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順著一條小路走進了森林,越往里走路越難走。雖說這森林一看就是次生林,經過幾十年的封山育林,與原始森林也幾無兩樣了。這些年,政府大搞精準扶貧,對于深山里的農戶多采取“搬遷脫貧”,多數山民們放棄了破舊的祖屋,將山梁上的薄田退耕還林,遷移出去了,山里的人煙稀少了,走得人一少路也就荒了。
我走的這條路也許久無人走了,林下灌木荒草失卻了人類的約束恣意生長,幾乎蓋沒了小路。偶爾有獵人或采藥人,或如我等驢友探險遠足,才使這小路不致完全被灌木荒草淹沒。我一路走,一路用手扒開擋路的灌木枝葉,蛛網不時來湊湊熱鬧,毫無羞澀地親吻我的臉頰和眼睛。小路生得蜿蜒曲折,有時以為前方是路的盡頭,走過去,路依然在遠處隱現。其實,只要你愿意走,路會一直在你的腳下,帶你到達人煙之處,因為路原本就是人蹚出來的。
我不緊不慢的在小路上走著,不單是蓄著體力,主要是為了安全。山林里的路,走起來得萬分小心,不能求快,路要看清,腳要放實,也許一邊是陡坡,也許一邊是懸崖,一步不慎陷人于萬劫不復。路再窄也得走在中央,路邊盡量不要踩,有時看似堅實,其實早已虛空。
小路開始“垮”向山腰去了,我繼續往前走。我沒有一點點擔心迷路,沿著路走就是了,森林中迷路是迷在慌不擇路,心里一害怕,走到獸道上去了。像我這樣,有幾十年走路的經驗,常常跋涉在路上,穿行于山林之間,是不會搞混人道與獸道的。
我曾經遇見過一個獵人。他告訴我,山林里有數不清的獸道,可以被人看清楚的一般都是中大型走獸常走的道。大型走獸能走人就可以走,說白了,人道在很久或者是不久前都是獸道。人為了辦自己的事到山林中穿行,最方便的莫過于借用獸道。毫無疑問,獸道不可能完全滿足人的需要,人就會對它加個工,砍去擋道的灌木,填下溝砌個坎,將有用的獸道貫通起來,然后經常上去走,邊走邊修;走獸見人走了它的道,有時爭一爭,有時就不爭了,反正獸道多得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獸不走了獸道也就成了人道。
一般地,人和獸會各行其道。如果發生借道行為,人獸之間具體的借道行為還是有區別的:沒有道時,人借借獸道,一但有了人道之后,人一般就不會去走獸道了。除掉走錯路以外,特意走獸道的人,除了采藥人就是獵人,他們都懷揣著一顆企圖心……獸能夠走得道太多了,所以它一般也不走人道,一但走向人道,除了對人有企圖心的以外,剩下的大多是慌不擇路的……
我繼續向前走去。早就宣布了野外的華南虎已經滅絕,我沒有什么好害怕的了,誰叫我是人呢,華南虎不就是人給滅絕掉的嗎?況且我走得還是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