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時,我曾或多或少的喜歡過一個少年。當時班級不許用手機,所以總是找些亂七八糟的理由傳紙條給他。寫好紙條,折好,寫上他的名字,然后輕輕敲前面人的把紙條經幾排同學的手傳遞到他手里,然后他寫好回復再經幾排同學的手傳回來。
終于在我們傳過三五次紙條后,高中結束了。我還記得那天我離開時的陽光,東西走向的街道,陽光劈頭蓋臉的灑下來,我的影子在地上拖得好長。當時我壯闊的想,我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和少年大學不在一個學校,也不在一個城市。生活里充滿了各種事情,又好像什么也沒有。少年在我心中的影子日漸稀薄,偶爾高中聚會的時候,又總覺得自己和他特別親近,像一起跨山跨海走了八千里的戰友同盟。
有次少年QQ上跟我聊近況,然后說找我玩。我說好啊,你來啊。于是在一個周末,少年就坐火車出現在我面前。
我們在嘈雜的大馬路上漫無目的的走啊走,走累了就去了一家火鍋店。火鍋店的氛圍紅彤彤的,空氣里彌漫著花椒湯底涮羊肉的氣味。
我和少年坐定,點菜,開吃。少年慢悠悠的架起一塊羊肉卷,放在鍋里來回涮了下,然后夾起放碗里問我,你聽說過安利嗎?
安利我當然聽過啊!人群里走著,能過來搭話的不一定是白馬王子但99%可能是推銷安利的。我猜少年 一定是要跟我講他知道的關于安利的故事。我吃了一口涮羊肉,氣勢磅礴的說聽過。還沒等我問為什么問這個時,少年緊接著說產品真得挺好用的。它們的洗衣液,每次只需要一小瓶蓋就能洗一大桶衣服。居家必備啊。你要不要,我手里有貨,良心推薦。還有這安利蛋白粉啊,跟你說,對身體特別好,送爸媽絕對值得。我這邊可以給你做優惠,真得特別好。下周我們老師有課,你要不要一起聽?
少年balabala聊了一頓火鍋的時間,我從最開始不是只想吃火鍋的心情變成了只是吃一頓火鍋的心情。為了省事,我的回答都變成了哦是嗎那么神奇啊這么厲害我還是先看看再說吧。
吃完火鍋出來,夕陽西下,東西走向的街道,微弱的夕陽淡淡打在樹葉枯落的梧桐上,我的影子在地上拖的好長。我當時看破紅塵的想,我再也不要見到這個少年了。
后面很多個日子里,我同少年的聯系越來越少,他為數不多的幾次找到我也是要我幫忙。直到后來,我同少年徹底沒有聯系。
后面的很多個日子,我也在想為什么少年竭力向我推銷他代理的產品會讓我那么反感,反感到再也不想理他。
直到有天我看到一本書,它提到了兩個詞——社會規范、市場規范。
文中有句話說——“一旦社會規范與市場規范發生碰撞,社會規范就會退出。換言之,社會規范很難重建。一旦這朵盛開的玫瑰從枝頭落下——一旦社會規范被市場規范打敗——它很難發揮任何效力。”
當年我以社會規范的狀態同少年相處,我把他當成一個比較親密的朋友,我愿意花時間陪他漫無目的的走在嘈雜大街上,一起吃飯,看周遭的風景。
而少年以市場規范同我相處,他把我同他閑聊閑走的時光當成一種銷售的鋪墊。這種行為讓我把他從比較親密的朋友歸納為煩人的安利推銷者。
《喜劇之王》里,當柳飄飄看到尹天仇給她的錢,她才會突然語氣冰冷的說謝謝老板。
市場規范的行為一出,社會規范的行為就會自動退出。于是衡量彼此關系的詞語由朋友乃至親密朋友變成了客人和老板。
我不喜歡我以社會規范對待的人以市場規范對待我。我希望許久未聯系的人突然而來的一聲嗨只是因為想起了我,而不是緊接著問我你聽過安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