單,可偏偏就是這沒來由的癡念,這毫無根據可循的胡言亂語,教人憐惜,叫人心疼,讓人潸然淚下。
十六那年,風陵渡口,一見楊過誤終身。從此,曾經滄海難為水。
(二)世間安有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愛情里,矛盾太多,困境太多,世俗的眼光太多,所以有情人往往難以終成眷屬。還記得張翠山和殷素素,也許,他們從一開始相愛就是錯的,殷素素是那般機靈到邪惡境地的人,而張翠山卻是古道熱腸的很,心思之間也少了許多變通。可上天偏要安排他們一起,有時我真希望他們一直在孤島上白頭偕老,與世無爭。
可逃不走,躲不開,名聲、威望、尊嚴、正邪這一系列的標簽,最終也只有以死來祭奠這場俗世的紛爭,這場愛情的煙火。
最后殷素素殞命之時,原文這樣描寫:她抱著無忌,低聲道:“孩兒,你長大了之后,要提防女人騙你,越是好看的女人越會騙人。”將嘴巴湊在無忌耳邊,極輕極輕的道:“我沒跟這和尚說,我是騙他的……你瞧你媽……多會騙人!”說著凄然一笑,突然間雙手一松,身子斜斜跌倒,只見胸口插著一把匕首。
看到此處,免不了傷感,殷素素害人不淺,可我們仍舊恨不起來,反倒愈發感受到這段愛情的苦楚矛盾。正邪善惡難舍難分,可那份愛卻堅貞不渝。世間未有雙全法,那便讓美好永遠停止在最完美的瞬間。
(三)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笑傲江湖》里的儀琳小師妹,如果用兩個字形容,就是“蠢萌”,若必須用一個字,那就只能是“蠢”了。不經世事的模樣,卻偏愛上放浪形骸的令狐沖,這兩個人,面對同一件事情,一個只是不經意,一個心里卻千里萬里狂卷波瀾。
有一個細節,是這樣寫的:腦海中又出現了令狐沖唇干舌燥的臉容,咬一咬牙,雙手合十,暗暗祝禱:“菩薩垂鑒,弟子非敢有意偷盜,實因令狐大哥……令狐大哥要吃西瓜。”轉念一想,又覺“令狐大哥要吃西瓜”這八個字,并不是甚么了不起的理由,心下焦急,眼淚已然奪眶而出,雙手捧住一個西瓜,向上一提,瓜蒂便即斷了,心道:“人家救你性命,你便為他墮入地獄,永受輪回之苦,卻又如何?一人作事一身當,是我儀琳犯了戒律,這與令狐大哥無干。”
待儀琳捧了西瓜回去,令狐沖心中也只道是這小尼姑不懂事,卻何曾想過她心中卻有過這般掙扎歷程。
這世間之景何其相似,人卻又何其不同。再是入骨的相思,終究也是自己自導自演的一場獨角戲罷了。
(四)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論說情話,金庸筆下的女子我只服趙敏,這蒙古妹子的金句當真是不少。雖然我對趙敏的形象和性格并不怎么感冒,對張無忌更是絲毫沒什么敬仰(金庸自己也說,本來就沒有讓張無忌成為英雄的意思,他性格缺陷很多,但成不了英雄,也可以成為我們的朋友),只是趙敏對張無忌的情誼,卻還是羨煞旁人的。
趙敏低聲道:“你心中舍不得我,我甚么都夠了。管他甚么元人漢人,我才不在乎呢。你是漢人,我也是漢人。你是蒙古人,我也是蒙古人。你心中想的盡是甚么軍國大事、華夷之分,甚么興亡盛衰、權勢威名,無忌哥哥,我心中想的,可就只一個你。你是好人也罷,壞蛋也罷,對我都完全一樣。”
不知道現實中,如果有女孩對你這樣語氣表白,“好人也罷,壞蛋也罷,對我都完全一樣。”你心里會作何感想。若我是男生,自己稀罕的人這么說,我恐怕要忍不住上前吻她了;自己不稀罕的人這么說,我便扭頭就走,免得多說一句話傷她的心。
張無忌和趙敏,一個優柔寡斷,一個斬釘截鐵,卻還是一起走到最后。許是對于搖擺不定的男人來說,一個敢于追求心中所愛的女子才是良配吧。
(五)唯將今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
蕭峰這個人啊,給人的感覺就是錚錚鐵骨,氣吞山河,見到相知故人便說“來,兄弟,喝個痛快!”
可他對阿朱說得卻是“以后我要更寵你一百倍,一千倍”,這樣酸溜溜的情話。阿朱這般柔情似水的女子,對于蕭峰更多的是敬重,是敬仰勝過情愛的那種傳統夫妻之間的感情。而這樣的感情,往往又是最堅不可摧的,沒有跌宕起伏的情節促成,就是這樣兩情相悅的兩個人。
可是這是《天龍八部》啊,陳世驤至金庸的一封書信中對天龍進行了高度總結:無人不冤,有情皆孽。這天龍里但凡出現過的人,無論男女老幼,沒有一個不可憐的。
更何況是主角蕭峰了,身世的可憐都不算什么,他最最可憐的一點,不就是親手打死了自己最愛的姑娘么?
他抱著阿朱,呆呆地坐在堂前,從早晨坐到午間,從午間又坐到了傍晚。這時早已雨過天清,淡淡斜陽,照在他和阿朱的身上。?
這一段雖然寥寥數字,卻舉重若輕,那悲傷不可名狀,既化不成悲憤,也凝不成眼淚,就是干巴巴的,在那里不來不去。
他親手殺了自己最愛的女人,縱然一生俠骨,也是悲戚可憐。
說了那么多,本來是想借著《雁丘詞》的感懷,回憶一下金庸小說里感天動地的愛情故事,卻不曾想到最后成了最悲切的生離死別。不過,小說終究是小說嘛,若不是以這環環相扣的情節為基點,又如何烘托出扣人心弦的感情片段。
金老爺子寫過太多大喜大悲的情節和磅礴壯闊的故事,但真正讓人動容的卻往往在那些一句話,一個動作,甚至于一念之間的描寫之上。我讀過的武俠小說,相對于武俠的文墨世界來說不過是滄海一粟,甚至相比較周圍的金庸古龍梁羽生迷來說,都是少之又少。這篇文章,唯望拋磚引玉爾。(輕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