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雨,淅淅瀝瀝,一連幾天沒休沒止,碧了綠葉,落了殘紅,惱了步履匆匆的行人。
而我,對雨從來都不曾惱怨。
《紅樓夢》里冷雨敲窗夜未眠的林黛玉;東邊日出西邊雨江上唱歌的有情郎;梧桐更兼細雨三杯兩盞淡酒的李清照;一蓑風(fēng)雨任平生的蘇東坡……這些雨都給我無盡的想象。
我喜歡雨,因而也喜歡傘。
梨花帶雨的春,雨打芭蕉的夏、煙雨如眉的秋,冷雨敲窗的冬,我常常撐著它,行走在自己一方小小的天地里。
我對傘情有獨鐘,油紙傘,黑布傘,嬌紅的新娘傘,精致西洋傘……每把傘都是一個精靈,為傘下人擋住世間暴風(fēng)驟雨,每把傘下都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心事,一把傘一段情一個夢。
油紙傘總給人無盡的幻想,或小橋流水,或大漠孤煙、一襲飄飄白衣,一簾煙雨蒙蒙,油紙傘下誰邂逅了誰的前世今生
“西湖美景三月天,春雨如酒柳如煙”。斷橋上,歷經(jīng)一千七百年修煉成人的白娘子找到了前世的救命恩人許仙,在油紙傘下以身相許,造就一段凄美的千古奇緣。人世間從此流傳著”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的美麗期愿。
《倚天屠龍記》里,張翠山和段素素生死愛戀,亦從錢塘江邊素素那即興而拔的”斜風(fēng)細雨不須歸”詩句畫傘開始。翠山哥水墨山水覓知音,素素妹落花有意遇知音。金庸先生借傘刻繪了一段膾炙人口、蕩氣回腸的武俠情緣。
“撐著油紙傘,獨自彷徨在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著一個丁香一樣地結(jié)著愁怨的姑娘 ”……那是戴望舒的傘。
“如果死亡是一場黑雨凄凄,幸而我還有一段愛情,一把古典的小雨傘,撐開一圈柔紅的氣氛”……那是余光中的傘。
“我已經(jīng)準備好了足夠擋雨的傘,可是卻遲遲沒有等到雨的到來,這樣的尷尬只是我漫長人生中的小插曲罷了”……那是宮崎駿的傘。
所有古今傳奇和現(xiàn)實間,一把傘似乎在重復(fù)著人間的悲歡離合。
等待雨,或是傘一生的宿命。
我依然不時獨自擺弄著這把文藝傘,或雨中或日下,尤如《陸小曼傳》所述:時光如雨,我們都是在雨中行走的人,找到屬于自己的傘,朝前走,一直走到風(fēng)停雨住,美好晴天。
春暮花余,時而斜風(fēng)細雨,時而淅瀝綿雨。在雨地上的我,是誰撐傘迎接?是誰與我共傘,伴我涉過濕冷的雨地?
傘在等雨。
而我,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