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兩歲的時候，公公把養豬場改建成膨潤土廠，可是銷路卻成了問題。公公塞給我一摞宣傳單，還有一部嶄新的雙屏彩屏手機，于是我變成業務員了。

第一站是禹州。因為那里有很多翻砂廠，他們可能需要膨潤土做吸附劑。我之前對于膨潤土了解非常少，可做業務員哪能不知道自己賣的啥東西呢。只好在車上惡補，沒有資料，那時候的手機也不能上網，我唯一的知識來源是那一疊宣傳冊。宣傳冊粗略地講了膨潤土的性質和作用，有七八頁吧，我差不多快背下來了。

禹州那些年可不是個好地方。下了車滿眼的黑土，稍微一陣風那就是黑風陣，迎面而過的每個人都像是很久沒洗過臉了。先解決溫飽的問題，飯也難吃，在一家店里，我要了三樣東西才勉強填飽肚皮，我一向對飲食是不挑剔的，可不得不說很多東西那真是不能吃。飯后問老板他們本地哪個地方翻砂廠最多，老板很實誠，跟我講了好幾個地方以及路線。

沒有休息，我直接去了車站。到達目的地，那不是一個村莊，那應該是一個工業基地，不過建筑是寒磣了點，但鱗次櫛比的煙囪讓你不容小覷它的規模。我去一家作坊轉了一圈，期間喊了幾聲老板沒有人理我。噪音太大，一個工人抬頭詫異地看看我，去喊了一個中年婦女出來。那位大姐引我走到外邊，問我什么事情。我說我是膨潤土廠的，我看你家的產品有點毛糙啊。她連忙點頭，嗯嗯，是的，看起來不上檔次。我問她用過膨潤土嗎？她說那是啥玩意兒呀？我當時應該沒想著賣弄，我只是想把自己家產品說的玄幻點兒，好顯得高大上。于是，我用了很多現學的專業詞匯，什么焦值價呀，什么吸附力呀，現在年數久了，我記不清了，總之，我當時像一個知識分子，不，像是一個專家，我口若懸河地講了很多。嗯，佩服年輕時的自己，敢吹，還有詞兒吹。

不知道啥時候，我的身邊圍了一圈兒小老板，他們眼里的求知欲溢滿了眼球，不止有中年婦女，還有年輕人，看起來真像老板的成功人士。我有些慌了，我怕穿幫，畢竟我對膨潤土的了解也是從昨天才開始的。可是，目前這架勢，我是必須得給他們一個交代或承諾啊？我心慌得忘了自己的初衷，背好的說明書也變成一片混沌了，我只想逃………我滿頭大汗，我借著從包里找水喝的功夫向四周望了望。遠處停著一輛面包車，賭一下，看我能不能先逃了吧，眼前這演講是說啥也不能繼續了。

我清了清嗓子，跟那些圍觀的老板說，這樣吧，我帶了些樣品在賓館里，我回去把它拿來，你們試試我的產品，如果滿意，我們再聯系。老板們很遺憾我這個知識分子就這樣離開，可也不得不熱情地告別，快點過來啊，多帶點我們都試試。

我現在清晰地記得那個開面包車的小伙子，他姓齊，腦袋扁扁的大大的。我請他送我去市里的一個地方，他要五十塊，我沒還價。一路上他問我干什么的，我說我是膨潤土廠的，來這里找客戶。我說你們這地方太臟了，真不想來第二次，你可不可以幫我代理？小伙子很欣喜，我意猶未盡地又開始給他畫餅，跟一個人吹牛，我從容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