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黑,看不到邊,也看不到半點星光。也許,僅有的一顆星,從天空劃過,要帶走了一個人。
今天回老家,無意中與隔壁鄰居說起了我的堂叔公,活得不懂得白天與黑夜,整天呆呆的樣子。
誰知晚上七點,堂叔公就走了。心里戚戚然,憂傷無限,若有所失。
五年的癡呆生活,讓他回到嬰兒狀態,吃喝拉撒無法自理。在夜里,常可以聽見叔公咿咿呀呀地哼唱著。什么內容,連他自己也不懂。半夜聽了,讓人有種凄涼感。
記憶中叔公最后清醒的樣子,是五年前的那個夏天,我家建房子,粉刷墻壁,需要篩選細沙,然后挑到樓上。炎熱夏日,頭發已花白的堂叔公,依然精神渙發地走過來幫忙篩沙,感動了我和媽媽。
小時候的記憶,堂叔公穿著藍色的衣褲,笑瞇瞇的樣子,在田間勞作著。正因為堂叔公的勤勞能干,他家七八口人,衣食無憂。
媽媽生前常說,那時,我家與叔公的家只有一窗之隔,每次叔公家殺雞殺鴨,嬸婆都會裝了滿滿的一碗米飯,夾上一塊肉,叫媽媽趕緊趁熱吃。
飯肉之恩,媽媽常告訴我們要涌泉相報。以后可能的話,一定要多多幫襯他們家。媽媽這樣說,也是這樣做。堂叔以前讀大學,湊不到學費,媽媽幫忙找我的舅舅們借。每次回老家,媽媽會不時地買花生牛奶,排骨給堂叔公吃。
就在晚上,堂叔在整理叔公的床鋪被子,我毫不猶豫地上前,幫忙抱起那些有些味道的被子。
天氣熱了,租了一個冰棺來。冰棺要從車上卸下,其他親人,還在一旁觀望,不敢上前。我和小弟,上前抬起冰棺。不顧忌它躺過多少死人,只為了心安理得地為堂叔公做點事,對得起身上流著相同的血液,對得起曾經那份難忘的恩情。
起風了,夜有點冷。我和其他的親人為堂叔公守夜。他們在高聲聊天,我則面對黑夜,想想有關堂叔公的事。
發覺與堂叔公有關的事,我的記憶中很少。
晚上聽見親戚說起有關他的事,格外珍惜,久久難忘。
有個親戚說,叔公雖然癡傻了,但一聽廣播里的音樂,他會笑得跟孩子一樣開心。那哼哼唧唧的叫聲,是他喝給自己的歌。
傍晚,堂叔正在給叔公喂稀飯,叔公的嘴巴無法把食物咽下去。堂叔就給他喝了三口稀飯湯,叔公就慢慢地斷了氣。
時間定格在五月初四,晚上七點,八十一歲的叔公安然離逝。嬸婆放在盆里的粽子葉,還未洗干凈,正準備要包粽子。叔公,還來不及吃,就離去了,永遠地離去。
聽見哀傷的哭聲,飄蕩在夜空。心里凄涼之感,隱隱生起。
叔公,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