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玉跑了過來,握住雅嵐的手,看著被燙傷的地方。問,“夫人,你沒事吧?”
“沒事。”雅嵐搖著頭。
“夫人也不要傷心了,”康玉扯下自己衣服上的一絲錦布,將雅嵐的手包扎好。安慰道,“將軍這么多年在外征戰(zhàn),性情難免有些急躁。”
雅嵐冷笑了一聲,垂下了眸子,有些黯然失神。
聽著外面的知了還在叫個不停,而且太陽又重新熱起來,汗水聚在手心的燙傷之處,這痛便又加深了幾分。
可是再痛也痛不過這浮世的碧華吧。
“他哪里是性子急躁?”雅嵐嘆口氣,“他分明是想要男孩想瘋了。”
康玉,“那夫人人求個男孩不就行了,為什么要逆道而為之?”
“我也想為老爺生個男孩,”雅嵐用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有些無奈,“只是當(dāng)今世道不太平啊,如果是個男兒長大后定然會被老爺帶到沙場九死一生,但女兒家的話至少可以勉強的過完一生啊!”
康玉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
“這送子觀音也拜完了,回去吧。”雅嵐的語氣中有著許多的倦意。
回到葉赫那拉府,彼時已是黃昏。
天邊的云已被夕陽染成了橘紅色。一隊南遷的大雁從他們頭上掠過。
雅嵐下了轎子,踏著零碎的小步走進院中。兩個接生的婆子正坐在院內(nèi)磕著瓜子,嘴里嘁嘁喳喳的聊著什么。還有一位女婢正掃著地上的灰塵。
見到雅嵐,三人皆是站起身來,行了禮。
雅嵐點點頭,對著掃地的女婢,問,“老爺呢?”
“將軍正在正廳坐著。”
雅嵐“嗯”了一聲,向正庭走去,康玉緊跟其后。
此時此刻坤觴正坐在棕漆木椅上,手里把玩著兩顆個野核桃。
雅嵐徑直走到坤觴面前,鋪開茶杯,又端起紫砂壺為坤觴倒了一杯褐色的茶水。用雙手遞向了坤觴。
“老爺不妨先喝口茶……”雅嵐話語未落,腹部便是一陣絞痛。她的手一抖,杯子掉落,茶水打濕了坤觴的衣服。這陣陣劇痛讓她不由得在地上打起滾來。
康玉見狀跑了過來,按住了地上的雅嵐。
雅嵐用手扯著康玉的裙角,咬著牙齒,道,“康玉,快!我要生了!”
康玉一聽便急了,跑向門口,沖著外面的兩個婆子吼道,“你們兩個快進來,夫人要生了。”
坤觴緩緩站起身來,用手撫了撫衣服被打濕的地方看著地上捂著肚子痛苦不已的雅嵐,只說了兩個字。
“晦氣。”
不過說來也怪,這里的的夜晚以前都是極為平靜的,可今晚卻是狂風(fēng)大作。這風(fēng)吹得木質(zhì)的窗戶吱吱作響。樹葉已被吹得發(fā)出沙沙的聲音。風(fēng)好像是黑色的一般。
而且夜空中時不時還會刮過幾條白痕,那是太白金星,是不祥之兆。
現(xiàn)在雅嵐已經(jīng)被抬到了床上,府中的女婢也將熱水、干布、剪刀等接生所用的的工具一樣樣的呈了上來。
她躺在床上撕心裂肺的吼著,兩個婆子一前一后,康玉則在一旁打著下手。
一個婆子手中拿著潤濕了的布,擦著雅嵐額頭的汗水,另一個婆子則按住了她的雙腳。
“夫人,用力啊!”一個婆子說道。
雅嵐也照著做了。
都說這女人生孩子是在鬼門關(guān),而雅嵐卻硬是在這鬼門關(guān)上踱了兩個時辰。
隨著一聲嬰兒的哭涕聲發(fā)出,一切方才進行的差不多了。
“生了,是個千金。”婆子帶著笑給雅嵐叫報喜。
康玉也松了一口氣。
雅嵐睜著眼睛,動也不動,過了一會兒方才輕聲道,“把孩子抱過來,我要看看。”
于是康玉便將手中的女孩遞給了雅嵐。
雅嵐看著自己懷中人在嚎啕大哭的女兒,眼睫上竟鍍了一層濕意。扯著袖子擦干了眼角的淚,又把孩子遞回給了康玉。
“把孩子給老爺抱過去看看,讓老爺取個名。”
康玉雖點頭笑著,可抱出去了沒一會兒便又抱了回來,而且臉色也不是很好看。
她沉默了一會兒,方才說道,“將軍說小姐是晦氣東西,不取!”
雅嵐也有些默然。過了許久,她才接過康玉手中的女嬰,用手撫著女嬰粉嫩的臉頰,說,“深夜之中,一切東西都污濁不清,但白色的杏花倒是顯眼。就叫她杏貞吧,也希望她能如同這杏花一般,堅韌不拔!”
葉赫那拉·杏貞便是這女嬰的名字。
時光過得飛快,正好應(yīng)了“光陰似箭,日月如松”這句話。眨眼間已經(jīng)過了八年。這世間八個春夏秋冬的輪回了,而天氣的太陽卻永遠是那樣升起,并不因為時間的改變而改變。
已是春末夏初的時節(jié),處處都是姹紫嫣紅,鳥語花香。這郊野不時的還會穿過一只野兔。
遠處一池碧綠如翡翠的湖水,滿滿的一池荷花,綠油油的荷葉。立著的蓮蓬中鑲嵌著的如同白玉一般蓮子反射著陽光。
湖邊一棵老歪脖子樹斜在水面上,就像一讓人休息的木榻。一個七八歲模樣的女孩正穩(wěn)坐在上面,旁邊放著的竹籃已被玉白的蓮子鋪滿了底部。
這個女孩穿著淡藍色輕紗長裙,一頭青絲被高高扎起,露出他清秀的五官。赤著的腳上還帶著濕潤的泥巴。她裙角的一邊落了下去,因為太輕的緣故浮在水面。從遠處看著如同仙女一般。
她就是杏貞,七八年的時光讓她從那襁褓中的女嬰變成了現(xiàn)在活脫可愛的小女孩了,個子也長高了不少。
她下了樹動作有些不太淑女,但也看得過去。手里提著的籃子來到岸邊,用池塘中的水把泥巴澆洗掉。穿上鞋子便奔向了葉赫那拉府。
剛到門口,杏貞極其興奮的大聲叫喊道,“額娘!康玉姑姑!杏兒回來了!”
康玉聞聲從屋里探了出來,看見是杏貞,便也向跑了去,用手扯了扯性征衣服上的褶皺。問,“小姐去哪里了?這么高興。”
“康玉姑姑,”這杏貞笑著,“杏兒去城郊的池塘采了些蓮子回來。”
“去那么遠,就為了這一籃蓮子?”康玉用手摸了摸杏貞的頭發(fā)。
杏貞點頭,裝著一副小大人的模樣,“我聽別人說這蓮子清寒,無論是泡茶還是煮湯都是好東西呢!”
康玉點點頭。應(yīng)道,“這些連奴婢都不知道,小姐可真是聰明。”
“那可不!”杏貞也是當(dāng)仁不讓,手心翻了翻竹籃里的蓮子,捏起一顆,說,“看!剛采的,多新鮮!”
說著,杏貞將手里的那顆蓮子塞進了康玉的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