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州炙熱的夏天步步緊逼了,紫荊告別短暫的花期,枝上綴滿了葳蕤的綠。家鄉小城年年排在全國最高溫度地區榜首,四月的風便裹攜著六月的嚴苛的溫暖,你們埋頭看題,抬頭看天花板。多希望時光對你們慷慨些,讓你們可以在忙碌的日子里找到一絲罅隙,下樓去看看池塘里游得正歡的金魚,嗅一嗅開得正繁盛的七里香,或者抬頭看看蔚藍澄澈的天。
去年的自己,這個時候剛好經歷二診,徘徊在崩潰的臨界點,滿腦的白紙黑字,詩和遠方都隱匿在晨霧中了。
可是人一生總得有為了一個目標奮不顧身,肝腦涂地的回憶。我沒有細思挑燈夜戰是否有意義,那時一遍遍告訴自己,不問收獲,只問耕耘。在高考的大環境下,在屬于大群體荒誕的勇氣中,我發現自己百折不撓的天賦。
我常常會在行路途中仰頭看天,鐘意的藍色就在天際的盡端,在濃云密霧的后面,但總有一天會覆蓋整個世界的天穹。我一面吐槽成堆的試卷和素質教育相悖的事實,一面又像一個探險者,在沙漠里書寫人生宏圖。我可以選擇成為任何一種人,但同時要告訴自己,選擇之后就別遺憾,我得為自己的決定擔責任。
想到一句話:“地心引力與皮肉這場拔河比賽,前者終將完勝”。
這大概就是我下定決心和試卷上白紙黑字頑強博弈的原因。歲月不會接納你謙卑的秉性,如果不趁早找到目標并馬不停蹄去追趕它,最后留下的只有悔恨。
張愛玲說:“八歲我要梳愛司頭,十歲我要穿高跟鞋。”頭發稀黃平胸無臀的小女孩急切地盼望長大。那時她不知:歲月贈予的東西——窈窕的腰身、豐挺的雙峰、烏潤的頭發——早晚有一天它會不動聲色、一樣樣再收回去。 ?
皮肉是難以抗衡歲月侵蝕的,粉臉黛眉,婀娜腰肢,燈下影也是漆黑如墨。但讀過的書、走過的路興許會在某一天成為你沿途的燈,照亮實實在在的你。
但我不能把自己的價值觀強塞給你。我只是覺得,這條路即便再坎坷再無趣,沿途的種種于我而言是意義非凡的。
想起少不更事時,我們興許都撓著頭認真思考是去清華還是北大,那時我們沒有觀察到生活的褶皺,也沒有窺到藏匿其中的悲哀;似乎一帆風順考上大學,聽著七大姑八大婆說著前程似錦的套話,我其實很反感的語言,卻聽了這么些年,從其中終究是見到了生活的褶皺和其間的悲哀。
“聽了好多道理,但還是過不好這一生”。我也執拗于這個命題。
所以我需要定期總結,哪些話需要左耳進右耳出全部否定,哪些話需要經由過濾再適當保留,哪些話應該仔細咀嚼并不時反芻。并且寫下特例,內心的聲音永遠不該被外在的聲音掩蓋,不管它是不是所謂的萬世箴言。
“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和“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國際歌唱“從來就沒有什么救世主”,我們誦道“他是人民大救星”。警句也會自相矛盾,也會和現實產生齟齬,格言只能是格言,它是情緒化的文字,不是真理,只能適用于特定的環境。箴言也往往難于揆諸現實,我們從蹣跚學步走到今天,該總結出自己的箴言,不需要文采斐然禪意充盈,只需要你把沿途的風景和苦痛都雋在其中,在彷徨失落或躊躇滿志的時候它會鞭策你繼續向前。
無論何時,記得傾聽內心的聲音,它是最溫暖也是最有力的話語,它是你黑暗途中的路燈,只有它不會舍棄你,適用于你的每種情緒。
我看著喚作陽光的綢緞被密密匝匝的樹葉割裂,散落在地上,不知道你撿到的那塊是什么形狀。如果可以,對自己慷慨些,下樓去看看池塘里游得正歡的金魚,嗅一嗅開得正繁盛的七里香,或者抬頭看看蔚藍澄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