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懂事的人,都經歷過不為人知的苦痛。
這是昨晚一個醉酒的朋友說想要送給我的一句話,我已經不記得多久沒有和他有過聯系了,突然收到他的微信消息詢問我的電話號碼。這位應該是某個特定的朋友圈里唯一算得上能理解得了我的一位吧,他告訴我他知道我的想法和其他的人不同,他跟我一樣認為活在當下,活在今天才是最好的選擇,偶爾的他好像還能理解我那些不為人知的爛情緒。講真如果昨晚他沒有打來電話,可能在不久的以后我會刪除他的微信,因為這是我最近一直在考慮的事情之一,想要進行一次大規模的人員清理。
曾經年少時我應該算得上是一個貪玩兒的姑娘,總是混跡于不同的朋友圈中,而這些曾經陪伴過的人,現在唯一存留的就是微信上的聯系方式,用一句話來概括現在的關系就是連點贊之交都算不上。沒有刪除,沒有屏蔽,從不聯系也不點贊評論,就好像大家都只是想默默的關注著,不評論好壞不關心生死。可能你會在某一天突然收到他的消息,你正在吃驚的時候你會發現他只是給你準備了一個紅色炸彈等你來拆除,我想這也許是大家沒有把我刪除拉黑的唯一原因吧,畢竟我一直在選擇逃離,說是逃離一個圈子,不如說是逃離一些思想還來得更為貼切一些。
我23歲,一個在長輩看來老大不小的年紀,我卻自持年輕正在放肆的追逐一些看起來不切實際的夢。在我短暫的二十余年中,不大不小的經歷了幾次蛻變,但至今為止我還沒能真正的找到所謂自我,這是我一直很揪心的一個問題。我經常會問自己,你都23歲了阿姨,你還一無所有,甚至有時候一無所知,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么,甚至于不知道自己喜歡做些什么,他們說這是我們這一代人的通病。
我不記得我是不是也曾經擁有過所謂理想與抱負,也許有過,隱約記得我小學時期想要成為一名警察,一名可以抗戰在一線的帥氣的緝毒女警,可能是因為我生長在一個毒品泛濫的山區小縣城吧。記得那時候還在縣城的小廣場上看過審判,在執行槍決的山頭下面聽過槍響,我記得犯人家屬的哀嚎聲和群眾的喝彩聲以及那一套程序走完以后的死一般的寂靜。然后我開始長大,開始把那時候不能理解的東西一一吃了個透,也把這個志愿慢慢的淡忘,因為我學會了叛逆,愛上了離家在外地求學的那一份自由。
從縣城到市區,一百多公里路程,把戶口落在一個我不認識的叔叔家里,據說可以免掉一大筆擇校費,然后導致我現在什么都敢弄丟,就是不敢丟了身份證。在這之前,我還在小縣城的初中交了學費,參加了軍訓,然后很氣質的辦理退學在新學校報名的當天趕到重新進了一次初中,聽說家里當時想過把我送去很多地方,省內各地包括外省,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最終選擇了這里,可能是離得近吧。
初中時期大起大落,當過好學生也做過壞小孩,雖說最后也超乎預期的考上了重點高中的分數線,卻傻兮兮的以為自己沒有做好學生的本事,提前報考了一個二流的高中,以優異成績被分入重點班,以為未來還是一片光明的時候,我遇到了至今以來人生最大的變故。我失去了一個對于我來說,在那一刻開始變得最為重要的人,我的父親。
為什么說從那一刻他才變得重要呢,因為從小我是和奶奶一起長大的,很少見到我的爸爸媽媽,在我的世界里回自己家是那個有爺爺奶奶的地方,爸媽的家是他們的家,和我沒有關系啊。我對父親最清晰的記憶,是小時候他用針線串起玉米粒陪我玩兒抓石子的游戲,是小時候給我的那幾頓暴打和幾個耳光,他每次醉酒以后喚我一聲幺兒的模樣,還有給我買東西從不含糊的態度......
我的父親算是一個優秀的人,我想如果沒有那次的事故,他真的會很強大。在我三歲還在讀幼兒園的時候,一次工傷奪去了他的一整條腿,奶奶說我那天看到父親的時候,任憑父親身上那股鮮血是如何放肆的噴射,任憑旁人是多么的哀傷哭泣,我都面無表情的注視著我的父親,沒有害怕,沒有悲傷,只是這樣靜靜的看著,不說話不哭泣也不逃離。也許就是那次的經歷,讓我對各種暴力美學片,各種血腥場面都能輕松應對。
他是一個極為好強的人,遺傳到他這一點的我長大以后似乎可以理解這一場事故帶給他的,最為重要的不是身體上的創傷殘疾,而是精神上的摧殘和心靈上的無助。他不再強大,甚至不再自由,有一個牢籠困住了他,無論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在一個文化水平明顯落后的小縣城,有嘲笑有同情憐憫,這些都是他完完全全不能接受的,哪怕一丁點,何況他曾經那么優秀過。
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向我一樣偷偷的躲起來哭,我只知道他可能用盡全力的站起身來然后對世人微笑。他是一個喜歡美食美酒和好煙的人,他會做很多好吃的東西,也能找到很多美味的飯店小館,然后配以美酒,也許對于他來說一醉真的可以解千愁。他有很多的朋友,但是在我看來不過也是一群酒肉朋友罷了,人嘛,總是很現實,總想從別人身上獲取一些什么。所以在我失去父親以后,我一同失去了很多叔叔阿姨,當然他們并不重要。
他也堅持了好久好久,整整12年的一個輪回,走過春夏秋冬,翻過山也越過海,最終將生命定格在了他永遠的38歲,那一年我的弟弟不過2歲,我15歲,剛好叛逆又執著。父親過世的第二天我就有了笑容,不是冷酷無情,而是我知道也許這樣對于我的父親來說是一種解脫,是一種圓滿。
父親走后一切都發生了變化,唯一沒有沒有改變的還是我的叛逆,甚至于更加的放肆。至于放肆的原因到近兩年我才發現,因為漸漸的我覺得我知道我們家里的所有事情,長輩同輩的兒時故事,父輩的情感經歷,成長歷程,以及從父親走后家中的事無巨細,原來自此之后家中事無大小都會經過我手,同輩的兄弟姐妹和父母爭吵會找我調解并幫手加以教育,父輩的情感糾紛會找我哭訴求開解,以及各個家庭分支與我們家的各種矛盾都需要我從中化解......
總之就是我無所不知也要做到無所不能,直到現在,我成了整個大家庭最大的管家,雖然沒什么話語權,但是可以知道家中所有一切的事情。
當然這一部分得力于我單純可愛與世無爭的媽媽,從不與人爭論,從不與人搶奪。起初我會不停的與我的母親發生爭執,可能是為了發泄我心中的苦悶,直到有一次我哭喊著在我媽的聲聲啜泣聲下想要奪門而出被她攔下,我也不記得這一次的爭吵從何而來,我只記得自此之后,我開始感謝我的媽媽,感謝她對這個家庭的不離不棄,讓我到最后都擁有一個完完整整的家。
我一直是鼓勵媽媽再找一個好人家的,慶幸的是她確實找到了,一個比她大幾歲有一個兒子的叔叔,這個叔叔是也是一個極為善良的人。其實說實在的我對這位叔叔是有多愧疚的,從大學時期他每個月會給我一定的生活費,哪怕是我剛剛工作的時候,以及去年一年我無業在家備考公務員的時候,每個月他都會給我轉上一筆錢,他總說有困難你就跟叔叔說,叔叔會幫助你的。但是我好像對這位叔叔只有感謝,感謝他供養我,感謝他對我媽媽的好和付出,我有想過給他一點其他的感情,但我似乎做不到,那種感覺不到歸屬感。我有試過經常的打電話去關懷,但沒堅持多久,因為我會時常忘記他的存在,這種愧疚來源于他對我有所付出,但我只是接受連基本的過問都會不記得。我想在我有能力的時候對這位叔叔絕不含糊,當他老了我可以給他依靠,就是我能做的最大的回報吧。
話又說回我自己本身,執著于叛逆,荒廢了學業,讀了一個不入流的專科院校,一個不知所謂的專業。也是在這期間我可能又長大了一次,慢慢的我不再是那個天天有三五好友相伴,時常有酒肉朋友召喚的女神經,我學會了安靜,學會了獨處。我開始有意識的遠離曾經的朋友,并拒人于千里之外,從此見我的人都會覺得冰冷。我不再低頭尋寶,而是踩上高跟鞋大步向前,對過往的熟人報以三秒的微笑。我不再是那個瘋瘋癲癲逗趣的瘋丫頭,而是學著與人談天論地的小無知。當然在幾個最為交心的朋友面前我依舊是那個無所顧忌的神經質,因為只有和他們在一起我才會感到些許安心。
但是我還是會見見以前的老友,我還是想假裝一下我沒有脫離那個圈子,因為我怕到最后沒有一個地方可以收留我。也是這樣不斷的想要逃離又融入,讓我徹底的想要掙扎出來。因為他們多數不能理解,你一個姑娘,為什么一定要選擇出門闖蕩,遲早你也會回到這個你不愿意待的小城尋求一個安穩。其實這一點我是清楚的,也許真的不論我現在怎樣去堅持,終有一天我會被現實打敗,灰溜溜的回去。
我也回去過,去年的整整一年,無業備考,考過公務員,事業單位,警察......我不得不承認我并沒有盡我所能,因為我一直是抗拒的,我抗拒去到一個山野鄉村,拿著固定薪資,住著瓦房燒著柴火,僅在休假才能回到家中,我抗拒這一切成為我的未來。然后我會出嫁,嫁給一個同樣的人,也許他會每天飲酒,每天應酬交際,然后我也會變成一個喝酒喝到長胖,因為喝酒熬夜不得不化上濃妝來掩蓋憔悴的女人......當然這只是我往最壞的一方面設想出來的,但這可能就是現實,因為我會自甘墮落,因為我知道我會沒有夢想追隨。
哪怕我現在也是沒有夢想可以追隨的,可我還是不想順著家里希望我走的這條路走,這是他們所希望的安定,不是我的。我記得上月我姑給我打過一個電話,她問我你不準備回來考試嗎?我說不。她說那你回來找一份一個月兩三千工資的工作不就夠你用了嗎?我說不夠。她說你現在在外面一個月掙多少,我說很少。她說我覺得你過得好凄慘啊,為什么不回來好好考試尋個安穩呢......
是啊,我現在確實過得挺凄慘的,應了那句話,無人問我粥可溫,無人與我立黃昏。早幾日心態炸裂想找個人聊聊,翻遍手機通訊錄微信好友,發現自己無處可去無人可尋,感覺上這么大的一個城市,沒有任何一個角落屬于我,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收留我。我想抓住一個陌生的人,把我所有情緒吐露給他,可大家都很忙別逗了好嗎。
可哪怕這樣我還是不愿意回去,因為那里還有一幫同樣希望我走這條穩定道路的人。我不能說別人有錯,只能說我太過于幼稚不能理解大家成熟理智的想法。總有朋友會像家中長輩一樣的來教育我,你何必把自己弄得那么累啊,回來吧,回來考個工作,我們沒事還可以一起玩兒,回來早點找個人嫁了,安安穩穩的有什么不好。其實沒有任何的不好,只是我不適合這樣的好。再有的就是一群迫切希望我能回到曾經的朋友,他們這類人的口頭禪是,我更喜歡以前的你。對不起,我并不是很喜歡曾經的自己,雖然我也不喜歡現在的自己,但我在盡力的讓自己變成喜歡的模樣。
不管前行的道路多么狹窄曲折,不管我的未來會變成什么樣,慶幸我有一位開明的奶奶和一位放任我自由的媽媽,這兩位是無論我做什么決定都會無條件支持的人,哦,還有我那十歲的弟弟,每天和我斗嘴卻希望我一切都好的小大人。這三位是我最強大的依靠,也是最需要我的人。
在此穿插一段我曾表達過的一些東西,來表明我還想要逃離的一些思想。
有一群人一聽我說我在家,就會問我奇怪今天怎么沒出去玩兒。其實我內心是非常拒絕的。明明是一個除了工作和不得不見的幾個損友必須見以外,懶得洗臉懶得換衣服,懶得連飯都不想吃的人,怎么就成了天天在外浪蕩的“夜女子”。
想來前幾年會所盛行的時候,陪閨蜜見過一個朋友的我,莫名就成了混跡于各個會所的工作女郎!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這已經成了同學圈里眾所周知的事實,對,是事實不容的你解釋。更有甚者,我從未認識過但他(她)好像對我了如指掌,在我離開那個地方近十年以后,也可以嚴肅正經的對我的朋友講我故事,當然這些故事在我身上從未發生過,故事的主角我連名字都沒曾聽過。那又如何,這些故事轉天又成了人人皆知唯我不曉的我的故事。你轉學去了另一個城市是因為你被毀了清白,你戀愛了是你搶了別人男朋友,失戀了是因為懷孕了男朋友還不要你了,你交了幾個年紀稍大的朋友或是和上司、同事一起吃了個飯,那么你是做了別人的小三,稍微穿得好點兒那你是被包養了……
原來我還天真的以為,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但現在我相信的是口水能把我淹死,而且是萬劫不復的那種!所以長久以來我不樂于去評價別人,除非我對這個人是完全熟悉的,但是我想我這種自己都無法認識到自己的人,有什么資格去評價別人呢。
當然也希望別人不要評價我呀,我自認為對得起天地,對得起自己,唯獨對不起父母親人。那么我的錯誤是在哪兒呢?我過著我自己的生活,沒有殺人放火,沒有坑蒙拐騙偷,也不嫖不賭,沒有禍害人間,更沒有傷天害理。我是有什么對不起你們的地方嗎?那還得請你們海涵,高抬貴手別讓我死在口水里。人活一世難免犯幾個自己無法認識的小錯誤,但我依舊相信像我如此善良,絕不會影響你的生活。
所以我怎么能夠不選擇逃離,張愛玲的語錄里面有這樣一句話,如果你認識從前的我,也許你會原諒現在的我。我想這是不需要被別人原諒的,我們過著自己選擇過的生活,努力成為自己想要成為的人,就算是一個殘破不堪的人,至少他把生活過成了自己的模樣,不需要對任何人解釋,更不需要取得任何人的原諒。
也許我能說的就是,抱歉,我還特別的幼稚,特別的無知,我還相信世界會對我報以美好相待,我希望你們在各自的安穩道路上平安無憂,希望你們不會嘲笑我的不知所謂,更加不會同情我的漂泊歲月。當然我也算不上懂事,也沒有經歷不能承受的苦痛,也許沉淪過,悲痛過,可是昨天有,今天沒有,我也不懼怕明天會有苦痛襲來,挺過去了又將會迎來美好的一天。
在此我再次感謝那些不喜歡我卻還讓我存在的人,感謝那些不理解我卻沒有出手阻攔我的人,好比余秋雨所說,每個人都有一個死角,自己走不出來,別人也闖不進去,我把最深沉的秘密放在那里,你不懂我,我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