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章 母子情深 言語決定人生路
張傲天緩緩回頭,只見雪晴嵐一身素衣,面色蒼白,而一頭長發也均有如瀑布一樣披散著,神情憂郁,雙眸中更是滿布血絲。
此刻她的姿容雖然由于憔悴而不是那樣的誘人,卻更令人產生憐惜之意。
他不由得面色一變,“阿嵐——怎么了?”
雪晴嵐的眼中,流下淚來,“我師父……她……”
張傲天心中一痛,暗自嘆了一口氣,柔聲道:“阿嵐,人死不能復生——”
他的話還沒說完,雪晴嵐一腳已經踢在了他的腿上,“去你的——”
張傲天心道:“我這是哪里得罪了她啊?暈——”連忙道:“我——我又怎么啦?”
雪晴嵐嘆了一口氣,“我師父,她還是昏迷著……而且,還有很重的燒,我……我真的很擔心她……”然后用嗔怪的目光看著她,“你這不是在咒她嗎?如果有人這么說你的父母……”
張傲天面色一臉苦相,“阿嵐——我爹娘,他們……都還好吧……”
他很害怕雪晴嵐,告訴他一個可怕的答案。
雪晴嵐見他如此神情,也嘆了一口氣,一言不發。
張傲天見她不言語,心下更急,緩緩道:“阿嵐——不是……真的……出什么事情了吧……”
雪晴嵐幽幽道:“傲天——你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張傲天見她這么說,心里更加害怕,著急知道答案,卻又偏偏害怕知道答案,顫聲道:“阿嵐——你……你……你別嚇我……”
雪晴嵐嘆道:“我怎么舍得嚇你呢?伯父的傷,要重一些,不過沒有性命之憂,但絕對不是三兩個月可以康復的……”
張傲天聽得此言,長出了一口氣。
雪晴嵐見他如此,冷笑道:“你……你又焉知我沒在騙你?”
張傲天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臉上了,旋即苦笑道:“還好,一切看來平安……”
雪晴嵐倒是有點兒奇怪,“傲天,你怎知一切平安?”
張傲天嘆道:“阿嵐——你……你對我一直都是……那么好……如果……如果我父母真的出事……你……你又怎會忍心……和我開這種玩笑?”
雪晴嵐嘆道:“伯母,正在為我師父療傷……”
張傲天道:“阿嵐——你一夜沒歇息了吧,應該歇息一下了,你的眼睛,都已經紅了……”
雪晴嵐道:“你這么早起來,要去哪里?”
張傲天道:“我……去見我爹……”
雪晴嵐一言不發,跟在他的身后。
張傲天猛然回頭,見她嘴唇微張,欲言又止。
雪晴嵐見他回頭,也不答話,反而走到了他的前面。
張傲天無奈,也加快腳步,向后堂趕去。
等張傲天來到后堂的時候,只見靈兒正守在門外,神色也很憔悴。
靈兒見到張傲天,立時一臉喜色,輕聲道:“少爺,您好啦……”
張傲天連忙問道:“靈兒,我爹的傷勢如何?”
靈兒將玉指豎在櫻唇之間,“噓”了一聲,道:“老爺剛剛睡著,夫人在為鐵……鐵女俠療傷,都在這里面……”
她可能是不曉得如何稱呼鐵青花合適,于是就叫她女俠吧!
張傲天心下稍安,低聲道:“那么大管家和二管家,以及其他受傷的人都如何了?”
靈兒神色凄然,道:“比起老爺和鐵女俠,兩位管家的傷勢就要輕得多了。至于其他的人,在那個女魔頭手底,又焉能有命在……”
張傲天的心里,也是為之痛心。
只聽靈兒又道:“除了張福和張全是重傷外,其余的傷者都已……”
張傲天的心里,真是越來越痛,他突然想起一事,道:“神箭營的射手,還有鐵甲營的鐵甲衛士,他們都撤了嗎?”
靈兒道:“撤了一半,其余的一半,都在外面守衛。”
張傲天急道:“這下,這下子……可就糟了……”
雪晴嵐奇道:“如何?”
張傲天道:“這些人回營之后,勢必要將這里的事情向上級稟報,而且,人多嘴雜,如果得知我爹在這出兵之前遇刺,必定對軍心大為影響……”
的確,在這樣的關鍵時刻,遼東總兵遇刺,重傷!
而且他爹這情況,可能是短時間無法上陣了。
怎么辦?
這,這可如何是好?
這豈不是長了倭人的氣焰,滅了咱自己的威風?
軍心如果動蕩,倒是若是與倭人戰斗的時候,豈不先弱了三分?
靈兒忙道:“少爺不必著急,這個事情,少夫人已有安排——”
張傲天心中的石頭落了地,口中道:“還好,還好——”
他突然心下一怔,“少夫人?什么少夫人?誰的夫人?”
靈兒道:“當然是你的夫人了——少爺的夫人,不叫少夫人……又叫什么?”
張傲天苦笑,“我——你指的是阿嵐嗎?她……她害我出了那么大的丑……還……”
這時候,只聽雪晴嵐冷冷道:“張傲天——你說你自己的事情,別扯上我,小心我……小心我對你——對你——不客氣!”
張傲天似乎在雪晴嵐的言語之中,又感受到了陣陣酸意……
他心下立明,苦笑道:“少夫人?你說的不是李家的什么小姐吧?”
靈兒點了點頭,道:“是啊——就是李小姐,從前聽說李小姐很厲害的,不過昨天看起來,待人還是蠻和氣的……”
雪晴嵐噘著小嘴,用一種看似冷嘲熱諷的目光看著張傲天。
張傲天苦笑,“她?她是什么時間來的哦?”
靈兒道:“就在少爺暈倒之后,夫人的傷也很重……而老爺、大管家、二管家也都是重傷,三管家現在還在江南,所以,府里已無主事之人,正亂做一團的時候……”
張傲天繼續苦笑,“她?她……她來當家了?搞沒搞錯啊——”言畢,又向四下里“鬼鬼祟祟”地看了看。
雪晴嵐見他這個樣子,心下更加不快。硬梆梆地道:“不用找啦——人家早就走了……”
靈兒道:“是啊——其實府里的人,那是沒什么麻煩的,問題就是,少爺帶回來的那些兵,沒了指揮的人,都和無頭的蒼蠅一樣……”
張傲天奇道:“你的意思,那苗尚武呢,他在忙什么?那什么李小姐來了,這些兵都聽她的?”
靈兒道:“是啊——李小姐要這里的兵,必須對今天的事情守口如瓶。然后還恐嚇了他們……”說到這里,靈兒“噗嗤”一下笑出聲來,“沒想到,這個李小姐本來和我還很和氣的,一轉過臉去,面對那些兵的時候,真的蠻兇的……那位苗把總啊,在李小姐面前也是蠻老實的,早就帶著那一半兵士回營啦!”
張傲天一臉苦相,道:“李小姐恐嚇他們?”
靈兒道:“李小姐說,如果今日的事情泄漏出去,她對所有的人都要株連……那就把他們都發配到邊遠地方去……”
張傲天苦笑,“這些人都怕她?還邊遠呢,又往哪里邊遠?咱們這遼東,都已經夠邊遠的了……”
靈兒道:“是啊——其實,這位李小姐的面子,似乎比少爺的面子都大呢……如果少爺真的為將的話,也是一個幫手……”
張傲天聽到這里,只覺得特別的刺耳,而且,也覺得這些話聽起來耳熟。
似乎當初談到自己要娶雪晴嵐的時候,他嫌這“小鼻涕蟲”比自己能打,就有人是這樣說的……
的確,這李小姐是李成梁李老將軍的小女兒,而此刻遼東的各方將領,包括自己那躺在病床上的老爹,基本都是這李老將軍的部下。
而且,據說這李小姐還武藝高強,箭術過人,要是自己真的要為將的話,娶了她,絕對會有幫助。
可是,自己的心,的確已經是七零八落了。
正像于地仙所說的,自己的確是“命犯桃花”,可是,偏偏卻是“桃花災”、“桃花劫”!從被雪晴嵐丟下擂臺,到與蕭云煙的復雜糾葛,從小師妹的櫻口傷人,到燕姬……
提到燕姬,他這才感覺到,和燕姬之間,就像做了一個夢。
始終,都是稀里糊涂的,而且,直到現在,他也讀不懂燕姬的人,更看不透她的心……
這時候,只聽靈兒又說道:“這位李小姐,的確是將門虎女,舉手抬足之際,都可以看出魄力來……而且……”
張傲天道:“而且什么?”
靈兒道:“還是一個地道的美女呢!”
張傲天苦笑,“美女?唉——我現在聽到美女這兩個字都要頭痛了……”
靈兒奇道:“她似乎很關心少爺呢,還特地過來看了看少爺的傷勢……而且,她似乎認得少爺?”
張傲天奇道:“認得我?你怎么知道?”
靈兒道:“從她……從她的神色可以看出……”
張傲天苦笑,“唉——我簡直快活不下去了——”
雪晴嵐奇道:“你?你還能活不下去?”
她一直都沒有講話,因為這兩個人談的都是什么李小姐,她既插不進去話,聽起來還心煩。
而且,她自己心煩,不高興,她還不希望被張傲天看出來!
張傲天嘆道:“我想起來,我可能和這個李小姐,真的見過面,我見過她一面,她見過我兩面……”
此言一出,這兩位姑娘都是一臉奇怪。
張傲天已經可以確定了,這位李小姐,也就是自己差點兒對燕姬泄漏軍情時候,破門而入的那位美女,也自然就是自己在暗室中走火入魔時,為自己療傷并且打通了兩條經脈的人。
想到燕姬居然真的是東瀛奸細,自己真的有點后怕。
雪晴嵐冷冷道:“張大少真是了得,身邊始終不乏美女,當心惹人妒忌……”
張傲天又是一臉苦相,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我突然感覺,我太累了……”
雪晴嵐道:“你累?”
張傲天以手加額,“我這一年以來,也不多,就是今年這一年,已經是幾經波折,九死一生。唉——我的命……咋就這么苦呢?”
靈兒道:“少爺,人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雪晴嵐繼續冷笑,“是啊——他一直都是艷福無邊……”她在心情不好的時候,是絕對不會慣著張傲天的。
張傲天嘆道:“可惜的是,多次九死一生,都是得人相救,所以,人都說,最難還的,就是人情……”
雪晴嵐道:“救你的人,還都是美女對不對?”
張傲天苦笑,“唉——虧欠了這么多人情,我該如何來還……”
雪晴嵐冷冷道:“你可以以身相許哦——”
張傲天搖了搖頭,“你又在笑我……”
就在這個時候,只聽得屋內傳來了張夫人的聲音,“阿嵐,靈兒,傲天——你們都進來——”
三人連忙轉身,靈兒小巧的身子相對退了一步,而張傲天和雪晴嵐同時推門而入,接著,靈兒跟了進來。
的確,從這種小事上,都可以看出靈兒的機靈與知禮。
三人都是很關心里面的情況,可是似乎這兩人都應該比靈兒更關心,如果三個人擁擠在門口,的確不合適,所以,靈兒特地退了一步。
只見西邊屋內,張夫人倚門而立,而里面的榻上,鐵青花面白如紙,但正在盤膝調息。
眼觀鼻,鼻觀心,五心朝天。
雪晴嵐見此情形,心中的一塊石頭已經落了地。
而張傲天探首望向東屋,只見張炯臥在榻上,面色似乎還算正常,心下稍安。
張夫人道:“阿嵐,傲天你們兩個和我出來吧。靈兒,你留意一下老爺和鐵師伯的情況……”
靈兒一怔,“師伯?是……靈兒遵命就是……”
她的心思是最快的,立刻就明白了,鐵青花是夫人的師姐,而夫人如此之說,就已經確認了,她,是夫人的弟子的身份。
接著,張夫人和張傲天,還有雪晴嵐,三人已經出了門,并且將門關上了。
三人走在小院之中,張夫人緩緩道:“傲天——接下來,你認為應該怎么做?”
張傲天反問道:“我爹的傷勢,究竟如何?”
張夫人嘆道:“你爹,并無性命之憂……不過,他這輩子……”
張傲天面色一變,“娘……”
張夫人微微一笑,“他只怕再也當不了將軍了。不過,這樣也很好……”
雪晴嵐道:“伯母,你的意思是,伯父的武功……”
張夫人嘆道:“豈止武功盡失?而且,他今后的體質,也許還會大不如前。更何況,在此風起云涌之時,你要他如何抉擇?”
雪晴嵐道:“的確——龍……龍紫雪走的時候,留下的話,就是——遼東總兵遇刺,軍心必定大受影響……”
張傲天嘆道:“適才聽她們說……那位李小姐來了?”
雪晴嵐看了看他的臉色,發現這張傲天真是沒出息,談起哪個姑娘臉都紅!
心下更氣,干脆調過頭去,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只聽張夫人說道:“是——李小姐的確不愧是將門虎女,處事之決斷,談吐之英豪,都讓人驚嘆……她雖然讓這些兵卒都保留這個秘密,只是……世上難道真的有不透風的墻?”
雪晴嵐嘆道:“有的時候,有的人在保留秘密的時候,選擇滅口……”
此言一出,張夫人與張傲天全是面色一變!
還好雪晴嵐下面的話又已說了出來,“不過——這種手法,通常只有心狠手毒之人才會使用,而且,似乎也不應該對幾百人使用。”
張傲天道:“是哦——只是,這些兵卒,應該懂得守密……”
張夫人嘆道:“即便他們可以守密,只是……你爹……是遼東都司的指揮使,還是遼東的總兵大人哦……現下東征的消息已經從京師傳來了,估計用不了幾日,圣旨就該到了,你爹的這副樣子,又讓他如何帶兵?”
張傲天胸中熱血上涌,“我!還有我……張家還有我在!我……我去……我一定上陣……多殺幾個倭寇!”
張夫人搖頭道:“事情不是這么簡單的……其實……如何來安排……我已經替你爹想好了……”
張傲天道:“您想好了?”
張夫人道:“信,我也已經替你爹寫好了……”
張傲天與雪晴嵐都是一驚,“信?”
張夫人拿出了三封書信,道:“這三封信,一封,是寫給李如楨的,一封,是寫給祖承訓的,最后這一封,是寫給……寫給朝廷的。”
兩人更是一驚,張傲天奇道:“寫給朝廷的?”
張夫人道:“這是寫給朝廷,告老的文書……”
張傲天似乎明白了,“娘,您的意思是……我爹……他要告老?他在這么關鍵的時刻,告老?”
張夫人艱難地點了點頭,“他反正,也無法上陣。不如,主動將這遼東總兵的位子,讓出來……”
雪晴嵐緩緩道:“伯母——事情——決不是這么簡單……伯父如果……在這個時候告老……只怕……會惹來罵名……甚至……在歷史上,留下千古罵名……”
張夫人笑道:“留下什么罵名?遼東將軍張炯,在朝廷將要派兵救助朝鮮,面對倭寇之時,臨陣畏縮,稱病告老?”
張傲天苦笑,“似乎,似乎有這種可能。還有那些只會書寫八股文章的閑人,又可以拿我爹說事了。然后,再謳歌一下古時的名將,順便自然更要談談所謂讀書人的氣節……”
雪晴嵐問道:“伯母,那么,另兩封信又是用來做什么的?”
張夫人道:“這兩封信,是我以傲天他爹的口吻,分寫給李如楨和祖承訓的……”然后,她又看著張傲天,“傲天——你知道,你爹如果在這個時候告老,在遼東新的總兵還未上任之前,遼東都司的事務,還是需要有人負責的,就只能安排給祖承訓了……”
張傲天點了點頭,“是——可是,祖承訓他,他行嗎?”
這個時候雪晴嵐說道:“難道,難道伯母,您打算在圣旨下來之前,便……”
張夫人點了點頭,“不錯,我們打算提前立刻這里,從此,退隱田園,不問世事……”
張傲天面色一變,“娘——”
張夫人道:“這是娘的私心……可是……為了你爹……我只能如此選擇……因為,這種陣前請辭,必定會驚動錦衣衛,甚至于東廠——”
張傲天點點頭,“我明白了,娘——其實,您這,也是為了國家考慮,我明白。”
他明白了娘親的抉擇。
他爹,已經無法為國盡力,而且,這遼東最大的將軍,卻被東瀛奸細刺傷,這對軍心,實在是太大的影響了。
而且,無論如何,他都無法繼續當這個遼東將軍,自然也更無法當得上這次東征的主帥。
他面臨的,只能是告老。
既然如此,干脆,就讓他,來承擔這個罵名吧。
張傲天似乎明白了,雪晴嵐也明白了。
雪晴嵐幽幽一嘆,“伯父他,金戈鐵馬,拚搏半生,到頭來,換來的卻是如此罵名,晴嵐實是為之感到惋惜。”
張夫人微微一笑,“當命運到來的時候,最重要的,是當機立斷,以防害人害己……至于虛名,又算得了什么?”
張傲天明白,母親是位在家修行的“居士”,雖然住在紅塵之中,其實心境一直都是野鶴閑云。
母親修的是心,而非修名。
這個時候,她所想的,是為人,而非己。
父親隱瞞傷情而告老,這似乎對自身養傷,和國家大事,都是好的影響,可是……
可是,對于他這樣年輕氣盛的青年人,他怎能,怎能忍受自己的父親受此莫名之大辱?
但,他在什么時候,他都尊敬自己的母親。
張傲天朗聲道:“好——我聽娘的……”欲言又止。
張夫人說道:“你有什么話,就直說吧……”
張傲天緩緩跪下,眼中已經流下淚來,“娘——孩兒,孩兒不孝……”
張夫人輕輕地為他拭去淚水,柔聲道:“這孩子……都多大了……哭哭啼啼的……哪像一個大人……你就不怕……你就不怕小嵐笑話你?”
張傲天嘆道:“娘——孩兒明天,明天,就去投軍……”
雪晴嵐微微一笑,“你……你終于長大了?還是沖動一時?”
張傲天苦笑,“阿嵐,就沖你這句話,我……我怎么也得長大一回……”
看來,雪晴嵐的話在他這里,也是很有份量的。
雪晴嵐幽幽道:“我的話真的那么有說服力?我如果我立刻收回這句話呢,你……你是否會改變自己的決定呢?”
張傲天一怔,想了想,結結巴巴道:“我……我……我想你不會吧……不會……”
雪晴嵐調皮地笑了一下,“我如果真的收回呢?那你還去不去呢?我現在就要收回這句話了……”
張傲天沉默片刻,然后沉聲道:“真的那樣……我……我……也得去……”
雪晴嵐冷笑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說是沖我的一句話呢?你是真的想賣我一個人情?”
張傲天一時不知如何應對,只得默然。
張夫人微微一笑,“阿嵐,你進去陪陪你的師父,我有些話,想單獨交待給傲天……”
雪晴嵐點了點頭,對后堂方向走了過去。
張夫人緩緩將張傲天扶起,道:“傲天啊——陪娘……在這園子里走走……”
而張傲天聳了聳肩,“娘——什么事情啊——如此神神秘秘……”
張夫人看著雪晴嵐的背影,“傲天啊——你說……阿嵐……阿嵐……你喜歡她嗎?”
張傲天苦笑,“娘——真奇怪,您可是頭一回問我這種問題……”
張夫人嘆道:“阿嵐,其實阿嵐的心里,始終都有你在……”
張傲天又聳了聳肩,“哼哼——那她干嘛非要把我從擂臺上扔下來?”
的確,張大少被雪女俠從擂臺上丟下來的事情,早已名動江湖。而且,江湖中人,是越傳花樣越多,他張大少已經是——一個形象鮮明,人見人厭的登徒子!
張夫人嘆道:“傲天——你——你難道現在……還在生小嵐的氣?”
張傲天苦笑,“娘——不談這個了好不?”
張夫人搖頭道:“真的不談了?娘是怕……怕你日后后悔……”
張傲天道:“呵呵,娘,人這輩子,誰,沒遇到過后悔的事兒?”
張夫人滿懷深情地看著他,良久,又緩緩搖頭,“我的傲天——看來……已經以為自己長大了……”
張傲天一臉苦相,很難為情地道:“娘——傲天不是以為自己長大了,傲天,是真的長大了……”
張夫人道:“李家……李家的小姐,那你是決定娶她了……”
張傲天撓了撓頭,“娘——我誰都不想娶——我……我要永遠……陪在爹娘的身邊……”
張夫人微笑道:“孩子話,還有……你剛才才說要去投軍,現下又要隨爹娘歸隱?”
張傲天嘆了口氣,“娘——我……好——我已經決定了,我要在戰場上,展現我中華男兒的英姿——為我們張家,再造祖上的輝煌——”
他的神情中,突然有了一種,豪邁之氣!
張夫人笑了笑,“娘知道——你會這樣選擇的……給李如楨的這封信,娘……是給你寫的……”
張傲天倒是一怔,“為我寫的?難道……就是那兒女親家的事情?”
張夫人嘆道:“與李小姐的婚姻之約,我知道,你也沒有放在心上,所以,我倒為你,找好了人選……”
張傲天苦笑,“娘——既然那樣,你們又為何非要訂下我和李小姐的婚約?”
張夫人道:“婚約是你爹訂下來的,是李成梁李老爺子的意思,你爹……你爹……”
張傲天嘆道:“爹爹自然不便回絕……”
張夫人道:“其實……阿嵐,一直是我心中的人選……”
張傲天苦笑,“我……我……我要是娶了她——我這一輩子都得受氣……”
張夫人笑了笑,“那么……你覺得小蠻,還有靈兒,她們兩個如何?”
張傲天倒是一驚,“娘——您……您今天……”
張夫人道:“你在懷疑,娘是否吃錯了藥?”
張傲天連忙道:“孩兒怎敢?”
他的心里卻在說:“的確,的確像是吃錯了藥……”
張夫人緩緩轉身,背對著張傲天,然后,伸手在一根枯枝上摘下一片黃葉,口中淡淡道:“我到了今天……才放下誥命夫人的這個包袱……所以……我才感覺到自己的輕松,同時,我才想通了很多的事情……”
張傲天繼續苦笑。
張夫人道:“小蠻和靈兒,她們都是我的徒弟,也是我的義女,難道……難道你這個大少爺看不起她們的出身?”
張傲天大驚,連忙道:“傲天怎么敢啊!只是……我始終感覺,她們就和我是……是一家人……就和姐妹一樣……”
他連忙要岔開話題,口中道:“娘——您給我的這封信,信上又都說了什么呢?”
張夫人微笑道:“這封信上,除了安排一些遼東方面的軍務外,的確,祖承訓雖然是副總兵之職,可是,在遼東,如果沒有李家的人支持他……他也太難……此外,還有一件大事,那就是退婚——”
張傲天倒是吃了一驚,“退——退婚?”
在這瞬間,他似乎都在懷疑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