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 ? ? ? 赤道上的春天
2010年,真真22歲,就像陶喆的歌里唱的那樣,在春天她最喜歡的季節,終于甩開了捧了十幾年的書本,在大學畢業之后,研究生入學之前,邁開了離家看看這世界的步伐!
這是她第一次出國,而且還是一個人,當很多人知道這件事后,大多沉默了下來,在他們的認知里,這簡直是個瘋狂到無法接受的決定。
她拉著新買的紫色拉桿箱,斜挎著電腦包,褲子內部被媽媽縫了一個暗兜,里面裝了厚厚的2000美金。青島飛廣州,廣州轉雅加達,然后在雅加達機場乘坐長途大巴前往印度尼西亞第二大城市萬隆,那兒是她此行的目的地,她要在那兒開啟一段國際實習生活。
人生有些時刻真是讓我們既緊張又興奮,每走一步,都恨不得握拳給自己一個YES。從轉機到抵達入境,從第一次填入境卡到終于準確找到前往萬隆的大巴車,一切看似順利,但是真真寫、畫的密密麻麻的小本子起了大作用。大巴從雅加達機場出發駛向萬隆時,已將近午夜,外面下起了大雨,車里人不多,真真拿起開了國際漫游的諾基亞手機。
“媽媽,我到達印尼了,現在正坐在去萬隆的大巴上。”她寫道。
過了一會兒,“真真你太棒了,你完成了媽媽沒曾做過的事,媽媽為你感到驕傲。”
真真握著手機,眼睛看著車棚頂,鼻子突然有點酸。她也不是沒害怕過,在飛機即將降落前,她第一次感覺到異國他鄉,連空氣的味道都不熟悉的陌生感。在她險些錯過正確長途大巴的瞬間,她也曾勉強壓著自己內心的慌張,果斷的開口向當地人求助。事實證明,在很多人認為可怕的地方,可怕的事和人卻大多存在在道聽途說者的偏見里。印尼大叔親自把真真送到正確的乘車處,看賣票小哥幫她分清幾百萬面額的印尼盾,一分不多的買了車票上了車才離開。
第二天清晨,從屋外的不知名某處傳來一陣低沉的,有如古老部落般的低吟,召喚著人們做早上的禱告,聲音被劣質的音響放大,可能只有聽過無數遍的人才能捕捉其中的大意。真真也被這聲音喚醒,她望著睡在她對面床鋪的捷克室友,回想起四個小時前她們車站相遇時的場景。
大巴抵達萬隆時,已是下半夜兩點。車還沒停穩,車廂里的人大多就已經看到了在深夜里等候自己的親友,大家都在熱情、興奮的向窗外揮手,只有真真愣在那兒直到大巴清空駛離車站,她仍沒看到舉她名牌的房東。“已經郵件通知過了,應該會在這兒的,難道是有突發事件耽擱了?”一百種突發情況涌現在真真腦海。她的心有點發抖,她從沒見過這么多圍著頭巾,皮膚比她黑很多個色號的人。于是她決定給房東打一個電話,心里卻想著如果房東不能來接她,還是要在附近找一個酒店先住下。她趕緊打量起今晚這里這片深夜。
“嘟-嘟-你好,我是真真,我已經在車站了,您出發了嗎?”
對方是一個年輕的、柔和的男士聲音,但是卻遲疑了片刻,“啊,你已經到了?我們也在車站啊!”
真真一回身,“是你嗎?Earsan?”
Earsan是個頗具紳士風范的印尼大學生,一頭卷發,皮膚較其他印尼人白皙很多,五官俊朗,看到真真,不可思議,又不好意思的捂住嘴笑了起來,趕緊拉著還在伸著脖子找真真的捷克姑娘Natasha走了過來。
“你好,真真,我們倆真是笨啊,剛才已經看你下車了,但是我們卻說你看起來不是中國人,是印尼人,哈哈哈。” Natasha 爽朗的笑了起來。
真真松了口氣,心也開懷起來,“早知道,應該發一張我的照片給你們。”當年移動通訊還沒如今那么發達,國內大學生只知校內不知臉書,跟國外的青年人之間隔了一扇門,這門嵌在墻里,與墻同色,知道有這門的人能找到,不知其存在的人,恐怕要一輩子都呆在里面,兩邊各有各的精彩。
不過真真特別好奇,中國人該是什么樣子?Earsan 和Natasha帶著此時累得身體像灌了鉛一般的真真住進了Earsan家。
Earsan的家雖然不是很金碧輝煌,但是面積很大,屋子里隨處可見的穆斯林風格的裝飾,古樸、典雅。上下共兩層樓,有會客廳、書房,六個臥室、廚房還有帶假山瀑布流水的玻璃房餐廳,除此之外一樓還有兩間傭人房。
真真每天早晨上班前,都一個人坐在餐廳里吃飯,除了傭人,很少會碰到家里其他成員,似乎每個人都在按自己的時間表生活。真真來了一周了,也從沒看到他們坐在一起吃過一次飯。真真透過玻璃看到客廳墻上高高掛著的全家福,著軍裝的爸爸、穿紗籠圍頭巾的媽媽以及看起來比如今稚嫩許多的三個兒子和一個大眼睛透著美麗和聰慧的長女。
“我是不是里面看起來最帥的?”真真回過神,看到Earsan睡眼惺忪的端著盤子,拉開真真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聽這口氣完全就是再一次自我肯定“嗯,我是最帥的!”
“早上好,你今天不用上課嗎?”Earsan還是一位大四沒畢業的學生,真真問道。
“我今天也要去上班。”他一邊吃飯一邊說。
“嗯?”
“在一個孤兒院里,我負責采買、管理、拉贊助、組織活動之類的事情。”
真真望著他,眼睛瞪的大大的,Earsan看出來她不太相信他這個連祈禱都偷懶的公子哥竟然能做這樣的事。他抬起頭接著刷新真真的三觀,“那是我開的孤兒院。”
“有時間,我可以去參觀一下你的孤兒院嗎?不過,為什么要經營一家孤兒院?”真真問。
“沒問題。”
“不過,為什么…”Earsan望著真真,猶豫了一下接著說“:你應該看到了,印尼街上行乞的孩子很多,他們都是孤兒,大多被人利用去向行人要錢,他們背后的勢力很大,很多外國人試著去幫助這些孩子,都招來禍端。但是我還是想做點事。”他停了停,接著說:“如果有人不想要自己的孩子了,至少可以把孩子送到孤兒院等新的家庭給他們新生活,總比丟到街上被壞人利用去乞討要好太多。”
Earsan見真真也有想了解和幫助這些孩子的意愿,于是答應帶她到不同的孤兒院看一看。
真真突然覺得她的生活太單一了,和她一起參與國際文化入校園實習項目的同組成員,也是一位印尼大四男生,雖然外形看起來一般般,卻竟然自籌經費和朋友拍過電影,而且他還是男主角,這個電影竟然還在印尼各所大學公映過!他們這些年輕人看起來并沒有多么不凡,做這些事情也不是為了自己的履歷有多么好看,有的出于愛好,有的出于責任感,有的出于同情心。而且真真發現,社會對這些年輕人也很包容和理解。真真和她的團隊每到一所高中做文化講座,學校領導和老師對待他們這些大學生都是彬彬有禮,并沒有把他們看作孩子。
當然,即便很多還不到20歲,但從勇氣和責任感上來看,他們也早不是孩子了。
“真真”Earsan打開車門,突然想到什么叫住了她。
“來了好多天了,還沒跟你說歡迎…”
“收下了。”真真微笑著用手掌拍了拍胸前,接著轉身開門離開了Earsan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