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涼樹姑娘
快樂這個東西，但你開始在意的時候，它就已經不存在了!
2017年9月3日? 星期日? 雨
01.
25歲的安，是個普通的研究生。
但她自認為自己是個有計劃的人。比如一周看幾本書，一年去幾個地方旅行，以及幾歲之前結婚等等。她不太喜歡過分的幻想未來，想要的只是簡簡單單的生活。
周末的時候，她總是喜歡躲在圖書館的某個角落里，看一本喜歡的書，然后一坐，就是一下午。
冬天的陽光特別溫暖，透過綠色的樹葉照在臉上，很舒服，她喜歡這種感覺，像是被人捧在手心呵護一般。
安很少參加聚會或者戶外活動，她一向不喜歡熱鬧的場面，也不明白這些活動的意義何在。
她總是獨來獨往，寡言少語，在同學眼里，她是個難以靠近的人。除了飄。
安，你覺得這樣的生活快樂嗎？飄問。
快樂這個東西，當你開始在意的時候，它就已經不存在了。所以，我從來不會去想我過得快不快樂。
安一邊看著書，一邊漠不經心的說。
這個冬天，對于安來說，有兩件很重要的事情發生了，一件是她通過了某出版社的面試，可以開始她的實習工作了。
另一件是認識了周然。
他們的初次相見，是在公交車上。
這里有人嗎？一個突如其來卻很有質感的聲音傳來。
安抬頭看了一眼男生，他戴著黑款眼鏡，軍綠色的圍巾，眼神干凈得像水一般，他長得很好看。
沒有。安把放在座位上的書包拿了起來。
然后，他們就這樣坐到了一起，一路上沒說一句話。
飄說，有些人，從遇見那一刻起，就逃不掉了。
比如周然和安。
02.
對于安來說，周然就像是一束冬日里的陽光，第一眼看到的時候，有些刺眼，讓人暈眩，可一旦習慣之后，就會很容易上癮。
安第一天去上班的時候，才知道，周然是他們編輯部的部長。
他是個很優秀的上司。
安在工作當中的話很少，但卻每一件事情都做得很漂亮。
飄常說，像你這樣的人，估計做什么都會很優秀吧！
如果你對一件事情充滿熱情的時候，就一定可以做好，無論是誰。安總是那么淡然。
她的座位是在最右邊，靠著窗，旁邊放著幾株綠色的植物。早上耀眼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照在她的手上，膚色蒼白得連皮膚下的血管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一直覺得自己的血液是藍色的，那種透著孤獨的幽藍色。所以她一直覺得，自己注定是個孤獨的人，不會有人愿意來愛她。
午休的時候，安總是趴在桌子上，瞇著眼享受片刻的寧靜。她的睡顏看起來很美好，睫毛長長得，眉宇間沒有往日的冷漠，反倒多了一絲溫和。
有的時候，周然看著陽光下的睡容，不經意就發起了呆。
他一直覺得安是個危險的女孩，那是一種很難說得清楚的感覺，可奇怪的是，他還是忍不住的想要去了解她。
當他發現這一點時，自嘲的認為自己大概是瘋了!
03.
周末的時候，公司在郊區舉辦了聚會，很難得，安居然參加了。
但她并沒有融入嬉笑打鬧的人群中，而是獨自坐在一顆香樟樹下，看一本老舊的書。書皮早已磨損，但從安時而微揚的嘴角可以看出，內容大概很有趣。
我第一次看見你笑，比你板著臉好看多了。周然緩緩的走了過來。
她有點驚訝，抬頭看了他一眼:是嗎？從來都沒有人這么跟我說過。
是啊，你的眼神里有種莫名的憂傷，讓人一看就覺得難過。你經常不快樂嗎？
安輕笑了一聲，曾經也有人這么問過我，快樂對于我來說，是稀有的東西。
你呢？常常覺得快樂嗎?
是，雖然我也不清楚它的來自于哪里!周然仰起臉看白色的云。
那天的天空特別藍，那是一種很治愈的藍色，不同于安血液里的幽藍。
他們坐在樹下，偶爾交談，偶爾就那么沉默的看著遠方。
有煙嗎？安半瞇著眼，望著天空問。
周然拿出一包煙，抽出一根遞給了她，并很紳士幫她點燃。
安抽了一口煙，吐出一陣白霧。
她抽煙的樣子并沒有讓人覺得不適，反而很好看，像極了一幅畫。
手指上的香煙已經有很長的一截煙灰，風輕輕一吹，就散了。
在不遠處，一群年輕人正在互相開著玩笑，爽朗的笑聲隨著風吹的風向遠去。但這些，似乎與他們無關。
周然靠在樹上，看著她的側臉，蒼白，卻很溫暖。她的頭發很長，風一吹，微微有些凌亂。
安翻動著書本，一片枯黃的葉子飄落在她翻開的頁面，在陽光下，一點兒也沒有生命隕落的黯然神傷，而是散發著金色的光，象征著新的開始。安有手指拈起它，食指輕輕的撫摸它清晰的紋路。
送給你。安把葉子遞給了周然。
他攤開手掌接過這份特別的“禮物”，輕輕的笑了，嘴角帶著寵溺的意味。
聚會到了黃昏的時候才結束。太陽一落山，溫度就降低了不少。
安冷得裹緊了外套，一邊哈著氣兒，一邊搓著手。
周然把自己的圍巾取下來給她戴上，我送你回去吧!
謝謝！安并沒有拒絕他的好意。
天很快就黑了，風特別大，沒有了白天的溫柔，猛烈的刮著。安靠在車窗邊，看著外面一片漆黑的世界，昏昏欲睡。
周然播了一首老歌，整個車廂都彌漫著憂傷的歌聲。
車子在公路上勻速行駛，明亮的車燈在暗夜里顯得很突兀。
他側著臉看了一眼靠在窗邊睡著的安，突然有著想要時間靜止的渴望。
04.
春天到了，安的研究生生涯也逐漸接近了尾聲。
實習的時間也快結束了。
一切都將告終，一切終將重新開始。
其實你可以繼續留下來工作的，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周然看著正在收拾東西的安說。
謝謝你對我的認可，但是我一直想去北方看看，說不清為什么，就是覺得如果不去，我大概會后悔一輩子吧！
安整理好東西，對著他莞爾一笑。
你還會回來嗎？他的神情有些不安。
也許會，也許不會。她想了想說。
但是我會給你寫信的。這是安能給他唯一承諾。
她離開了，坐著前往北方的火車，轟隆隆的離開了他的世界，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地平線。
收到安的郵件是在一個下著大雨的深夜。
周然躺在床上，然后躲在被窩里讀者這封信，屏幕很刺眼，零碎的話語里，滿是傷感。他的腦海里突然浮現著安那張蒼白的臉。她該是孤獨的，他有種強烈的感覺。
那天晚上，周然夢見她抱著他一直哭，那種觸感特別真實，她的懷抱很溫暖，隱約還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
醒來之后，他有些失望，因為那真的只是一個夢。
周然望著天花板，輾轉難眠，心里不止一次的問:安，你什么時候回來呢?我好像有點想你了!
她已經離開快一年了。
05.
“周然，我搬了新家，房東太太是個很可愛的老人，她常常給我送各種自己做的小點心，這讓我覺得很溫暖。你知道嗎？她每一次對我表示關懷的時候，我都會想起我的媽媽，盡管她已經去世很久了，可她對我的關愛，我至今記憶猶新。
你過得好嗎?真希望你可以來我在的城市看一看，這里有美麗的櫻花，干凈的馬路，熱情的人們以及每天叫醒這座城市的鐘聲。
我特別喜歡聽這鐘聲，因為它代表著一個全新的開始。我想，你應該也會喜歡的……”
安坐在地板上，抱著筆記本給周然寫信，外面下起了雪，紛紛揚揚，很美!
她走到窗邊，隔著玻璃看著飄落的雪花，喃喃自語:周然，我這里下雪了，如果你在就好了!
12月份的時候，安認識了茗，他是一個北京男人，個子很高，長得很英俊。
他是一個很幽默的男人，跟他在一起，很舒服。這也是安接受他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另一個原因是，他笑起來的時候，有周然的影子。
茗是個聰明人，他喜歡安，也知道她心里有別人。不過他不在乎，因為愛她。
安，你看起來不太好!茗看著她臉色蒼白，有些不安。
沒事，冬天一來，我常常會覺得有些疲憊，已經習慣了。她一邊對著屏幕寫信，一邊輕輕的說。
茗看著心思全在電腦上的樣子，突然有些生氣。
你的心里就只有他嗎？那我算什么?
安看著他略帶怒氣的臉，有些錯愕，這是他第一次生她的氣。
那一刻她才明白，所有口頭上的不在意，其實心里都是在意的。
你早就知道了，為什么還要愛我？安抬頭看著他。
是啊，你有什么好的?為什么我會愛得那么深。他有些自嘲，有些無奈。
他神情有些難過的看了安一眼，然后轉身離開了。
她看著茗開門離去的身影，有種負罪感。她傷害了他。
外面的雪下得很大，像是要將所有的不快通通掩蓋，可是掩蓋不是消失，雪化了，那些不快還是會顯現出來。
06.
周然在安離開的一年后，認識了悠。
她跟安一樣，有著長長的頭發，憂郁的眼神，以及蒼白的臉。
悠跟安不同，她的臉上總是掛著笑容，看起來比安親切，隨和多了。
周然，你常常看著我發呆，是想起了什么嗎？某天，悠有些好奇的問。
是嗎？真是不好意思。你有的時候很像我以前的一個朋友，不過我們已經很久沒見了。他攪拌著面前的咖啡說。
只是朋友?女人的直覺一向敏感。
嗯。他點頭。
悠很聰明，看得出他不太想聊這個話題，便不再繼續追問。
周末黃昏的時候，安靠在落地窗的玻璃上給周然打電話。
窗外呼嘯的北風，在肆意妄為。
你還好嗎?周然輕聲問她。
不太好?她說。
怎么了？
他生我的氣，很久沒來找我了。
周然知道她在說誰。他停頓了一下。安，我跟一個女孩交往了，她很漂亮，對我也很好，我想我應該告訴你。
安沉默了一會兒說，真挺你開心，祝你幸福啊!
那個，你愛過我嗎?周然的聲音有些緊張。
我……我也不太清楚，也許愛過吧!她有些猶豫。
周然，好好對她。安緩緩的說。
我知道了，安，我知道。
好的，那沒什么事兒，我先掛了，再見！
再見！
電話掛下了。安隔著玻璃看遠處逐漸明亮的燈火，突然看見玻璃上映著自己的面容，那雙眼睛在流淚，淚珠一顆接著一顆。
07.
春天的時候，安辭掉了工作，跟茗分了手，一個人去了西藏，并留在那里的一所學校做了老師。
她坐在操場邊的秋千上給周然寫了一封信。
周然，我離開了那座城市了，現在在西藏。
我很喜歡這里，有很藍的天，看起來軟綿綿的云，還有善良淳樸的人們。這里的孩子都很喜歡上我的課。
我終于體會到，什么叫做快樂了。
你呢？應該結婚了吧！真抱歉沒能去參加你的婚禮，但是我的祝福，風會替我傳給你的，我想，你能感受到的。
你對于我來說，像冬日里的陽光，很溫暖，容易讓人上癮，可我卻沒辦法讓你只屬于我一個人。
所以，我能做的，就是慢慢的把你遺忘。
我知道，這很難，因為每個陽光燦爛日子，我都會忍不住的想起你。
可我會學著放下的。
我該去上課了，再見!
安!
周然看在封信的時候，是在擁擠的機場。
他決定去美國留學。一個人。
他把那封信小心翼翼的收藏起來，然后拖著行李朝人群里走去。
就在他的身影融進那片喧鬧的那一刻起，他跟安所有的回憶都隨之遠去，只剩一片空白。
一切都曾經存在過，一切都終將散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