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小學的時候,馮爽是學校知名的人物,和我一樣。只不過我是學校的大隊長,他是學校的“老大”。我們并沒有交集,只聽說他打架斗毆,多次被校長談話,肆無忌憚的如一片烏云,似乎是每個學生的陰影。我知道他在六年級二班,但很少看見他來上課。我在老師那里紅極一時,他在學生中間名聲狼藉,把班上女老師氣哭、男老師打傷的故事不絕于耳。
? ? 黑白名義不同道,有時卻殊途同歸。畢業前一個午后的自習課上,我們四班一個男同學大聲說話,我提醒了他一句,卻被推搡摔倒地。我抹著眼淚去老師辦公室告狀的路上,在樓道里看見了馮爽。他正在樓道里看著窗外,雙手插著兜兒。我下意識地想繞過他走,卻被叫住。
“劉純,怎么了你?”
“沒什么,我找老師。”我低著頭,流著眼淚。
“誰欺負你了?”
“…張凱”我盛不住心中的委屈。這是我和他六年以來的第一次對話。
馮爽笑著看著我,“你回去吧。”邊說著,邊用手輕觸我的肩膀,往回一送。
我好像意識受控的回到了班級,心中一團糟,看著張凱還在同幾個大個子說說笑笑,又恨又怕。
教室門開了。
是馮爽。
班上安靜了。
“張凱,你出來一下。”馮爽站在班級門口,話說的很慢,好像我們班主任。
張凱聽話地走了出去,門被帶上。
教室里靜得出奇,從來沒有過,所有人都豎著耳朵。
門外傳來了兩個耳光聲和張凱的哭聲,緊接著門“砰”地被撞開,張凱被踹了進來,哭得昏天黑地。
我看見門外馮爽沖我擠了擠眼睛。
小學畢業,各奔東西,我再也沒有見到馮爽。
我中規中矩的學習,研究生畢業后,有了一份體面的工作,認識了現在的老公。在這個扭曲的城市,一切都來得太快。我已而立,時間已在臉上雕刻出了些許滄桑。大學同學都很少相見,對于小學的過往,在我的記憶中,大多模糊得逝去了。
那個周六,老公應酬又喝多了,我去接他。
“你去哪了?”酒店門口,老公抬手就給了我一個巴掌。
我捂著臉,眼淚流了下來。
突然一個人影沖過來,給了我老公兩個重重的耳光,一腳把他踹倒在地。
夜色太深,我只看到了一個久違的微笑。
“馮,馮爽?!”我驚訝的叫了出來,心中五味雜陳。
我老公又踉踉蹌蹌站了起來,指著我罵道,“你個賤人…”話音未落,又被馮爽打倒在地,一頓暴揍。
“馮爽,他是我老公!”
馮爽回頭看了我一眼,“走!”
我鬼使神差般地跟著他跑開了。
我們跑的好快,也不知被拉著跑了多久,我只覺得夏日的風在臉上劃過,好像坐上了時光機器,回到了那個無憂無慮的童年。
“這邊,這邊。”我給馮爽指著路。我們跑進了北大,跑到了未名湖邊。跑累了,我彎著腰,手扶著膝蓋。
馮爽微笑著。
“馮爽,你…你怎么在這兒啊,那個人…那個人是我老公。”我喘著粗氣。
“我管他是誰,該揍,就得揍他。”
我們坐下聊了起來。
“你挺好的,上了北大,不愧是當年的大隊長。”馮爽扭頭看著我,“我還是我,沒什么變化,在那家酒店里當服務員,之前因為揍人也換了幾份工作,反正也長干不了,打就打了。”他又頓了頓,說,“他在那酒店里嫖了好幾回了,要知道是你老公,我早他媽揍他了,這個王八蛋。”
“他酗酒,每次喝完都打我”我眼淚又流了下來。
馮爽輕觸我的肩膀,又把手放了下去。
“沒事,劉純,我看他再敢,見他喝一次我他媽揍他一次。”
我抹了抹眼淚。
“你也30老幾了,總得給自己想想未來。”
“我沒什么本事,不求什么未來。”馮爽看著湖水,“這世上惡人太多,就是善良的人太無能,我只求把心擱正了,和小時候一樣,看到惡人就用拳頭打他們丫的,就用腳踹他們丫的。”
我們都不再說話,一直靜靜地坐到了天亮。
然后,我們道了別,他沖我擠了擠眼睛。
我辦理了離婚,回歸了正常的生活。
現在,我還是經常會想起馮爽,不知道他在城市的哪個角落,用自己的方式對惡人拳打腳踢。但我知道,跟著馮爽奔跑的那一刻,我從未感到自己如此的輕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