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喬,這一年秋天,我在廣州。
深秋的天空藍得格外高遠,空氣也清冽。心里覺得非常寂靜,空氣清新,陽光明亮,氣候略帶涼意,我喜歡這種涼涼的感覺,我的快樂都是微小的事情。
勞碌工作,平淡生活,直到失去這一切。
清冷的夜間,房間里的空氣令人振奮。我和曉滔滔不絕地聊天,時常發出嘰嘰咕咕的笑聲,她柔和詼諧的語言給我帶來許多樂趣。我的心里一點一點地靜下來。
有時說著說著天就亮了,年少青春活力充沛,夜晚美好得似乎并不真實,在認識曉之前,我沒有朋友,沒有戀人,住在哪里都是一樣。
她并沒有入睡。
怎么會突然選擇來廣州了,曉說。
說不清楚。
這座城給予我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全感,讓我無法動彈,感覺窒息,準確的東西,一定是簡潔的。
曉是個冷漠的女子,生性自由散漫,皮膚黝黑,睫毛很長,是個郁郁不得志的老少女,追尋愛情,渴望得到愛情。
她說,愛情和工作都是空的,一直抓不住,左手進,右手出。
我和她同樣的落魄潦倒,但對于愛情沒有很大的向往與渴望。和她認識于青年旅社,這是一件有趣味的事情。
她喜歡四海為家且又隨時隨地可以停歇下來靜靜生活的人,可以肆無忌憚做浪費和后悔的事情,素面朝天,從不化妝和保養。
夜晚旅舍里冷清開敞,空蕩蕩的,亮著一盞淡白日光燈,她日常癱在那張硬邦邦的床上看小說,看電視,不動聲色,每一個夜晚如此。
我選擇住到這里,也不過因著一種天真的憧憬,曉告訴我。
那段時間,無所事事,所能做的事情唯剩下閱讀和發呆,還有看著曉頹勢的日常。
日復一日的平淡,很多時候臉上蕩漾著不安,我知道我需要生活,需要一份工作。不久之后,曉突然變得斗志昂揚,像打了雞血一樣地找工作,瘋狂又熱烈,讓我幾近無法接受。
我不知道找什么樣的工作。
你要清楚自己的方向,曉說。
及至后來,曉去工作了,她早出晚歸,再無之前的頹勢,我一個人在旅舍的房間里,胡思亂想占了大部分的時間。
你要走出去,不要一直呆在房間里,或者看看電視也可以,老胡思亂想會抑郁的,曉看出了我的心思。
我自是應答著。
那天夜里,她洗完澡已經很晚了,我仍然沒有睡,在燈光下面微微瞇起眼睛,臉上有茫然而天真的神情,她用嬰兒般的語氣問我,要不要去她的公司上班,剛好缺一個人。
我思考過后,也答應著去試試。
及至之后真的去了,干著無聊的工作,日子過得也算充實。
小志出現的那個下午,是個晴天。他是一大堆面目渾濁的成年男人當中,唯一清新干凈的少年。
我幾乎一眼就看到了他,不,沒有幾乎,是一眼就看到了他,一張長形臉,眼角細長,頗有古風。
曉告訴我,他也是公司新來的同事,算下來他比我先來了半個月的時間,我的精神一振,知道來到正確的地方。
這是美好的一天,我興奮得難以自禁。
在公司里大部分時間我一個人呆著,我和曉在不同的部門,亦不經常見面。無聊的工作當中,看到一個滿心歡喜的人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對我來說,一切都是新的,周圍沒有任何嘈雜。
曉說,我是全公司最不上進的一個人。
曉做起事來凌厲風行,有一種不容置疑的能力,她努力工作,不愛搭理人,除了我之外,很多時候,因為她大大咧咧,口無遮的性格時常會得罪人。
她自己卻不自知,自有一種生活格調。
秋天的陽光恰恰好,恰好我來,恰好她在。工作之余,旅舍就是我們的小天地,我們可以一整天不出門,有聊不完的話題,她也沒有那么冷漠,熟絡起來,她是那么美那么好。
關于青春,夢想,愛情,未來……無所不聊,那樣的真誠讓我喜悅。
你要知道自己將會如何生活,曉一直絮絮叨叨地說著,我開始害怕自己會貧窮會餓死凍死會一無所有,確定努力工作,想填補內心空洞。
我仍然沒有和他說過話,后來曉成了公司里響當當的人物,很多人都喜歡和她聊天,他也不例外,我羨慕曉,可以肆無忌憚地,隨時隨地和任何人交談。
曉時常要加班,為了和她一起下班,我也會在公司里找點事情干,久而久之,便習以為常,我加班的次數越來越多。
也因此和他打過很多次照面,在曉的幫助下,我們互加了微信,曉在他面前極力說我的好話,有時是一些不沾邊的話,但總能讓我們開心。
他干干凈凈的面容,讓人觸目驚心。
曉明顯看出了我的心思,她時常取笑我,她的眼睛瞇起來,獨自微笑。
花紅柳綠的城市里,那種喧囂卻寂靜的感覺,現在又有了幸福的感覺,久久不能遺忘。
在廣州的深秋里,我不再孤單,收獲了友情和愛情。
這就是你要的愛情也不過如此,曉愜意地說。她沒有流露出任何開心或者不開心的表情,更多的是黑色幽默和辛辣的諷刺,我能夠了解她。
她是那樣的渴望愛情,但往往事與愿違。
在廣州最寂寞的時候,曉和一個男人談過戀愛。
你愛他嗎?我問
現在愛了
她想念那個男人,很想。
曉和他是朋友介紹認識的,起初雙方都沒有太多的好感,他不喜歡曉的大大咧咧,曉也不待見他的沉悶無趣,只是恰好在廣州的深秋里,借用了彼此的猶豫來取暖。
后來呢?又為什么會愛上他了,我問她
曉保持沉默,她無所適從。
我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和她說說話,整日里忙于工作和愛情。
及至之后曉辭職了,我才得知她去找他了。她義無反顧地離開廣州,離開了生活了兩年的城市和旅舍,我沒有問她,知道她的深思熟慮,知道她的徹夜難眠。
回到旅舍里,她的大部分東西都搬走了,且還有些許的東西交代我保管,心里隱藏著冰涼的火焰,整個屋子變得沒有溫度,我知道她帶給我的是快樂和幸福。
我們很久都沒有聯系了,第二年的深秋午后,我呆坐在廣州的小旅社里,想象了很久的溫暖陽光,依然沒有出現。
很奇怪,我總覺得曉就快回來了,她會回到這里來,還像以前一樣咋咋呼呼熱熱鬧鬧,她會漂亮干凈得無懈可擊。
我仍然時不時給他發信息,打電話,電話打不通了,估計是換了,微信上的信息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到,每當想起她時,就會給她發,想知道她的近況。
這一次也不例外,但是她回信息了。
你好嗎?我說
還好
去看看你好嗎?
她許久沒有答復我,我告訴她我年底就要結婚了,希望她能回來。
時間大概過去了幾個小時,她說她會回來的,簡潔明了的回答,熟悉有味道。
許久再見到她時,明顯有了一種孤獨的氣場,那一天,雨一直下,她抱著一個小女孩,泡了一杯自帶的小禪茶,坐在旅舍的陽臺里聽雨。
小女孩一聲聲嚶嚶呀呀地叫著媽媽,曉一邊應答著,一邊和我聊天,那個剎那也真是難忘,低調,樸素,別具一格。
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她的一切,她說我問什么她都回答,簡單到像自家人,兩個人喜悅到天翻地覆,幾乎無言,只覺得她是個有勇氣的人。
結局無非就是她找到了他,之后便在一起,結了婚,生了孩子,婚后幸福美滿。
時光就這樣靜靜地溜走了,同道的人,終會相見。我理解了她這么久不聯系我的原因,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生活,也有自己要忙的事,真朋友無論走多遠,無論多久沒有見面,情總會在,起碼我和曉都是這樣認為的。
曉說,最喜歡廣州的深秋了,這里有家的感覺。
我后來搬離了旅舍,但是每次去廣州玩時,都會去那里住,這是一種習慣,在陌生的城市里找到了歸屬感。
我和曉約定著,不管走到那里,有空了都要回去看看,那里有我們的青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