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接上篇,此篇為插敘)2016年10月,我如約第三次來到臺灣(第一次是2015年底開始的環島純旅行,第二次是2016年5月來臺洽會阿菌哥等人)。如同之前一樣,往下來的兩周,我突然變得大紅大紫起來——許多臺灣的新知舊友紛紛出現在我的生命里,各種邀約和介紹紛至沓來——難道是我的大陸人身份引發的效應嗎?看來哪里都是外來的和尚好念經啊哈哈。
? ? ? ? 于是那兩周時間我不得不都交了出去,么得靈魂,唯獨肉體跟隨各路指令飄忽。
? ? ? ? 某日,我在臺灣大學附近朋友開的一家個性咖啡館,被介紹給一位名叫’巴頓’的男生。巴頓和我的身高相若,這讓我倆變得更容易熱絡了;他似乎有點少數民族的血統,而波西米亞風格的打扮讓其更像一個有藝術電影范兒的“圈內人”,他的確也在做著這樣的事情。
? ? ? ? “我最近,在籌拍一部短片。”巴頓告訴我。
? ? ? ? 我喜歡聽到“短片”這個詞,在我這,或者說在獨立電影人的世界里,“微電影”似乎是婚紗攝影界的專業術語。
? ? ? ? “我日常就是在各個地方放電影。今晚在這里放。”
? ? ? ? 確乎,三三兩兩學生模樣的人開始進出咖啡館,每位100元臺幣。巴頓站在咖啡館內的小放映廳門口收費。我數了數,大概進去了二十幾位,基本上滿座了。到點放片后,巴頓出來,繼續和我聊天。
? ? ? ? “這就是我現在的收入來源。”巴頓說。
? ? ? ? “感覺還不錯啊,一晚上也有幾千塊呢!一周有幾次放映?”我有點羨慕。
? ? ? ? “三四次吧。也不是每次都很多人。”
? ? ? ? “你還有其它工作嗎?”我問道。
? ? ? ? “我有臉書賬號,寫影評,粉絲還有一些,偶爾會有點收入,但是比這個還不穩定。”
? ? ? ? “獨立電影或者說獨立藝術,在哪都很艱難啊。”我不由感嘆著。
? ? ? ? “我沒有念過大學,高中畢業后就從高雄來到臺北。”巴頓點起一支煙, “我以前做過各種工作,比如端盤子,扛包,建筑工地搬運,蠻多的。”
? ? ? ? “我也是’北漂’。”他笑道。
? ? ? ? “哈哈。那你對大陸的電影熟悉嗎?”
? ? ? ? “還算熟,我喜歡婁燁和賈樟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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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我倆聊到電影散場,和老板告辭后,走到街上。巴頓看了看時間,晚上九點多。
? ? ? ? “你去過龍山寺和艋鉀沒有?”巴頓問我。
? ? ? ? “去過,但是只泛泛路過而已。”
? ? ? ? “有什么印象?”
? ? ? ? “講真,有點嚇人,和臺灣任何其它的地方都完全不一樣,太多游民了。在大陸我從小都沒見過那么多游民聚集在一起。”我說。
? ? ? ? “艋鉀是從前最臺北的地方,也是黑社會橫行的區域。”
? ? ? ? “是啊,那旁邊有個地名叫’剝皮寮’,聽起來就燊人。”
? ? ? ? “這個時間過去剛剛好,走吧,我帶你去看看以前的臺北。”
? ? ? ? 于是我坐上他的機車,呼嘯著穿過臺北霓虹閃爍的街頭巷尾;不一會到了西門町,他鎖好車。
? ? ? ? “走過去吧。”巴頓招呼我。
?? ? ? 我開啟攝影機,跟在其后。很快我們穿過熱鬧的西門町,走入它的后街。
? ? ? ? “這一片,是臺灣年輕人和老年人夜生活的代表,西門町是年輕人的,艋鉀是老人的。不過這幾個街區比較特別,現在還有點早,更晚一些會有很多年輕人,男生,會過來。”巴頓說。
? ? ? ? “是哦。為什么吶?”
? ? ? ? “等下你就知道了。”
? ? ? ? 我們走入的這一大片地區,就是所謂最能代表老臺北的艋鉀。這邊的建筑年齡大多在四五十年以上,隨處皆是廉價的小商品店鋪,往來的人們衣著也是廉價的。走了一會后,路兩邊的黑暗處,明顯多了挎包的、上了點年紀的女人。? ? ?
? ? ? ? “這一種,都是站街女。”巴頓小聲告訴我。
? ? ? ? “哇,沒看見幾個年輕的。”我把攝影機放至腰部高度。
? ? ? ? “也有,但是很少。”
? ? ? ? “她們收多少錢?”
? ? ? ? “普通的就是800-1000塊臺幣,年輕的大概1300-1500塊這樣子。”
? ? ? ? “之前你說的年輕男生,就是來找她們嗎?”
? ? ? ? “是啊,現在臺灣很多年輕人不想談戀愛,又沒錢去好點的地方,比如忠孝敦化那邊就比較高級,只能來這里。”
?? ? ? ? “這樣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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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巴頓指著小街兩側的霓虹招牌。
?? ? ? ? “你看,這種除了店名之外什么都沒寫的,不曉得是干嘛的,其實就都是色情交易的場所。”
?? ? ? ? “好象都只有名字。”
?? ? ? ? “是啊。里面大陸人也不少。很多是福建的,假結婚來臺灣,身份證也沒有,就黑下來,非法滯留這樣。”
?? ? ? ? “嗯嗯,這種事我有聽過。”
? ? ? ? “不過也都上年紀了,基本上是二三十年前來的。現在大陸年輕女生,應該不會再這樣來臺灣賺錢。”
? ? ? ? “應該是。”我應道。
? ? ? ? “很多大陸新娘過得很委屈,就和臺灣老公離了婚,又不好意思回去,慢慢也到這種地方謀生了。”
?? ? ? ? “是啊,這種事我也聽過,大陸新娘被虐待的事情。”
?? ? ? ? “上次大陸小姐還有和臺灣小姐打架,事情鬧得很大,好像是為了搶客戶來得。”
? ? ? ? 我們邊聊邊走,期間我的胳膊還被一個站街女拖了一下。好歹走到了艋鉀夜市。夜市里除了賣吃的,還有些賣碟片和衣服的攤位。碟片超級便宜,四十片五百塊臺幣這樣,幾乎都是日本A片。
?? ? ? ? “日本人會來這邊買A片,因為日本賣比較貴。”巴頓笑呵呵的說,“之前日本還想起訴臺灣,結果不曉得為什么不了了之了。”
?? ? ? ? “空幫哇!”路邊的店主向巴頓揮著手。
?? ? ? ? “你瞧,他把我當成是日本人了。”
? ? ? ? 漸漸我們走到了艋胛公園,講真的這個地方超恐怖,有許多游民白天晚上都盤踞在這里,非常邋遢,感覺還有些攻擊性。這里和常見的臺灣景象大相徑庭,這也是一處彰顯臺灣多樣性的地界。
? ? ? ? “你要不要用這里的洗手間?”巴頓指了指公園里的廁所。
? ? ? ? “我不敢。”我搖著頭,“大陸有些很臟的廁所,有時候遇到了沒辦法也只能去;可是這一種,感覺太恐怖了,不曉得里面有什么。”
? ? ? ? “其實我也不敢去。”巴頓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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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從艋鉀離開,我們走回西門町,街面繁華起來。忽然我發現周遭只剩下男性在行走,一個女生也看不見,有點大惑不解。
? ? ? ? 巴頓看出了我的疑惑:“這里是河畔留言,臺北最有名的gay吧,同志夜生活的地方。”
? ? ? ? 原來如此,果然兩旁多出了彩虹旗——同性戀的象征,人流也密集起來。臺灣是全亞洲這方面最開化的地方,此言不虛,一年一度的同性戀大游行便是明證(這個部分以后會寫)。講真,我雖然可以理解并尊重每個人的選擇,但同性戀里面喜歡騷擾他人的人卻不少,絕非他們自己宣講的那么純粹。所以我對這種地方,內心是小恐懼的。速度繞道走。
? ? ? ? 走累了,我買了兩杯冰飲,和巴頓找了個路邊位置坐下來休息。此時已經快十一點了,街頭的機車依舊往來不歇,噪音很大。我們開始聊電影,我聲音小,常常需要重復兩三次,才能讓有點耳背的巴頓聽清楚。我們一致認為臺灣電影的黃金年代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其后水準就每況愈下。
?? ? ? ? “現在臺灣的獨立電影學西方沒學到,又沒有本地特色,拍得四不像。”巴頓稱。
? ? ? ? “臺灣現在還有獨立電影嗎?”我硬生生地把這句話咽回去,換成,“你有沒有想過申請政府輔導金。”
? ? ? ? “什么?”
? ? ? ? “有沒有想過申請政府輔導金?”我提高嗓門又問了一次。
? ? ? ? “邊緣的,或者比較狠的,通過很難。”巴頓回答說。
? ? ? ? “臺灣也是這樣嗎?”
? ? ? ? “有全球行銷賣相的,會比較可能。”巴頓點點頭。
? ? ? ? “鈕承澤的《情非得已》不是比較非主流嗎?”我一直很喜歡這片。
? ? ? ? “《情非得已》嚯,那一部比較特殊,你看它里面有很多演藝界的朋友出來演,政府會認為說比較有賣點。”巴頓說。
? ? ? ? “所以,你比較喜歡那種風格的影片?”我問。
? ? ? ? “我偏愛寫實主義的電影,還有日本的異色電影。”
? ? ? ? “日本異色電影。譬如呢?”
? ? ? ? “冢本晉也的《鐵男》、《六月之蛇》、《雙生兒》,非常有風格,配樂攝影都是自己操手;還有今村昌平,視覺非常強烈。”
? ? ? ? “那你這次籌拍的短片是什么類型的?”
? ? ? ? “偏自我私文化那種。”
? ? ? ? 我倆在街邊,邊喝冰飲邊暢談電影。我身邊的臺灣文青巴頓,沒有念過大學,當然也沒有系統學習過電影知識。但是一晚上的接觸,感覺他蠻有想法,蠻有干勁,也蠻有生活體驗。我覺得他是一個挺不錯的拍攝對象,他同樣認為我單槍匹馬來臺灣拍紀錄片是很牛掰的事情。所以,我們很快就談妥紀錄片的合作,因為我是跟拍為主,并不會對他的工作和生活造成什么影響。
? ? ? ? 當然,后來我放棄了拍攝臺灣年輕人這個選題(原因之后再寫),也就沒有時間和精力繼續與巴頓互動。在此送上祝福,希望臺灣新一代獨立電影人群像里,能出現巴頓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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