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養我小,我養你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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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發自青衣江漂流

爺爺面無血色,虛弱的躺著,他生病了,病的很嚴重,一種下一秒他就要離開我的危機感迅速襲來。我緊抱著他,哭喊著:"爺爺你要堅持住,你要活到一百歲,等我掙錢了帶你吃好多好吃的,等我掙錢了帶你去全世界旅游…"眼淚打濕了枕頭,又是相似的夢,只是夢而已,爺爺沒生病,爺爺…7年前就已經去世了……他沒有等到我長大掙錢,他更沒有聽到我在夢里說的那些話、我想讓他活的久點的話、因為從來沒有說出口而讓我后悔一輩子的話……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這個世界上最疼我的人是我爺爺,我當然也知道。3個月大時,我被出門打工的爸媽交給了爺爺奶奶照顧。重男輕女的奶奶對我不理不睬,爺爺用灶臺上那口大鐵鍋熬出的粘如漿,白似糖的米粥喂大了我。

3歲時,我開始喜歡長頭發拒絕剪男孩子似的短發了,于是爺爺每天早上認真地給我梳小辮,彩色發繩的羊角辮、紅色發卡的馬尾辮、藍色發箍的麻花辮。4歲時,有一天因為家里沒米了沒熬我情有獨鐘的米粥,我任性地耍脾氣一直哭,爺爺竟拿著家里的大紅瓢挨家挨戶問人家有沒有熬米粥,給我要來了一大瓢米粥。5歲時,爺爺背著我走在去村西頭給爸爸媽媽看房子的路上,皎潔的月光灑滿了這條幸福的小路,我總是在心里偷偷地想小路小路你再長點吧,這樣爺爺就能多背我一會兒了。6歲了,這是爺爺背我的第6個年頭,這是我們走在這條路上的第N次,一天爺爺把我放在地上對我說,你已經6歲了,爺爺背不動你了,以后我們倆就一起走吧!于是你背我走的小路,變成了大手拉小手一起走的小路,小路知道爺爺跟我說過"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人走在路上,要時常回頭看,看看自己走過的路直不直還有看看自己有沒有丟東西"每次聽到后面那句我都會開懷大笑,不太明白確又覺得很有道理。7歲時媽媽打電話給奶奶堅決反對我再和爺爺一起睡覺,我哭的歇斯底里還是沒有改變小路只剩下爺爺的事實,我恨死了媽媽她憑什么嫌棄爺爺!她陪過我多久啊,要知道如果現在她突然回到家里,我都不一定能認出來她。

10歲時,爺爺的氣管炎一到冬天就犯病每天不停地咯痰和咳嗽,緩解的辦法就是喝熱水和打吊瓶。然而玩性正濃的我,天天晃蕩在村子里玩耍,幾次爺爺讓別人傳話讓我回家給他倒倒熱水我都無動于衷。12歲時,我去了縣城里讀書,回農村的機會很少,總算開始懷念爺爺的好,拼命地思念爺爺。于是每次回到家里我都圍著爺爺轉,給爺爺盛飯,講笑話,唱歌逗爺爺開心。每逢陽光明媚的日子爺爺就笑容滿面地坐在門口那個又老又丑的木墩上跟村里人夸自己有一個孝順的好孫女,有人迎合他時他便會挺起腰板驕傲地看著我。

12歲那年的冬天,爺爺病危了醫院拔了爺爺的氧氣瓶,爸爸大伯全從外地回到家里陪爺爺最后的時光。我幾乎是飛奔到家里,看到爺爺的那一瞬間我幾乎是驚呆了,浮腫的臉蒼白無色,凹陷的雙眼,骨瘦如柴,我只在村里其他老人去世時看到過這樣的情形,難道爺爺真的快死了嗎?我害怕不敢靠近,這時爺爺聽到了我的聲音睜開雙眼,向我會心的笑了,手動了動示意我走過去。我走過去,緊張地拉起爺爺的手,皮包骨的手烏紫冰涼,滿是針眼。我在心里跟爺爺說:"爺爺你一定要堅持住,你要活到一百歲,等我掙錢了帶你吃好多好吃的,等我掙錢了帶你去全世界旅游…"好想說給爺爺聽,爺爺你養我小,一定要讓我養你老啊!可是害怕表達的我沒有說出口。于是我在心里祈禱爺爺一定要活下來,陪在爺爺身邊照顧他,給他講老掉牙的笑話逗他開心,像小孩一樣哄他多吃點東西,時不時為他捶捶胳膊捏捏腿……奇跡真的發生了,第3天爺爺能坐起來了,第5天爺爺能獨立扶床站立了,第6天爺爺已經能走到門口曬太陽了,第7天我要回學校時爺爺送我到了村口,然而那時的我還不太懂什么是珍惜。

14歲,我已經在爸爸媽媽工作的地方上初二了,來這里一年半的時間沒給爺爺打過電話,沒回去看過爺爺,好像…也沒想過爺爺。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估計爺爺也不知道吧,那個曾經他引以為傲的孫女,那個他最疼愛的孫女為什么連個電話都不舍得回一個呢!估計她在大都市的生活太愜意早就忘記自己還有個爺爺了吧!那年冬天,又是冬天,爸爸媽媽隨便找個理由把我安頓在同在這個城市的大姨家后,沒了蹤影。強烈的預感告訴我發生了什么,不久我便從同鄉大叔的嘲笑聲里證實了我的猜想——爺爺走了。我知道爸媽為什么不帶我回去,那很冠冕堂皇的理由是怕耽誤我學習,更可笑的是我竟然接受了爸媽的安排,冷漠的我也認為爸媽想的是對的,學習比一切都重要!呵呵真是狗屁想法!事實就是我完全沒有主見而已,我就是一個懦女子而已!

去年回去給爺爺上墳時,媽媽提到爺爺活著時跟媽媽說如果我在他身邊多陪他幾年,他還能多活幾年……

前一陣,媽媽做了小時候我最愛吃的炒豬血,媽媽給我夾了很多說我知道你最愛吃這個了,我一驚,我從來沒和誰說過我愛吃啊炒豬血!"你爺爺以前和我說的你愛吃炒豬血"當媽媽說到這句話時,眼淚瞬間充滿了眼眶,爺爺不在了,而又一直都在我身邊。

7年過去了,我依然不相信爺爺已經去世的事實;我最喜歡的事情依然是做夢;我最后悔的事依然關于爺爺。做夢是我唯一再見到爺爺的途徑,在夢里我終于對爺爺說了:"爺爺你養我小,我養你老!"

永遠不要試著去體會什么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圖片發自青衣江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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