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內在的精神生活中，

我們每個人都是孤獨的，

愛并不能消除這種孤獨。

但正因為由己及人領悟到別人的孤獨，

我們的內心才會對別人充滿最誠摯的愛。

1.

第一次和W聊天的時候，是我當年被父母弄去復讀，主動和我說話的一個孩子。晚自習前，看到我正在寫字，她很驚訝。我周圍可都是一群準備考試的同學，在她眼里，我應該是戴著眼鏡做數學題的樣子。

她走到我面前，看我的文章。當時，我正在寫文，一個好的語句是需要思索很久的。我顧不得她，頭也未抬，只是將一句話寫完。她也是等我寫完，才開口，問我是否可以把我寫的文讓她看。

我當然愿意。有人讀我的文，自然歡喜異常。我雙手捧著給她，她也輕手端著，慢慢品味起我的文章。她看完問我，你為什么文里面每句都寫得這么憂郁，憂郁的美讓人心痛產生愛憐，連聲驚呼，你簡直是生活在痛苦里，太讓人驚訝了。我也感震驚，當然心里無比歡愉，因為這是記憶里為數不多的時候。

寫文被稱贊，哪怕只有一個人，也足以讓寫文的人感覺像得到了全世界的認可。

2.

她將文本放到我手里，我的手撫在那篇文上。告訴她，寫文來自觀察，而寫好文則是來自思考。你把生活中遇見的，思考一番，皆可以成好文。他略有所思：嗯，難怪，我是寫不來。我答，不過我閱歷尚少，沒有時間積淀的文字，很多都是空想，沒有靈魂。

W是個很喜歡閱讀的人，在各個平臺和新聞網站上都有她的蹤跡。她閱讀的時候是只當讀，每一篇文，看完即可。當然，哲學，散文和詩歌這類的，她是不愛看的。她告訴我，她怕一切帶有思考的閱讀，喜歡散文和游記。她希望自己的靈魂通過別人的眼睛也在路上。

我寫的以詩和雜文居多，拿給她看時，她會愿意細細品味。然后感嘆，好久沒沉下心，讀一篇可以有感悟的文字。她說，你的文字里有好多沒寫出的話，三五十個文字就想了解我的過去種種，想知道你的過去式經歷了什么，我讀不懂，但是喜歡。

我答應她，可以任意在我的本子上記錄下她的困惑，十年后如果再遇見你我就為你解答。

我當時在想，文的意義也許沒有了那么深厚，只能當做夏天消暑來用，沒西瓜美味，沒雪糕涼甜。全當打發時間，于我而言，這比藥物來得更有用些。

抑郁癥患者的命運有多難熬，不說也罷。

3.

我寫文的每一段中的每一句話，乃至字詞，我都會反復思考再下筆。有時候會因為一個詞不符合文意，而把全詩推翻，重新來作。

她和那時五年前L和我在一起時說的一樣，我的文字里充滿了疼痛。

我主動寫文給她，“很多可憐而愚蠢的男人，思想僵化，電視連續劇看多了，總以為追求女孩子要送花，拜托，來點新鮮的招兒好嗎。”我告訴她，我常常感受到一種迷茫的憂傷，我不確定我是否喜歡那種調調，但太多的歡笑總讓我感到疲憊。

在一個有陽光的下午，她拿到我寫的信。說，今天忽然想吃豆花、看電視、為花草澆水、幫小貓撓癢、想念巷口的芝麻餅……我進入夢想，懷念現實，真好。

那次我們買了好多小金魚去城墻邊放生，在開懷大笑時流下感動的淚水。對于一個病患來說這是足以救命的，現在回想來看，也就是因為這樣，人生留下太多彌足珍貴的東西。你們總是無法相信單純的幸福，對人生，坦然卻不安。

W勸我隨便改改就好，寫了也沒有多少人看，看了也沒有人那么用心去發現。嗯，也是。文意是多少筆才能勾勒，不及一指滑屏到底。

話雖如此，但寫文的本意不可有所失。寫文如同產子，可能會經歷難產，失血過多等一系列問題。這么多的額外痛苦才出一篇文，讓我如何不用心。

錯綜復雜的生命中的一瞬可以讓英雄頃刻間于耀眼的光環中得到美化，而后一切朦朧，我不知道現在的人是否可以心照不宣的遵守這樣一條游戲規則：只接受奇跡的結果，不窮究平凡的原因。

4.

在我生活的周圍是有一件很恐怖的不成文規定，就是在上大學之前你和異性說話等于是犯了天條，所有的生活都會被人戳脊梁骨，也是所有不成功的說辭。而上大學之后不主動談戀愛的人和異性說話的人除了被家人“被戀愛”，同齡人也嘲笑你性冷淡。

沒有什么人覺得靈魂交流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或者說書生意氣的時候有人對你回眸一笑。這些恰恰是十五六歲就出現過的情景，還沒發芽，就被溺水了。

在高二遇見Z的時候，我從她的文字里發現了另外一個自己，自此“中毒”越來越深。你在讀她的文字的時候，就像指甲縫里被插了麥芒一樣，鉆心得疼。罷了罷了，文字，百分之九十九點九都是迷惑人的，真假不得而知，平心而論，對于真正的交流這并不重要。

“某些時刻，你會非常期待周圍能有幫助你的人出現，然后你會意識到，能幫助你的就只有自己。你是大人了，你是唯一的大人，雖然一時還不習慣。”這是我一一年秋寫給S的信，那時候她去了遠方。生活中的美好東西，從來不是有形的。

她給我回信。是夏爾的文字，“詩人在一生當中，只要情況許可，會短暫依戀某些樹啦，海啦，山坡啦，或某種彩雪啦。

他的愛情，他的魅力，他的幸福，具有等價之物，在所有他從未到過，他永遠不會去的地方，他不會遇到的陌生人那里。

黃昏時，雖然像學徒一樣浮起笑靨，他卻是文質彬彬的路客，決然告別，當面包出爐時。”

只曉得年少每寫完一篇詩文，自己定先讀上幾遍，反復揣摩，怎樣讓文優美或者讀之有韻味。我不怕修改文章，我怕文章沒有修改。往往好的文章，越是多讀，越是體現精美。

我每到一處，半數的行李都是書，借其聊以自慰。只是我所有的青春都被用來背數學公式和英文單詞了，這樣的不擅長導致了最終的轟然崩塌。唯一曉得的是寫文是被人看不起的，那時候很害怕，只能藏著掖著，仿佛別人一知道驚慌失措的像是做了多大見不得人的事情。你無法想象在這樣的環境里生活了二十年有多痛苦。

5.

而這些，都是二十歲之前的回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