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喬詩偉
我們所待的城市是一座很孤單的城市。
我們花了幾十年來陌生它,與同學(xué)告別,與朋友告別,與生命中的每個萍水相逢說了再見。
卻沒有跟所有被我們傷害過的人說一聲對不起。
自始至終,我們都從黑暗中來,也將到黑暗中去。而黑暗里,原本是沒有光的,所以人類學(xué)會了鉆木取火,學(xué)會了燧石取火。
于是,在我們的骨子里就覺得,利用得當便會得到溫暖,這是從古時候就遺留在基因里的自私天性。
但感情和記憶是上天留給我們最珍貴的禮物。
不是工具,也無法接受被利用。于是,遇見一個寒冷落魄的時候,我們身邊能有一位相伴,我們與對方相擁才會覺得溫暖。
我很喜歡藍色,所以在沙漏書屋里種上了好多盆藍亞麻。
而等待一盆花抽芽,長葉,茂盛,開花真的是一件極需耐心的事情,正如你等待一段完美的感情。
有一位女孩曾經(jīng)在沙漏書屋里問我:“我男朋友說要和我分手,說是他現(xiàn)在還不夠優(yōu)秀,他想等自己變得足夠優(yōu)秀,有車有房了再來娶我。你說我該怎么辦?”
我撇嘴冷笑:“這句話本身沒有錯,但是一個在最窮困最潦倒的時候都不會娶你的人,那么等他有車有房后娶你?你覺得可能嗎?”
她:“不知道。”
我:“我們總是希望對方變得更好了來配上自己,但感情里其實只有合適和不合適,有那種不知所謂的挑選時間,還不如選準一個人和對方一起努力變得更好。”
在大學(xué)三年里,我見多了各種各樣的感情。那些刻骨銘心一般都沒有什么好下場,只有那些不僅享受浪漫,而且骨子里接受生活平淡的人才能走的更遠。
我記得這個時候我正在準備畢業(yè)的相關(guān)事項,一大堆有關(guān)部門的有關(guān)事情要忙。但這么忙的我還是不忘在沙漏書屋里為陷入畢業(yè)分手的小姑娘們排憂解難。
我見過最慘的一個姑娘是,喝醉了酒,坐在一個宿舍門外,哭得一塌糊涂。但那個宿舍的男生沒有一個出來給她開門,或許當她是一個瘋子吧,我不忍心,試圖拉她一把,但這女孩已經(jīng)完全聽不到我在說什么,只會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嘴里說著:“為什么?”
而這個往日會在舊日男友懷里撒嬌的女子,在這時候,就算好幾個壯漢都無法近身。
這樣的狼狽太難看,所以每個人都想給自己找一個理由,體面的結(jié)束失敗,體面的接受失敗。
因為這個原因,我仗著自己自學(xué)的一點心理學(xué),開始干起了在精神上披上白大褂的勾當。
還別說,畢業(yè)那天來找我咨詢問題的男男女女真有不少,每次看到他們恍然大悟的離開,我就知道我的毒舌打通了他們感情的任督二脈。
店里的窯子問我:“你這樣下去不累?”
我:“還好,不僅可以幫助別人,也可以為我寫故事積累素材。”
雖然我不知道我所做的是不是都會有用,但像剛才那位女孩,回去后就是直接給了那男孩一大耳刮子,說:“要么你娶了我,我們一起努力。要么我們分手以后,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后來的結(jié)果是那個男生找了一份工作,和女孩一起踏實的奮斗,一起努力的生活。我記得在他們結(jié)婚那天,他們一起來向我道謝。
我祝福他們一定要走得很遠,遠到天涯豆角,遠到海帶白菜爛。
但不是所有感情都會像他們那樣得償所愿,因為里頭最鬧心的一種是異地戀。
我認識一個南方漢子和一個北方女漢子,女漢子是我大一的同班同學(xué)。
而南方漢子是和我住在同一個城市,他經(jīng)常和我說想要出去看看,想要出一趟遠門。
他們兩人是在圖書館認識的,卻不是在看書的時候,而是在里頭多媒體機房上網(wǎng)搶電腦的時候相識。
因為我們的圖書館很少人有人去看書,但里頭有一間多媒體房,有上百臺電腦,只需要一塊錢就能上一個鐘頭網(wǎng),價錢比外面的網(wǎng)吧便宜不少。
所以每回上頭領(lǐng)導(dǎo)來檢查的時候總是看見有那么多人去圖書館,就覺得學(xué)校學(xué)習(xí)氛圍濃厚,并多次進行了表揚。
對于此事,我不做評價。
而南方漢子和北方女漢子,因為長期坐在一塊上網(wǎng),開始日久生情,關(guān)系發(fā)展迅速,狼狽為奸。
那個時候,我也經(jīng)常去圖書館借書,有時候也去那上網(wǎng)。直到有一天,我發(fā)現(xiàn)有人在圖書館看小電影的時候,我才明白,這個汲取知識的殿堂,不僅能發(fā)生邂逅,還能產(chǎn)生動作小電影。
后來和南方漢子討論的時候,我問他對這件事情怎么看。
他一本正經(jīng)的回答:“當然是要用各種播放器一陣亂看。”
我還沒來得及批評南方漢子的猥瑣,他就和他的北方女漢子約會去了。
周末的時候,我和南方漢子一起去龍山的湖邊玩,他帶上了他的北方姑娘。
北方女漢子說:“我們那邊沒有湖,連水池子都不多見。”
于是,南方漢子在車行租了一輛電動車將她帶到湖邊,水拍擊岸邊,斜對面是天空的落日黃昏。
南方漢子讓我給他們拍照,我調(diào)好閃光燈,將他們與這個美麗的黃昏定格在了一起。
北方女漢子說:“我回去就把照片洗出來,放進相框擺在我的桌子上。”
當大一結(jié)束的時候,天氣寒冷。
南方漢子將北方女漢子送到了火車站,在去途中,他緊緊抓著她的手。
離火車發(fā)動還有兩個鐘頭,我們便開始在街上晃悠。
北方女漢子對我們說:“我們一起吃頓餃子吧,在這邊讀書,我一直想吃。”
于是,他們倆牽著手走在前面。我作為一個電燈泡,只好走在后面。
穿過了好幾條街,我們終于找到了一家餐館有做餃子。
吃完后,北方女漢子說:“這餃子太不正宗了,以后有機會,我一定要讓你嘗嘗。”
南方漢子:“肯定會啊,我抽空就去你那看你,到時候我們一起吃。”
隨著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慢慢過去,我和南方漢子將北方女漢子送到了火車站。
在一個角落里,他們倆在親吻。
后來,南方漢子看著北方女漢子走進候車室,走進月臺,連頭也沒回。
我知道北方女漢子是一個做事很堅決的人,我想她是怕回頭就舍不得離開了吧。
這時候,南方漢子哭了,眼淚不停的流。
他別著頭說:“別看我,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哭,就是舍不得,控制不住情緒。”
就這樣,大一結(jié)束了。我在回家的途中,天空開始下雪。
再次回到學(xué)校的時候卻是陽春三月,南方漢子來了,他在校門口等了半天,北方女漢子沒來。
她退學(xué)了,換了一個新的學(xué)校。理由是家里認為學(xué)校太遠,于是,南方漢子與北方女漢子變成了異地戀。
他們倆開始一天無數(shù)個電話,相互說著學(xué)校發(fā)生的趣事與自己的生活經(jīng)歷。
我看見過南方漢子打電話的樣子,想念,眷戀,仿佛每天都有說不完的話,數(shù)不清的想念。
但人不是字典,終歸將要平淡。電話從一天好幾個變成一天一個,甚至好幾天一個。南方漢子總是為這樣的改變苦惱。
有一次學(xué)校舉辦煙火晚會,我給我當時的女朋友也拍了幾張煙火的照片。而南方漢子問北方女漢子:“想看嗎?”
北方女漢子說:“想。”
于是,南方漢子開始一個人擠進人群,孤單的在人群里拍照,將那些漂亮的煙火都發(fā)送到北方女漢子的手機上。
南方漢子問她:“好看嗎?w我一個人擠人群拍的。”
北方女漢子:“好看,辛苦你啦。”
聽了這話,南方漢子做的兼職越來越多了,他想要存夠一千塊錢就去找她。
在大二快要期末的時候,南方漢子終于存夠了。
他打電話給北方女漢子說:“我來看你吧。”
北方女漢子:“不用了,我有男朋友了。”
南方漢子失魂落魄的回了家,他覺得這個冬天比往常更冷。
在火爐旁,南方漢子給北方女漢子發(fā)著短信:“你想我了么?在這個寒冷的時候,這時候,我正在給爐子里添加炭火,那火紅映照的溫暖,就跟你的擁抱一樣。”
南方漢子得不到她的任何回應(yīng),北方女漢子的決定就和當初走的時候頭也不回一樣堅決。
南方漢子終于去了一趟遠方,只不過他是去找他失去的姑娘。
他在她學(xué)校的門口見到了她,卻始終沒有上前。
因為和北方女漢子牽手的不是他,南方漢子轉(zhuǎn)頭離開了。
原來北方女漢子只是利用他排解寂寞而已。這不是他要的遠方。
他沒有吃到北方的正宗餃子。
他也沒有機會見著北方女漢子將他們當初黃昏時候的合影擺在桌上。
大三畢業(yè)的時候,我沒有參加畢業(yè)晚會,也沒有去照畢業(yè)照留念。
因為我見到很多人抱頭痛哭,以淚洗面。
在學(xué)校門口,南方漢子不斷的跟別人告別,無論是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他都跑到人家面前說再見。
這時候,我才明白我們所待的城市是一座很孤單的城市。
終于,南方漢子在看見又一對情侶在他面前不舍相擁的時候,終于也歇斯里地的哭了起來。
這時候天空又在放著煙火,南方漢子哽咽著說:“我以前也拍過煙火,一個人擠在人群里。” 而我在一旁只能手足無措,因為我并不懂得如何安慰別人,因為我也會哭,雖然這么說丟臉了一點。但孩子們嘛,都這樣,遇見傷心的時候,慢慢哭著哭著就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