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這周人物的作業看似簡單,實則很難寫好。這一個星期來糾結,惶恐,思考,發呆,好像冇咗寫的動力,腦子里閃過了許多人,也有大人物,也有明星,也有家人,朋友,同學,直到星期六上午,還想寫一男性朋友,任職國家安全局卻患憂郁癥多年。
都開始動筆了,昨天她的音容笑貌忽然浮現腦海,以致于發了好久的呆,心念一動,馬上改寫她了。
(一)
1998年夏初,我在回昆明探親的時候在一酒吧認識了宛通瓊。
當時一大幫青年男女十幾個人圍坐一起玩:真心話,大冒險。
面前放了幾箱啤酒。
這個游戲及其殘忍,首先發毒誓,如果不說真話就會如何如何恐怖下場…
于是大家發了毒誓之后開始組成A-B兩隊提問題。
提問題的人一定會問非常大膽,令人尷尬的問題。
隊員輪流回答,然后大家對你的回答分析通過。
表決是否相信?你若選擇不答就喝完面前一大杯啤酒,或是選擇大冒險,那更是令人目瞪口呆的難題。
大家都興奮得叫囂著,青春荷爾蒙無處散播的氛圍籠罩了酒吧。
一輪互相提問之后,大家都選擇喝酒。
再幾輪提問過后,有的表示不能再喝,于是開始講述自己的失身。
有的開始對某人表白。
有的沖上臺去親吻酒吧駐唱歌手。
有的還有的脫了T恤小襯。
有的擁抱親吻。
我早跑一邊,找個角落看大家瘋狂。
十幾個人笑作一堆,忽然聽到一個聲音響起:宛通瓊來了。
十幾人靜下來了,一個穿著打扮時尚有型的男人走了進來,整個一儒雅的知識分子感覺,有人站起來讓座,咀里叫著:三哥,您坐這。
我看那叫三哥的人眉清目秀,一臉的孤傲嚴肅。
他沒坐卻招呼身后一穿旗袍的女孩:宛宛,來這坐。說話時表情卻換了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
他身后跟著一個女孩子,他們走進來后,十幾個人紛紛讓座。看得出,這個男人,在他們眼里應該是有一定的社會地位和身份的。
男人帥不帥?靚不靚仔?我倒是不關注。
我在酒吧一角打量著那個置身于光影下的女孩倒是覺得眼前一亮,盡管酒吧的燈光有點昏暗,我還是看出這個女孩的清雅脫俗。
她穿一件淡綠色旗袍,剪了齊眉的留海,臉型小而巧,完全是古代女子的模樣,發質烏黑亮麗,像絲綢披散至腰間,她的氣質和酒吧的氛圍以及我們這十幾個人完全不同。
環顧周圍的紅男綠女,個個油頭粉面,濃妝艷抹的。
我在心里暗道:一群庸脂俗粉。
對于俊男美女,我向來是特別留意的,我想不到在昆明這樣邊疆城市,既然有這樣的古典美女。
反正就感覺這女孩像一陣清風,吹散了酒吧里混雜吵鬧的污穢。
待二人坐下,有人就說,三哥,我們正在玩真心話大冒險,你要不要參加?
那叫三哥的人一揮手,語氣里滿是不屑,聲音有些沙卻很洪亮:什么狗屁真心話大冒險?你們就在這里借故占女孩子便宜是吧?跟著偷吃女孩子豆腐,親個嘴,抱一下什么的呀,我可不能慣你們吶。
改,改,改游戲規則,玩789。不要爆隱私,只準講笑話,講不出就甩數字棋,甩到7指人喝,甩到8喝半杯,甩到9喝一杯。
大家愣了愣,女孩都歡呼,男孩都垂頭喪氣的表情。
我悄悄問朋友:這個叫三哥的什么人物?他女朋友好美。
朋友說:你久居香港不知道?這個是昆明夜場里響當當的人物,我們都叫三哥。
不知白天做什么?反正晚上一定各大酒吧的座上客。
大型夜場里只要講認識三哥,那肯定是免單的。
那女的叫宛通瓊,是他的親妹。
你別看二人文文弱弱的,可是能喝能打的。
他哥起碼有二十個女朋友。
我接著說:那他妹起碼三十個男朋友。
朋友大驚,示意我小聲點,又表情復雜地說:沒有,一個也沒有,沒人敢追三哥的妹妹。
漂亮女人惹禍端,聽說一個富二代有次飯局,借醉抱著宛通瓊,被她反手一巴掌,又一掌打倒在地。
那富二代借醉也打了宛通瓊一巴掌。
結果第二天聽說酒醒了嚇得不輕。
托人找到三哥,三哥不見,只說找我妹去認錯。
后來那富二代是跪在宛通瓊面前求饒的。江湖傳遍了。
你說結局是什么?宛通瓊要那個富二代答應她,年底前結清拖欠民工的工錢。原來那個富二代的老爸是昆明城內某房地產商。
我聽后對這個宛通瓊真是佩服至極,不僅報了仇還順代幫了人。看來這個美女不光顏值高,還挺善良的。
看看表,己經11點,擔心父母著急我夜歸,于是我和朋友說:你們的江湖太復雜,我先走了。
朋友說:走也要去打個召呼。
我不情不愿的來到二兄妹面前,打了召呼,那個三哥正在意氣風發的講述什么,我待他話音一落上前說:宛先生,謝謝你今晚的招待,我先走一步了。
三哥轉過頭來,好看的眼晴望著我:玩的不高興嗎?怎么要走呢?雖是微笑著,但口氣有些冷淡。
我心中有氣,我走關你叉事,但又不想得罪這種江湖人士,于是微笑著,解釋道:我答應明早陪父母去行山,太晚回去,父母會擔心,而且明天可能起不了身,以后有機會再和你們喝酒。
哥,人家孝順孩子,還有禮貌,你別嚇著人家。宛通瓊說話了:小妹,留個電話,我挺喜歡你的。
我故意留了昆明的電話號碼,而沒有留香港的電話號碼,我心想,二兄妹雖然長得不錯,但是生活環境和故事太嚇人,還是不要有什么交集?
我一向是個膽小怕事的人,不想出風頭,也不想惹麻煩。
我臨走時,又注目望了好幾眼宛通瓊,心里發出幾聲感嘆:這哪是現化人?完全是古代美人,真像一朵荷花出于污泥而不染。
奇怪的是宛通瓊也用那雙好看的丹鳳眼,目光烔烔的迎著我的眼光,自信滿滿,但又親切溫和,令人舒服,我的第六感告訴我,她有話要和我說。
我心想:不會是什么秘密吧?知道越多,死的越快,我可不想聽,但又不能表現的拒人千里之外。
于是我裝作心領神會的樣子說:我還在昆明待一個星期,你有空打俾我。
然后,然后我一直沒收到宛的電話,這令我如釋重負。
一個星期后,我離開了昆明,回到了香港。酒吧一夜的奇遇也被我遺忘了。
(二)2001年由于處理家事,我回昆明小住半年,期間朋友介紹去了一個廣告公司幫忙,沒想到我會在招聘會上遇見宛通瓊。
盡管才隔了十二個月,宛通瓊的身材還是有些變化,不再苗條,變得有些豐滿,但身穿一襲旗袍露著雪白小腿,還是剪著劉海但只到披肩長發坐在一群應聘人員當中的她還是被我一眼認出。
她是來應聘業務員的,我倆沒機會聊天,辦公室人來人往,我留了電話給她,一再叮囑打俾我。
然后,還沒等她打給我,我就主動打給她了。
通知她被公司錄取了。不過不是業務員,而是公關部當公關。
其實以她的學歷并不符合招聘條件,公司要求本科畢業。
宛只是高中畢業。我在朋友面前說了好話,我隱約覺得宛很需要這份工作。
果然,宛對工種并不抗拒,于是我倆做了同事。
幾個月的相處中,我發現宛通瓊交際能力,工作能力以及社會閱歷之豐富讓我驚訝。
一是她會察言觀色,不該說的話半個字都不出口。
而且和男女同事相處都是微微點頭,笑一下,不卑不亢的,給人很神秘的感覺。
遇到別人講是非,她就走開。
自己份內的事一定做好,但不會幫其他同事忙。
她告訴我,你幫人有時是害人,別人的工作你去主動幫了,會惹大麻煩。
她看人性如此通透,事實證明是對的。
公司來了一個新人,老好人不懂拒絕,來的最早,走得最遲,卻成為別人欺負的對象。
我問宛,要幫幫她嗎?宛說,再觀察一下,如果她熬過三個月試用期,證明可以幫。這都是她自找的,誰讓她要討好別人,而不干好自己工作呢?幫人也要此人值得幫。
后來那個新人熬到二個半月后跳槽了。我不禁佩服宛的洞察先機。
她笑說,跟我三哥多年什麼人沒見過?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會有。
好人和壞人都不可怕,因為他們代表兩個極端,最怕就是老好人,做事沒原則,做人沒底線,坑了你還一臉無辜。
我還注意到,宛通瓊上班總是不早到,不遲到,不加班,到點走。
應酬她會和老板講好幾點要回家。
每次見客戶都游刃有余,喝酒說話都點到為止,人漂亮又有頭腦。很快征服了一幫客戶,為公司簽訂大單立下汗馬功勞,當客戶表揚時,又推出老板和公司牌子來,所以客戶和老板都喜歡宛通瓊。
老板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感嘆宛通瓊就是天生吃公關飯的,再難搞掟的客戶只要宛在都不是問題。
很快宛的工資升幅大大提高。
其次她會化敵為友,本來以她的學歷和美貌,分到公關部己經讓全公司議論。
現在又經常被老板叫去飯局陪吃喝,有機會認識有錢人就更讓公關部其他幾個女孩憤恨。
有一次宛喝得胃出血,老板送去醫院輸液,不多久公司就傳出老板和宛有柒的小道消息。
老板娘上來公司查小三,宛通瓊帶著老板娘去了醫院。
回來后老板娘召集公司頭頭開會,笑咪咪拉著宛的手說:為了公司的利益,和客戶拼酒,喝進醫院,真是好員工,以后誰還敢胡說八道馬上離開公司,這里是做事地方,不是八卦場合,今天以后給小宛的工資翻倍。
可惜那天我沒回公司,沒親眼目嘟這場好戲,過后我問宛,是用什么方法證明自己不是小三的?
宛笑笑,以后告訴你。
過了二天,宛通瓊果然打電話邀約我去當年那家酒吧坐坐,她說讓我帶好朋友來,我很納悶,就叫了冬冬,晚上八點我如約而到,見面才知她也帶了最好的閨蜜小燕來了。
三個女人一個墟,四個女人簡直就是演唱會現場,女王級別的冬冬遇上段子手小燕簡直是絕配。
單聽二人的笑話,故事就讓人捧腹,再加上我興致勃勃的配合,我們三個人笑得花枝亂顫。
宛在一邊含蓄而溫柔的望著我們三個,我很好奇她為什么出來工作?她那個厲害的三哥知道自己妹妹遭的罪嗎?
但我和宛還沒熟到可以打探她家事的地步。
以我對宛的一點了解,我知道有的人一問就會答,比如我。
有的人問了也不會答,還會討厭你八卦,真想說會主動告訴你,比如宛。
所以我拼命壓抑自己的好奇心。
那晚大家都很開心,臨了宛通瓊提議每人講一個恐怖故事,我講的是一部荷蘭電影,冬冬講她小時候聽來的故事,小燕講了一句話的恐怖故事,她說:我如果不化妝出門,對別人來說就是恐怖故事。
我們笑聲未落,宛通瓊悠悠來一句:我說說我出生的故事吧!
我生在家里,那晚家里只有大姐和三哥。
我爸是地礦局的,長年在外出差,生我那天我爸在外地。
我家住郊區廠礦房,低矮破舊,門口有長長的小巷通向大街。小巷沒燈,一到天黑只能打電筒,或是月色明亮的晚上可以看清楚路面。
聽我大姐說,我媽穿了羊水,在家疼得直叫,那時沒有電話。
于是叫三哥去找醫生,三哥出去好久沒回來,突然聽見敲門聲。大我15歲的大姐一開門,門口站了一排穿白衣的小孩,頭一個就是我,這時屋里敲響了子夜12點的鐘聲。
大姐叫一聲昏了過去,再醒來時,己被抬回屋睡在床上,旁邊是三哥和醫生忙碌著指揮著人們把我媽抬上救護車,屋里有嬰兒哭聲,我就這樣來到世上。
從小到大,我大姐從來不抱我,她認定我是7月半來投胎的,而且我的樣子和二個姐姐完全不像,她們膚黑我膚白,她們眼小我眼大,鄰居都說她倆丑,我美。
我媽也不喜歡我,我出生沒多久,我爸就在外找了另一個家。就是現在說的小三。
后來還和我媽離婚,我媽說我是托衰家,是來討債的,從小到大總是指責我,抱怨我讓她失去丈夫,于是也不大理我。
只有我三哥不相信我媽和我大姐的話,他說大姐自己拌在門檻上摔下臺階,摔昏了,才編出那樣的謊話。
三哥喜歡我聽話,懂事,從不和家里人爭執,總是默默聽任姐姐們的欺負。
他從小帶著我玩,接送我上學,保護我,照顧我,本來我三哥可以上大學,可以去參軍,但他為了我初中畢業就走上社會,闖蕩江湖,去和人打,和人斗,和人爭,他像父親多過像兄長。
因為我是七月半踏正過了12點出生的,所以每年七月半我都很興奮,人人趕著回家躲避,只有我喜歡晚上上亍走,聞著滿大亍飄著燒紙的香味,我會長久的望著月色發呆。
有一年我正在生日這天抬頭望月,我媽在我身后叫我,我一轉身,把我媽嚇得不輕,從此她很少罵我,甚至有些怕我,和我說話都離我遠遠的。
后來有一天我無意中聽到我媽和大姐對話,原來那晚我轉過身來時,我媽看我的眼晴像極了狐貍的眼,非常詭異,而我的臉蒼白無血色,眼神深邃,冷冷的不像人……而我大姐則說,我早說她不是人,小時候就應送給人。
她們說話聲極低,離我又遠,奇怪的是我完全聽到了。
后來我姐和我媽對我的態度明顯改善,不罵我了,但也不怎么理我,只要我交夠家用就行。
上次我喝到胃出血,家人也沒來看我,在她們眼中,我就是多余的人。
好了,故事講完,來干杯。
宛通瓊平淡的像是說別人的故事,言者平靜,如一池湖水,波平浪靜。
聽者心驚,如大海波濤,洶湧不息。
聽完宛通瓊的故事,我們三人表示今晚不回家了,一起去溫泉桑拿館泡澡。
因為宛的故事令我們害怕,加上想到回家的路上要走過長長的黑暗的胡同就更加心驚。
宛卻說要回郊區母親的家。說她要回家取一物件。
小燕說:明天大白青天的再回去,現在回去什么意思?走,一起泡澡去。
宛嘴角上揚:我就喜歡黑暗,喜歡沒人走的胡同,小巷,現在剛過午夜,是我最喜歡的時辰。
聽到宛說時辰,我哆嗦了一下。
心下的恐懼又增添幾分。
忙催促冬冬和小燕離去。在溫泉會所里,小燕呱呱的和我,冬冬訴說了她和宛通瓊的故事。
原來她倆相識于幼兒園,小學,中學,高中,是形影不離的好朋友。
宛的三哥因為一年前打針(海洛因注射),劑量超標,一針打成了廢人。
兄弟們樹倒獼猴散,眾多女友擁到醫院看望,聽醫生說不死也殘后紛紛離去。
宛通瓊一直和三哥感情很好,現在從母親家搬出來接了三哥一起住。租房住在郊區。
她哥這事太糟心,好好一個漢子,一針打廢了,要是打死了起碼還留一筆錢,可現在就是無底洞,就差去賣身了。
但宛通瓊視清白為生命,怎么會去賣身呢?
有幾個有錢佬己經明示暗示我,只要宛愿意做小三,他哥的醫療費就不是問題。小燕表情夸張,手舞足蹈的指天指地。
她肯定不愿意,以我這些時日對她的觀察和了解,她活得陽春白雪,絕不會做下里巴人的事。我忍不住插嘴。
你才認識她幾個月你就看出了,何況我和她的關系。
我根本不敢和她說這事,怕她和我急。
小燕嘆息連連:宛通瓊清高著呢,別看她混跡江湖多年,喜歡她的男人排成隊,可是她只想明媒正娶,嫁一個她喜歡的人。唉,我告訴你們一個秘密,她還是處女呢!
冬冬在一邊悠悠的吐出一口煙圈,搖頭不相信:每天周旋在一群老男人身邊,個個虎狼似的,經常出入酒吧,飯局多過回家怎么可能守身如玉?你說她今天是處女我信。
真的。小燕斬釘截鐵的樣子:昨天宛通瓊給我看的,醫院開的證明。
我這才明白,前幾天公司老板娘為什么態度大變,為宛通瓊撐腰?
(三)第二天中午我撥通宛通瓊的電話,要求她帶我去看看她三哥。
在郊區宛租的小屋里看到宛先生時,他正坐在一個輪椅上,手指彎曲著,嘴歪頭歪,人也胖了許多,頭發全剃光了。
和酒吧那儒雅,威而不露的樣子完全二個樣。
宛通瓊熟練的下面條,煎荷包蛋,摘洗青菜,我想幫忙被她制止。
我回到小屋目膯口呆望著輪椅里的三哥,心情復雜,我覺得宛的三哥這情形就是中風后遺癥。
面煮好了,宛推了輪椅放一碗在三哥面前的托盤里,用剪刀剪碎面條,雞蛋和青菜。
三哥像個三歲幼兒手捏勺子,很艱難的拔弄了一勺,可手抖著怎么也放不進嘴里。
我瞟了一眼坐我身邊的宛,她神情平靜,看不出臉上的表情。正默默地拌勻碗里的面。
我胸口一熱,鼻子發酸,不知哪來的勇氣?我放下剛吃二口的面條,幾步走到三哥面前,從他手里取下勺子。
開始喂食,一口一口,三哥嘴里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我知道三哥想謝我,但他說不出話來。
三哥好看的眼晴里慢慢涌上淚水,我皺皺眉,心里更覺難受。
盡量保持微笑,我收斂眼光只看三哥的嘴,十幾勺之后一碗面吃的干干凈凈。
三哥的眼淚流了下來,我也熱淚盈眶。
錦上添花的事我做不來,雪中送炭總可以吧。
拿紙巾給三哥擦擦眼晴,擦擦嘴后,我起身,轉頭,宛通瓊不見了。
出門一看,她正在抹淚,站在屋外一棵小樹旁。她的背影好孤獨,好悲傷,也好美。
在這艷陽高照,陽光燦爛的午后,一向堅強的宛通瓊像雨中的荷花無聲的哽咽著。
小燕告訴我們從小到大都沒有見過苑通瓊哭過。
那么今天她為什么落淚呢?
這是我第一次見宛通瓊哭,也是最后一次。
我輕輕走到她面前,拉起她一只手低聲說:像三哥這樣的情況和中風人士很相似,三哥年輕,容易恢復。好好照顧康復大概需要2年,沒事的,人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我倆淚眼相望,雙手緊緊握在一起。
她說:我沒看錯你,第一次在酒吧見你,就覺你和旁人不同,你是我見過最善良的人。
聽了她的話我的眼淚止都止不住:我很慚愧,才工作沒多少積蓄,幫不了你什么。
宛通瓊握著我的手:傻妹妹,朋友之交貴在心,重在義,你有赤子之心對我來說是無價之寶,謝謝你給我的安慰。
后來我又去看了三哥幾次。每次都心情沉重,不過宛通瓊己經接受我建議,決定送三哥去康復醫院,有專人照顧,有醫療設備。而她去打二份工,以維持三哥的治療和她的日常生活。
后來家里事處理完了,我也要回香港工作了,畢競香港人工高過昆明幾倍,于是我辭了廣告公司工作,和眾多朋友告別。
我走的時候答應宛通瓊半年回昆一次,由于宛并沒有電腦,也沒有QQ,大家工作都忙,所以約定平時不聯絡,回昆再見面。
但我之后一直忙于工作,期間父母來港看我,于是我二年都找不到機會回昆,我心想,二年很短,宛通瓊那么會處事做人,應該生活不錯。
期間我電話遺失了,于是徹底和宛通瓊失聯了。問冬冬要小燕電話,回復她也沒有。
2002年春節我回到昆明。
機場出來我打的士來到宛租住的地方,低矮破舊的小四合院消失了,我面前是一幢高樓。
急忙趕回家找到電話本,打宛通瓊電話是別人接的,說這個電話用了幾年,不認識我說的宛通瓊是何人?
找到冬冬,她也說早斷了和她們的聯系。
一個偶然的機會在朋友生日宴上見到小燕,急忙拉她出包房打聽宛通瓊的近況。
競然聽到一個直到今天我依然不相信的消息。
宛通瓊己不在人世。
大驚連連追問怎么回事?
小燕告訴我,我回了香港半年后,宛的三哥就自殺了。
而宛通瓊接愛不了這個事實,墮落了。
什么叫墮落了?你怎么可以這樣說自己的好朋友?我厲聲問道。
宛通瓊吃四號,還斷了和我聯絡,交了一幫不三不四的朋友,這不是墮落是什么?小燕也對我叫。
看到小燕痛心疾首的表情我有些后悔對她叫,一番安慰后。
小燕才告訴我,宛通瓊后來嫌吃不過癮,又開始打針,最后步入三哥后塵,一針把自己打死了。
這些都是宛通瓊大姐告訴我的。我去她大姐家,見到她的照片前有香爐,上面有三柱香。
我淚眼婆娑的問:那宛通瓊埋在哪里?你知道嗎?可以帶我去看看嗎?
小燕聳聳肩:她大姐不告訴我,我也沒有辦法,我看她大姐一點都不難過的樣子我就來氣。
我想她哥是撐不下去了,自己放棄了。
她哥廢了后,我也只是在醫院見過一次。你是沒看見,唉……多帥的男人,多有錢有勢呀,就一針打沒了。
祘了,人死如燈滅,我們可要好好活著,我還餓著呢,我要進去吃飯了,飯后我們還要去唱K。小燕說完掙脫開我拉著她的手,推門進包房去了。
我心神大亂,跟她走進包房,包房里正在敬酒,大家興高釆烈的干杯,歡呼。
我拿了自己的手袋和壽星打過召呼說自己身體不適,就蒼促離去了。
打車來到我和宛通瓊曾經相識的酒吧,這里己經拆了,變成一個小公園,里面有小孩嘻戲,老人乘涼,情侶談心,我慢慢走著,心里下著雨。
回想小燕說的話,我心里明白,三哥一定是不想拖累妹妹,才自絕的。
三哥,你好糊涂呀,你不知道你是妹妹活下去的希望嗎?
我說,活著才有希望,是否誤導了宛通瓊?讓她覺得哥走了,人生再沒疼她的人,再無活下去的意義,所以放棄了自己?
我陷入深深的自責中。
其實我們愛一個人,不論他(她)是丑陋還是傷殘,我們都愛,只要他(她)活著。
但是當我們愛的人離去時,我們不應該追隨,而是要替(他)她活下去,這才是真勇敢,放棄很容易。
為什么不挑戰一下高難度?繼續走完生命的旅程。
哪怕前路都是挫折,痛苦和失意。
我們沒有理由放棄。
哪怕全世界遺棄你,生活欺騙你,我們都要抬起高貴的頭,拿出高傲的姿態笑對一切。
我模糊記得三哥在酒吧玉樹臨風,談笑風聲的樣子。
但我清哳得記得喂飯三哥時他滿是淚水好看的明眸。
我也永遠記得宛通瓊有一頭烏黑亮麗如絲綢般滑不溜手的長發。
有一雙會說話好看的丹風眼。
有一張伶牙俐齒的櫻桃小嘴。
有我羨慕的鵝蛋臉和彎彎月牙眉。
還有小巧秀麗的豬膽鼻和白暫細膩的膚質。
以及十指尖尖如初筍的玉手潔白細膩。
一笑上下兩排整齊潔白的糯米牙。
不說話時冷冷的孤傲的表情威風凜凜不可侵犯的樣子。
開口時卻又口齒清唽伶俐平靜滿有力量的沉穩和不可抗拒。
我還記得我倆樹下淚眼相望,兩手相握她手里的冰冷。
此刻我也入神的望著天空那一彎明月……
多少年過去,宛通瓊的樣子和她講的自己的故事總會在我生活的某個場景或聽到憂傷的歌曲時憶起,那么清哳,我知道她活在我的記憶里。
潛意識里,我總覺得宛通瓊活在這個世界某個角落,我真想再見到她。
哪怕她變成膀大腰圓,世井婦人。
哪怕她己落魄成跡,做人小三。
哪怕她滿嘴粗言穢語,衣著暴露,玩世不恭。
與過去的她大相徑別。但是我不怕。
我,只要她活著。
我還想和她繼續做朋友。
今天是重陽節,今年的重陽節特別令人傷感。
偶然聽到一首傷感的歌曲,久違的記憶像心田上空撕開了一個口,傾盆大雨嘩嘩的倒,淋濕了我的心。
有的人和你認識,每天一起吃飯,見面但不一定深交,甚至認識十幾年,幾十年都不曾了解他(她)。
有的人和你認識,一個眼神,幾句話卻讓人如淋春風,相逢恨晚,可惜卻又天各一方,永難再會。
午夜夢回,噓唏落淚,為佳人紅顏薄命深感世事蒼桑。
只能在別人的故事里警醒自己的人生。
提醒自己任何時候都不應放棄生命。
因為活著才有希望,希望永遠在明天,不是嗎?
后記:2002年我開始省內,省外自助游,開啟了我找尋生命意義之旅。
我們來自何處?要去往何地?我是誰?玩了幾年后,又回歸城市。心甘情愿的過著隨遇而安的生活。
愿每個讀到此文的同學珍惜你的生命和與你有緣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