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時還未懂得愛的真諦,那就比死亡本身更可怕。在這種黑暗深淵的何止是我,安娜卡列尼娜也有過同樣的恐懼?!薄栋材取た心崮取?br>
母親的家族
外婆離開已經我們近20年了,現在說起來,都不再提她在世時那個家族里的紛亂,只依稀還能想起她慈祥的面容。在她的晚年時期,在我母親的家族里充滿著傷害和斗爭。親情在矛盾怨恨和責任道義的夾縫里面目全非。
我母親兄弟姐妹5個,外公外婆在困難的年代里一個個都養大成人,在饑饉的歲月里一個都沒有餓死。兒女大了,外婆又把孫子外孫一個個拉扯成人。我和姐姐,還有大姨的兩個兒子,二舅的幾個孩子,都是外婆一手帶大的。那時候小舅還沒有結婚,外公老早過世了,外婆當家,孫子經常圍滿一屋子。我和姐姐在那里生活的時間最長。生產隊里活計一忙,母親就把我們姐弟倆打發到外婆家去。晚上睡覺,炕腳下鞋就擺一溜。外婆總是很高興。在我童年的記憶里,最多的是外婆的一雙小腳,土炕,煤油燈,炕上的火盆和罐罐茶,還有小舅每晚上睡覺前始終讀不完的一本厚厚的發黃的書。(我那時懷疑小舅的學問很深,后來才知道他看的都是不知從哪里弄來的七俠五義、封神榜之類的通俗小說。)冬天的早晨,我們姐弟還在溫暖的被窩里,迷迷糊糊就聽見外婆在昏暗的煤油燈下生火,砸核桃煨炒茶。燒熱的油潑在茶葉和核桃上嗞拉的響聲,在夢里香甜又響亮。醒來,就看見炕上火盆里紅旺旺的火苗幸福地跳躍,像頑皮的精靈一下一下地舔著一只熏得烏黑的老茶壺,壺里的水嗡嗡地響著。有時睜開眼,還能在被窩里發現小舅大清早從外面摘回來的大蘋果。紅亮鮮艷。
后來日子過得好些了,母親她們五個卻為贍養外婆不斷發生著爭執。母親算是五個里面條件比較好的,父親忠實厚道,我們家對外婆和舅舅家的接濟最多,但得到外婆的怨言也最多。外婆總覺得舅舅日子單薄,也就總嫌母親這邊給的不夠。為此招致與母親之間,母親與我幾個舅舅之間產生了許多嫌隙。外婆和小舅生活在一起,一年的油鹽醬醋,冬天的取暖的木炭,大多都是母親供給。外婆到我們家里經常一住就是十天半個月,那邊的老親戚也都隔三差五隨了來。于是總是聽到外婆抱怨說母親對親戚招呼不好。有一天晚上,外婆和母親吵到半夜,睡下了還吵,外婆說母親勢利,日子過好了看不起親戚了,最后還從炕上起來,坐到門檻上罵,又到屋后的馬路上罵,故意讓四鄰都聽著。夜靜了,罵的聲音很大,話也很難聽,我們一家都睡著,不敢吭聲。那一次,我對外婆的感情真的發生了變化。雖然后來依舊給外婆送東西,但總覺得是母親讓我去送,外婆是長輩,我也就只是跟著盡孝而已,親近感覺卻從此淡了。在外婆的葬禮上,我跪在墳前燒紙錢,卻一滴眼淚也沒有擠出來。
小舅一直在外婆身邊,娶了媳婦后就和外婆分開了。外婆住在一間偏廈房里自已做飯,自己種菜。婆媳之間的關系十分惡劣,有一次婆媳罵架,舅媽竟然動手要打外婆。關系弄僵了。外婆賭氣故意到附近的村子里去討飯。當然再差也不會到吃不上飯的地步,至少還有母親和大姨。但主要是出去宣揚兒女的不孝。此事在兒女之間增加了更多的怨恨。在一起指責外婆就更多了。
大舅十幾歲上就離家給人家當長工,后來被國民黨的部隊抓了兵,解放后部隊改編,上了朝鮮戰場。朝鮮戰爭結束,部隊解散,回來在永寧鄉楸木林楊旮旯當了民辦教師,又在那里尋了親當了上門女婿,算是落戶在那里。論盡孝方面,做的最少,對外婆卻指責的最多。與姊妹之間的關系也不好。外婆在最后躺在床上不能動的時候,大舅來了一次,沒有拿什么東西,只是坐在炕上說大道理,數落外婆的不公,姊妹的不是,于是姊妹之間又吵鬧起來,小舅將大舅趕出了門,還放了話,老娘死了不準他上門。外婆臨終之時,小舅一邊準備后事,一邊還罵罵咧咧,楊旮旯的要是上門,他就要打斷腿。大舅果然沒有去。不知是怕小舅,還是本身就沒有去的意思。五年前大舅過世,二舅的兒子來請,我不想去,母親也沒有明確要去的意思,也就算了。大姨離的遠,與大舅家的人關系不好,也沒有人通知。小舅還記著老帳,自然也沒去。最后也就二舅家的人去參加了葬禮。走的凄惶清冷。此后大舅家的后人與母親家族的人也就再沒有來往,連音信都沒有了。今年我在縣政協主辦的《文史資料》上偶然看到一篇介紹大舅參加抗美援朝事跡的文章,是縣文化館黃新梁館長在大舅在世時采寫的,2013年才刊登。還印著大舅的照片。我拿給父母看,他們都認作了二舅。我看著也覺得跟二舅簡直就一個人了。原來人老了相貌會還祖的。文章下面的署名處標著:郭成芳口述 黃新梁整理開頭一句是,我自小是個孤兒。此一句,我內心便升起滿滿了凄涼,最初看到文章的那一絲親情和溫情一下子又沒有了。母親讓我念一下文章里都寫的什么,沒聽幾句,就說起以前的恩恩怨怨,說大舅對外婆如何如何的不好,外婆過世墳在哪里他都不知道,又說大舅對她和大姨怎么的兇惡,越說越來氣。本來大舅已作古,我想母親也不會計較以前的事了,看到文章和照片會感念兄妹之情,珍惜現在的關系,還想把文章拿給二舅三舅看,沒想怨恨還是這么深。也只有作罷。至于大舅為什么姓郭,不跟其他姊妹一個姓(我外公姓張,外婆姓賈),我大概聽母親說過,日子緊張的時候就把大舅送給了一個姓郭的人家。這也許是大舅不太跟外婆和姊妹們親近的原因吧。他給黃新梁館長介紹的時候,就說自已自幼是個孤兒。大舅一生坎坷,時運不濟,晚年一直靠一張援朝部隊的復員證跑民政局要救助,黃新梁館長采訪他的時候,應該是過世的前兩三年吧。聽黃館長說,他在步行街正好碰見大舅從民政局出來,剛理了發,就順便給照了張相片。我一直想,他給別人說自己是個孤兒時,內心里的荒涼和孤寂,該是怎樣一種滋味?然而這一點,母親她們大約是不會理解,也不愿意理解的。
二舅現在還健在,72歲了。跟小舅在一個莊里,相隔不到五十步,彼此卻不怎么來往。矛盾無非是一些瑣碎之事。二舅覺得外婆給小舅帶孩子干活,又靠著外婆受了母親和大姨的不少接濟,誰沾光誰受累,贍養也是應該的。自己另開生活了,不管也就不管。其實是日子緊巴,孩子多,想給也拿不出什么。小舅則認為二舅只會裝人說話,再沒有錢,出門唱戲還掙幾個,也不見回來給外婆給上十塊五塊的。只知道孝敬他屋里的婆娘。(二舅會唱秦腔戲,唱胡子生,又是坐鼓將,農閑就跟了戲班子出去掙錢些零花錢。)有時二舅來外婆屋里撮一小撮茶葉放進茶缸子里,一出去小舅背后就罵,沒茶喝了就想起老娘了,平時咋記不起來呢。關系就這么越來越生份。母親也是這些話,覺得二舅對外婆不好,又沒有人情,只知道占便宜。來我們家里歇腳總要順手要點什么東西拿回去。我記得二舅大約從我們家里拿過一個背簍,一個小板凳,還有給我父親新買的一件毛衣。母親念叨過好多回。二舅不知是聽到了閑話還為什么,來我家就少了。外婆去世后就更沒有來過。我姐姐結婚專門去請了也沒有來。但我還記得一件事,一次二舅從家門過路,進門就塞給我一大塊冰糖,說是誰給他的。我高興了好幾天。那年月可是從來沒有見過那么大的冰糖呢。前些年我拜年二舅三舅家都去,二舅卻從來不到我家來,母親生氣,就不要我再去二舅家了。于是每年過年拜年就成了一件讓人頭疼的事。去小舅家要從二舅家房后過去,母親又賭氣不讓去見二舅。我跟母親又起沖突,給她說不過就是一份禮的事,他不回也就不回罷了,反正我又是晚輩,去看一看又何妨。更何況他還是你的哥哥。母親執拗地說,我沒有這樣的哥。家里大事小情,他到我門邊來過沒有?問候過一聲沒有?老娘活著的時候他秤過一斤茶葉了沒有?扯起舊事,又沒完沒了,我只好依了母親,硬著頭皮,只當完成任務。走到莊里,只怕見到二舅,經常就坐了車直接開到三舅家的門上。
小舅60,耳朵背了,說話得大著嗓門才能聽見。每次去看他,想跟他聊聊家常,說說收成,一張開嘴卻總是說二舅的壞話,又說起給外婆辦后事,他出了多少錢,二舅答應的出兩袋糧食最后沒有落實,還在背后說他收了多少禮錢,說得義憤填膺咬牙切齒。越說聲音越大,我阻擋不住,又怕屋后二舅家的人聽著,坐十來分鐘就趕緊走人。前年大姨的老大帶著兒子,我帶著女兒,一起去看了二舅三舅。二舅還是那個脾氣,說不了幾句就罵二舅家里的人,又是咬牙切齒,又是許愿賭咒,弄得我們都不敢多說一句話。本來設想請他們老姊妹弟兄坐一起吃頓團圓飯,聚聚感情,也都不敢了。年初他六十歲生日,兩個兒子給他辦壽,請了莊里的年青人喝酒,我也去了。那一天小舅顯得很高興,二舅家的老大也過來喝酒。孩子們看起來還是很不錯的,只是他們那一輩人不知道哪來的那么多怨氣和仇恨。
我們姐弟和大姨的兩個兒子在外婆身邊時,小舅沒結婚,對我們照顧不少。我闖了禍,小舅總是庇護著。有次偷了人家的向日葵,被鄰居的小孩看見指認出來,我礙著面子死不認帳,又哭又鬧,裝出被冤枉的樣子。小舅出面把那小孩罵了回去,說等莊稼收了你過來要多少我給你多少。大姨的老大在舅家的莊里念小學,小舅就當自己的孩子管教。老大一回把鄰村馬芙蓉家的女兒頭給打破了,老師讓叫家長,小舅去了,回來就抽了老大一頓柳條。老大上了縣高中,在灶上吃飯,交錢交糧票或者面粉都可以抵飯票,小舅就背了面粉走十里路進城交到學校大灶上。老大給我經常說起,那一天下大雪,小舅背了一袋面粉一拐一滑,到了學校,身上落滿了雪,兩條腿上都沾滿了泥漿。老二也在莊里念過書,上初中時轉到水陽初中,路遠了,上學要走近十里路,早晨外婆就聽雞叫,等雞叫二遍的時候就催起床。有時天陰,雞叫的遲,就會遲到。有時候又會太早。后來小舅就給老二買了一塊電子表。讓我羨慕了好幾天。這些往事,我們都永遠記著,但是母親她們那一代人之間,總是把一些不快的事掛在嘴邊,讓我們的親情里夾雜了恐怖又陌生的面目。
大姨是個脾氣溫和的人,作人極有修養,不計小節。但母親為人要強脾氣又大,她們在一起也呆不了多久就會爭嘴。這讓我總是心存愧疚?,F在他們那一輩人都老了,姊妹四個都是六十到七十的人了,這些怨忿,估計是要帶到墳墓里去了。而我們,又能怎樣呢?
我們這一輩人
我們這一輩人,姑表姊妹也七八個。小時候在一起長大。我一直以為,我們會好好的,不會像上一輩那樣耿耿于懷。然而,年過四十,一些不虞之變卻還是改變了初衷。雖然我們不像母親那一輩喋喋不休,卻無法在心底澄澈如初。這些姑表姊妹之間,不算壞也說不上好。來往遠不及其他朋友多。不小心的誤會,都可能把距離推遠。用老一輩人的話說,日子過的寒傖了,親戚會看不起,過的好了,親戚又怕被看不起而不與你來往。我漸漸明白,血緣之親并不能維系一切,夫妻之愛也無法永不背叛。強大的利益關系和淺薄的自尊以及頑固的自我意識,讓我們漸漸變得陌生,讓親情面目不再可愛。雖然,有時候我們像一家人,但更多的時候,我們像舞臺劇中的人,假惺惺地稱呼兄臺賢弟大人叔嫂令愛,我們心底都沉淀了太多的不潔。
前幾年二舅的大兒子前找過我,說他兒子考縣高中沒考上,我在學校教書,讓我幫忙。我給學校作擔保給插了個班。后來還想督促著好好學習,但孩子到底不是個念書的料,升高二不久就因為賭錢打架,跟學校的關系也鬧僵了,只好領回家去了。此事便不甚體面。那孩子現在做生意開了一部車,路上碰見我車便飛快地過去。他是覺得終于爭上了一口氣吧。
大姨的兩個兒子和我自幼感情很好。我小時候上學老被人欺負,放學經常被一些熊孩子等在半路上打,老二就接過我好多回,還給我教一些防身的動作。我在蘭州上大學時,他也在蘭州打工,隔三差五來看我,請我吃頓好的,走時給我一兩包煙。我知道他手里沒有錢?;厝サ臅r候都是走回去的。我做畢業論文時,整天在圖書館和教室,衣服塞在床下顧不上洗,他來找不著我,就在宿舍里給我洗了衣服回去。老大是我們這一輩人里學歷最高的,現在浙江一所大學教音樂,該是教授了。從小對我的影響大。他上大學走時,我送到車站,哭得眼淚巴搭巴搭的。我上大學時準備考律師,他說我的性格不適合干這個。這句話竟然起了作用,后來我真的沒有參加法律考試?,F在我們都過了四十,在一起的機會不多,見面在一起就是喝酒,仿佛喝酒才能掩蓋我們做為成年人的尷尬。小時候的記憶還在,只是經歷的事情太多,都有了自己的混亂的價值觀和人生觀,似乎不太適合回憶?,F在的表情里,裝了太多的疲倦和無奈,其間隔了許多的放不下理不清的東西。陜西鳳縣的馮自高很得意自己的一句話,少年無知亂言情?,F在看來他說錯了,少年正因為無知才重情。壯年閱歷人事,心硬了,情淡了,世俗之情浸染了一切,親情也被擠壓而無地可容。
就如好多夫妻之間,終生不離不棄,卻無法真心相愛。其實很多人都是在維持著一具婚姻的形式。這對他們來說也是一種需要————盡管這種形式使他們喪失了許多生活的內容和自由。因為他們付不起離婚的代價,承受不起世俗的眼光。他們有時候可以平靜而冷漠地說,我沒有背叛家庭,但他已背叛了自己啊!婚姻可以讓一對相愛的人內心慢慢變得冰冷如鐵。他們睡在一張床上,有時候甚至不愿意多看對方一眼。或許表面上他們仍然虛情假意地關心著對方的冷暖,但他們內心的冷漠卻絲毫沒有解凍,直到時光將各自內心的棱角磨平,歲月把他們隱密的幻想和激情澆滅,他們才手挽著手,踏著夕陽歸去??粗麄冏咴谝黄鸬谋秤埃悴荒苷f他們家庭關系不好,但你知道他們彼此內心的拒絕和絕望嗎?不如此,又能怎樣,生活讓我們妥協,為了孩子為了免受世俗的屈辱,就這么冷漠地相愛。
再說父母和子女之間,那是一座鐵打的囚牢。血脈相承,骨肉相連,卻正可耤此彼此傷害。在我小的時候,父母給了我無微不至的關懷,而在管束上也非常嚴厲。小時候我經常在外面瘋跑,一玩就是大半天,回來就受母親一頓飽打。進入青春期,父母的約束卻絲毫沒有改變。他們以自已的方式要求著子女,讓我感覺愛成為一根軟軟的繩索,緊緊地縛住我。洗臉穿衣,吃飯起居,人情交往,我們漸漸有了自己的方式和習慣,父母依舊習慣要按他們的方式來要求。成家以后,有了小孩,父母也慢慢老了。我們的角色不知不覺地發生了變換,但彼此的內心卻頑固地保留在原來的位置。他們要為子女作主,要像以往一樣不讓孩子受絲毫的委曲。但是都忘了子女都已經有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擔當。母親個性要強,凡事追求完美。一有不順心的事就吵得滿屋生煙。她的語言暴力讓整個家庭經常沉浸在一種不和諧的陰影里。有一段時間到處流行一首《?;丶铱纯础?,但我一點也不愛聽,甚至反感。對我來說,家是一個沉重的行囊,責任多于溫情。爭吵多于交流。很多時候,我也努力說服自己盡量照顧父母的想法,盡量和顏悅色地和他們說話,卻總是失敗。我不能說父母不愛我,但我也不能說父母有多么愛我。因為這份愛包含著更多的自私和控制,讓我背負得心力疲憊。我這么說父母,其實內心是不安的。因為在倫理上,這是不敬。
母親住院期間,同病房也住著兩位老人,子女輪流守護,生活上極為盡心,但卻容不得老人張嘴,無論老人說什么話,兒女都顯得極不耐煩,不是嫌啰嗦管閑事就是嫌不得體,惡聲惡氣地加以阻止。這時候我才知道孔子《論語》里說的“色難”到底有多難。我的一位朋友,幼年受父親暴力責打,經常是父親不順心時的出氣桶。成年后婚姻上又受其專橫干涉,家庭里常年目睹對母親的語言凌辱。母親去世后,老父癱瘓在床,但脾氣依舊很大。夫妻倆守床盡孝可謂盡心。但老人脾氣古怪,總覺得不周,家里去了人常說兒子不孝。朋友無奈地說,也是出于一種道義和責任,從內心里講,那種骨肉之情其實早已淡淡如水。
潤身兄曾經說,待父母要孝而不順。我說此話怎講?他說,老人心事古怪,生活上盡心伺候,但說話做事盡量哄著卻不可依他。
為什么我們不能孝而又順呢?為什么伺候父母給個好臉色好言語就那么難呢?為什么能盡道義責任卻不能用心去愛呢?因為有許多不好的東西在內心積淀已久,我們漸漸心堅如冰。原來盡孝,是如此沉重的一個話題。而它的沉重,不是在物質上的供給,而是情感上的疏離。物質上滿足,行止上操勞,都是易事,情感上改變,卻如冬日之雪,季節已經到了最冷的時候,如何融化呢?人生只有四季,春夏秋冬,沒有循環,也不可逆向,到了最后一季,已是耄耋之年,怎么能期待第二個春天呢?人的內心,得有多大的火球,才能營造一個春天的溫暖呢?梵高,又是梵高,這個瘋子,他內心的火,除過富了后代的畫商,又溫暖了誰?
我們就這么,冷漠地相愛,不為別的,只為我們負不起世俗的代價,又無法清理內心積淀的垃圾,更無法讓我愛的人以我期望的方式愛我。
我那么愛你,你愛我一點會死嗎?不是沒有愛你,只是沒有以你的方式愛你。
我愛你,卻不得不這么冷漠,因為我從心底里不愛,卻又不得不愛。
那么,還是那樣,讓我們冷漠地相愛,讓我們認真地逢場作戲吧。
其實我愿意用我生命的全部,用我溫柔的眼神,將你包裹。
其實我也愿意捐棄所有的前嫌,原諒生命里所有經受的傲慢和偏見,與你走向春天!
神說,上帝會原諒無知的人。
神說,我們原諒了別人的過錯,自己就會得到原諒。
我相信。
2014年10月31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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