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與孫

秋風蕭瑟,惹得落葉寥寥繼而紛紛,幾葉,可知紫瑯秋?

夕陽西下,紅彤彤地太陽快要躲到地底下去了,我也準備離開鄉鎮醫院了,在秋風里,與愛的人離別了。莫名的傷感涌上心頭,悵然若失。


疾步快走,怕是趕不上回去的末班車了;徐而緩步,讓爺爺再多看一會兒我的背影吧。我知道,爺爺一直拐著他不大便利的腿腳,緩緩挪動到醫院門口,便那樣佇立著,抬頭望著,夕陽下的我,一步一步地離去,就像《邊城》里老船夫望著翠翠一天天長大,一天天遠他而去一樣。很想回頭,再望一望秋風中爺爺更顯蒼老的臉,可脖子像是打了石膏,聽從不了自己的本心,轉不過去了,大概是我太矯情,不敢回頭,亦或是這秋風,太涼了。

電話里聽聞奶奶又抱病住院的時候,心總隱隱約約地擔心著。爺爺奶奶子孫雖多,卻都遠在外,只有媽媽早晚匆匆趕來醫院照料,其余的時間,便是八旬的爺爺照顧他同樣年邁的發妻。正巧周末,提著箱子便風塵仆仆地往家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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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著溫熱的保溫桶,走進病房外的小院兒,幾株桂花開的正好,綠葉叢中點綴著碎金,沁人心脾地香,正是奶奶喜歡聞得味兒。輕輕推開病房的門,爺爺那看過八十載人間煙火的渾濁眸子,瞬間迸發出似孩提看到糖果一樣的的光芒。奶奶眼神大不如爺爺,瞇著昏花的眼睛,上下打量了我半天,直到聽出我的聲音,才反應過來,皺巴巴地臉笑得如深秋綻放的老菊。“孫女來啦,剛剛我還在醫院門口張望呢。”爺爺臉上止不住的欣喜,連臉上糙厚的皺紋都在笑著。我也笑嘻嘻地一一答著爺爺那些無關要緊的問題,噓寒問暖,扯些家長里短短。

墻上的時鐘滴滴答答地走著,時刻提醒著人時間的流逝,生命的老去,光陰的短暫。縱有萬般不舍與無奈,離別總是來得那么漫不經心。韶華曼妙,歲月幽華,不知道往后還有幾個這樣的曼妙幽華的年頭,我還能坐在你們的床邊,陪你們嘮嗑,看你們歡笑。不敢想,不能想,不要想。

朱自清的《背影》里,是父親送兒子,父親那矮矮胖胖的身影漸漸模糊在朱自清的瞳孔里。我的這篇背影里,是爺爺送孫女,是“離人心上秋,縱芭蕉、不雨也颼颼。”

爺爺的廚房門口有一塊不大不小的院子,籬笆里種著些瓜果時蔬,自家采摘了來吃,再旁邊是一株差不多比我年紀還大的老白果樹,皺巴巴得樹皮只讓我想到了人老去的模樣。一到秋天,金黃的落葉便再那讓人魂牽夢繞的縷縷炊煙里,隨風而落,鋪滿園圃。記憶最深的,是爺爺那口大鐵鍋里燉的色香味俱全紅燒肉,灑幾把冰糖,澆上醬油,小火慢燉,出鍋的時候便粘稠粘稠的,嘗一口,美滋滋。還有鮮爽滑口的燉雞蛋,不知道多少次兄妹幾人為了這至尊美味打的頭破血流……想起這些嘴角不禁泛起了微笑,繼而又輕嘆一口氣,匆匆忙忙地生活著學習著,不知道有多久,沒有好好坐下來,嘗一口爺爺親手做的猜了。來不及了,來不及了,我這就要離家了。


歲月如刀,刀刀催人老,這鋒利的刀刃,刻下的不僅是年歲,還有緩慢的思索和跳慢了的心。起風了,突然想起沈從文先生《邊城》里,疼愛孫女翠翠的老船夫,在一個人風雨交加的夜晚,悄然離去了,不禁心頭一緊。

火車哐當哐當開動了,駛向遠方,越走越遠,穿過一片黃燦燦的麥田,我看到了紫瑯的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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