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天依然很熱,傍晚時天空掛起一層霞,很怪的七十多個人擠在一間屋子避暑,沒有空調。
劉君伊又擦了擦額頭的汗,晚飯時間馬上就到,這讓整個屋子開始騷動。她鎮定地深呼吸,又很難安靜。
她不安地環顧四周,側面墻上掛著醒目兩行字兒,“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她順手灌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水,心窩里涼涼的,打算重新翻開書看一會。
書里什么也沒變,卻多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我喜歡你!”
劉君伊熱辣的臉頰就著撲通亂跳的心窩,一陣眩暈,之后連忙將紙條密不透風地壓在胸口,再也不敢抬頭。
“不會吧?誰寫的?太意外了!”
她沒心思吃飯,早早回教室趁周圍沒人悄悄打開紙條,原來紙條的后面還有幾個字,特別特別小。
“第二排左邊第二個男生。”
“不會吧!是他,馬思琪?!”
馬思琪個子不高,所以坐在她的前面。但最近他總是怪怪的,每當上課他就往后面瞅,而且是一會兒看一下,中間間隔十幾秒,一節課就這么過的。
班里這么多人誰知道他在看誰。而這個紙條告訴劉君伊,那個家伙瞅的是自己。她感覺自己被人監視而惶恐不安,可是又十分的欣喜雀躍,貌似喜歡監視。
晚自習上課,劉君伊想確認一下他到底是不是在瞅自己,所以就提前把作業給做完了,很潦草。
果然上課不到十分鐘,馬思琪就開始往后瞅,不用怎么猶豫他們就四目相對。馬思琪六神無主,趕緊把目光挪開。劉君伊就望著他的后背,他不好意思就轉身躲開了。
然后過了不到一分鐘,馬思琪又開始往后面瞅,目光恰恰又落在劉君伊的身上,劉君伊沖他微微一笑。
像剛出洞的老鼠見了貓,馬思琪一個華麗的轉身再也不敢往后面看。過了半小時他也沒往后擰。劉君伊這才放心地看書去了。
題目難倒了她,她愁眉思索著,很快答案在腦海里成型,嬉笑眉開。
劉君伊高興過頭不小心抬頭,不巧又見那個小子盯著自己看,把滿臉的笑嚇沒了,臉上還掛了些紅。
晚自習下課后,劉君伊攔住了馬思琪的路有些憤怒地問,“你為什么給我寫紙條?”
馬思琪的臉色被問很難看,“什么蝎子?我沒有蝎子?”
劉君伊見他不松口,非常生氣,“那你天天上課往后面瞅我干嘛?”
這下人證物證均在,馬思琪應該認輸。誰知道他反而說,“是你老盯著我看才對吧?七十多人擠在一間教室,你不熱啊,我瞅你身后諸葛亮的名言警句心靜自然涼不行啊!”
馬思琪說話如德國造的沖鋒槍一樣,突突突,從來沒見過他這么講話,平常他講話是出奇的慢。
劉君伊強忍住笑說,“好好好,我不耽誤你涼快,明天我讓老師給我調一下座位。”
“不!不行!你個子不高,我剛好能瞅見墻。”
“說誰個子矮呢?你不矮嗎?你比我還矮。”
“所以就更不能換別人了,你坐在那邊我往后面扭著也舒服啊。”
“有病吧你。”
02
天依舊很熱,劉君伊這幾天一直纏著班主任,水深火熱似的,不為別的她想換座位。
座位是誰想換就能換的嗎?班主任當然不同意啦!要是從她這個口子撕開啦,七十多人天天纏著他換座位調座位,他這個班主任恐怕是要當到頭啦。
沒有座位可調,劉君伊整天悶悶不樂,看書也沒了心情。不知不覺一節課又一節課地混著,突然一天老師點名批評她作業寫得太潦草,別人大都八十分,她只拿四十不到。
班主任就開始私下里做她的工作,了解來了解去原來這丫頭還是想著換座位的事。班主任無奈就換了,把她調到了第二排。恰好和馬思琪一排,中間僅隔著兩個人。
馬思琪也沒什么不樂意的,畢竟遠水解不了近渴,離他越近越好。可是問題來了,一旦上課他看不見她。
中間那兩個人晃來晃去,身子壯如山。別說瞅不見劉君伊,味道都被中間人的臭汗味給吞沒了。本來離得近,他能嗅到劉君伊身上的味道也算是補償。現在他仿佛被拋棄在地球的另一端,孤獨,且有咬牙切齒之恨。
把這個事鬧得他也想調座位,想讓班主任把他調到第一排,這樣他往后面第二排看,扭著也舒服一點。
可班主任不同意!
就馬思琪這瞎瓜菜的成績還想著老班調座位,做夢呢。要不是見他矮,沒把他調到最后一排,已經不錯啦!再說把他調到第一排,若劉君伊不同意也要調到第一排。那下一步馬思琪肯定要坐講臺上啦!這還了得。
馬思琪的愿望最終還是沒有實現,不過他看透了一點,成績考得差連狗都不如,那些學習好的在班主任面前才有話語權。
他開始發奮讀書,早上六點就起床朗讀,站在教室門口,那兒可能涼快,一邊大聲讀,一邊斜眼瞅著過往的人,只要看見劉君伊進教室,那聲音便立馬變成男高音,跟作秀一樣。
劉君伊笑而不語。
后來堅持不到兩周,他身體徹底垮掉了,得了病毒性感冒,早自習也不去了,能逃就逃。因為鼻塞有痰且嗓子又啞又疼,有失體面,那段時間就天天躲著劉君伊。
劉君伊似乎是舒坦了一些,養成一些習慣恰恰僅需要兩周,早讀的時候沒有人和她比誰的聲音更高,總覺得少了點什么,因此她對早讀也沒那么熱情了,反而擔心馬思琪的病。
學業壓力大,馬思琪白天帶病上課,課余時間都躲著劉君伊,劉君伊基本上見不到他面。
突然有一天,馬思琪翻課本時發現了一個小紙條,上面工工整整的寫道,“你病好點了嗎?”
從此,他們把中間的兩個人當成空氣,互通紙條。有時候老師在上面講課,他們從后背把紙條手傳手地遞過去。老師當他們借文具呢,也沒多說什么。
可考場上這么做就有點過分。馬思琪先飛出一個紙條,落在劉君伊座位下,她見監考沒動靜就慌忙撿,還沒撿到手,監考大步一跨用腳壓了上去。
“作弊!?你們知道后果多嚴重嗎?”
03
出了事情我們得可憐班主任,人家工資本來不高,還要面臨罰款。可當班主任拿到紙條后,卻笑了。這哪是作弊呀?天底下有這么作弊的嗎?
只見紙條上寫著,“我喜歡你!”
這一下作弊的事情,班主任可以解釋清楚,但是學校規定嚴禁談戀愛,這就違反了另外一條規則,班主任管教不嚴照樣要被罰。
馬思琪成績差,本來不招人待見,偏偏又惹怒了班主任。這時候誰還管他個子高不高,直接把他調到最后一排。講臺上的黑板他看得見就看,看不見還得看。他還戴著五百度的大眼鏡,大好前程就這么給斷送了。
幸運的是,馬思琪還沒有進化成純種的無賴。有劉君伊在他就有所顧忌,什么大鬧教堂啊,擾民學習呀,他早想啦!不過也是想想就算了。
劉君伊這段時間成績提升特別快,可能馬思琪離得太遠的緣故,沒有人騷擾她,美得老班連做夢都在笑。
馬思琪實在耐不住寂寞與憤怒,把語文考了個鴨蛋,這成了校園里絕對的笑話。班主任這下哭了,因為語文是他教的。
學生們笑班主任不會教學,教學的笑班主任不會做學生工作。班主任把馬思琪叫到辦公室聊天兒,還刻意倒了杯水。
馬思琪反而希望班主任把劉君伊變成同桌,這樣有人給他補課他語文就不會考鴨蛋。班主任問換成別人行不行?他說非劉君伊不可!
班主任最后不得不答應,為了面子他也提了個條件,馬思琪的語文不能考不及格。馬思琪說,我保證及格。
果真他倆坐在了一起,可劉君伊一直很緊張,時刻像熱鍋上的炒螞蟻。
她問馬思琪考場上的紙條是不是他扔的?馬思琪說鬼才扔那個紙條,監考一定是眼花了。
不認輸的后果就是沒人給他補課,那么他閑得無聊就天天在自習課上逗她開心。往他書本里放螞蚱,把拍死的死蒼蠅血涂到作業本兒上。有時心存善念就給她打飯買飲料。她生病了,他倒成了專科醫生。她心情低落了,他成了戶外運動專家。她想家了,他成了專車司機。
反正除了學習上的事情,其余的他都成了專家。
有一天班主任暴跳如雷,模擬考試的成績出來了。馬思琪的語文五十九分,而劉君伊的語文卷子竟然才五十五分,沒別的失誤,她作文寫跑題了。
馬上要期末考試,把班主任給嚇的。他不得不跑到政教處大鬧一場,一定要把馬思琪這個禍害調到差等班,否則他整個班級都毀了。如果不同意班主任他也不干了。
馬思琪調走后,劉君伊開始躲著他。那次模擬的語文成績她竟然比他低四分,對她來說是一次莫大的羞辱。
看來學習是一刻也不能松懈。可她迷茫,不知道為什么要學習。
忽然有一天她又收到了一個小紙條,上面寫道,“‘我喜歡你!’是我寫的,怎么樣?”
劉君伊才同意晚上和他到校操場上散步。“馬思琪,你喜歡我就應該努力進步,追上我的步伐,而不是拖我下水。”
“誰喜歡你啦?是賀棟棟讓我這么寫的。”
“那你上課老看我干嘛?”
“我不是說過了嘛,我那是看諸葛亮。”
“你!……我們以后再也不要見面了。”
劉君伊準備離開,馬思琪拉住她的手,發現她眼里閃過一絲白光,他的心咯噔疼了一下。
“好了,好了,別走啊,我不逗你玩了,我,我,我喜歡你還不行嗎?”
“那就答應我一起好好學習!”
“哦!”
今天的傍晚天空沒有霞,柔風拂面涼絲絲的,明天該是涼快的一天。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