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無情的你化作了我的料

文/戍一

“周末有空嗎?去我家一起吃個飯。”

我趴在教室外的欄桿上,他努力地從擁堵的同學中間擠出一個縫,像是在極力地尋找某個丟失的寶物一樣,費盡一切的力氣來到我身旁就為了給我傳遞這樣一個信息。

我當時感到十分詫異,自從上高中以來,從未到別的同學家做過客。不是不想,而是覺得農村娃沒有那份殊榮,擔心自己的樣子會出丑,即使去也必定會糾結在進家門時要不要換鞋,不換的話怕弄臟人家的地板,換的話怕露出自己那千針萬線縫補還是被那不爭氣的大拇腳指戳破的舊襪。

這樣的思緒如撇不清的絲絮棉屑般,緊黏著意識不放。

在他的盛情邀請下,周末我還是去了。一路上我的心就像剛打翻的醋一樣,五味雜陳。

在沒去他家之前,他只告訴我他家距離學校不遠,具體不知道到底是在哪里,我以為是在縣城里面。但是根據行走的路線,翻了一座丘陵,跨了一個溝壑,明顯已經距離城區很遠了。盡管他老說快到了,但我們總是在走。

我們爬高走低,七繞八轉,終于來到了他的家。當他的父母出來迎接我們時,我快速上前了一步。

“叔,嬸子,你們好。”

“好好,快到家里喝點水。”

他的家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樣,沒有明亮到一點灰塵都不沾的地板,也沒有豪華的家居裝修,門口更談不上會有那讓我糾結已久的換鞋處。迎來的卻是很普通的農家小平房,房間不大,還算溫馨,家具不多,但擺放整齊。

由于長時間的趕路,我們都渴了。待喝了點水之后,他就迫不及待的帶著我參觀他的小臥室。誰知進去之后房間彌漫的全是他腳臭的味道,我本能的想逃離出去,卻不料被他一把拽回到床上,還拿著他的臭襪子往我的嘴邊塞,可把我惡心的啊,差點就把剛喝的那點水全吐了出來。

我們在房間里打鬧了一會兒便到了吃飯的點,在吃飯的時候,他極力的向我的碗中夾菜,開始夾了兩次,都讓我給狠心的拒絕了。結果他火了,筷子一頓,對我說:“愛吃不吃。”過了一會兒,我又眼睜睜的看著他,巴不得想讓他再給我夾點。

就這樣在他家的一頓飯上我們兄弟的關系坐實了。

-

有了兄弟這層關系,這家伙一見我就太不見外了,不是跟我胡扯夢想就是談論女同學,一次甚至抓住我不放,死乞白賴要我跟他一起研究遁地術,他說相信人可以鉆到地下的,我當時差點瘋掉了,有幸能活到現在已經實屬不易,現在想想,還覺得分外可笑。

這貨表面上看著有點不著調,但是對待兄弟那是沒得說的。

我們上學的時候,學校就兩個餐廳。一個在東,一個在西,相距不遠,卻如冤家一樣,老死不相往來。有的同學選擇了一個餐廳,那一吃就是三年。不是不想換,而是換不來。

學校的人多,一到放學的時候,各個班級就像是扔了炸藥包一樣,學生拼了命的往外跑,在一樓的還好點,若是在二樓以上的那就遭殃了,稍微比別人慢一點,那今天的這頓飯你就別想吃上最好的了,更有甚者就會吃不上飯。學校為了這件事還專門改了吃飯的時間,各個年級在吃飯的時候分批吃,盡管有些改善,但實質上并沒有得到解決。

最讓同學們不爽的是餐廳人多位置少,學生占位現象異常嚴重。飯桌上放一個碗,那就意味著是自己的地盤,我來了,你必須得起來,就是那么的強硬。學生也經常會因為位置的事情而大打出手,這在餐廳已經是屢見不鮮了。

每次當你正在努力的享受美味時,一不防旁邊的人就開始吵吵嚷嚷,甚至大打出手。心里素質好的還能堅持把飯吃完,而對于那些本來就膽小怕事的人來說,當場不噎住就已經是萬幸的了。

“這是我的位置,起來。”正在吃飯的我們突然被低年級的同學給打斷了。

“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啊,這是學校的,哪兒涼快去哪兒去。”他一點都不留情面的回應著,并帶著惡狠狠的眼神。

“你們等著,有本事別走。”說著一溜煙的就跑了。

我想著這家伙肯定在學校是有勢力的,不是一個好惹的主,我本想勸他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這家伙就是不愿意,用傲驕的語氣說:“誰要是惹了我們兄弟,我非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不一會兒我們的桌邊便圍來了一大群人,那個小學弟也站在其中,盡管不起眼,但他那份唯我獨尊的小表情還是很扎眼的。如果是換在平時,我想他可能早就捂臉了。

“剛是誰讓他滾的?”一個長得五大三粗,看著像魯智深但又沒有魯達威猛的黑胖子在一旁問。

我推了他一下,他望了我一眼,然后雙雙勾頭吃飯,好像事不關己的樣子。

“我再問一次,剛是誰讓他滾的!”這次黑胖子的語氣加重了。

“我。”他首先站了起來。在體型上雖然與黑胖子差一個檔次,但是氣勢上卻毫不遜色。

黑胖子用手指著他說:“就是你嗎?你想干啥。那是我的小弟,你最好識相點。”還沒等胖子說完他就一個巴掌過去把胖子那指的直直的手指給打了下去。

“有事說事,沒事就不要瞎指指,想干架了招呼一聲,奉陪到底。”而我就一直在他的身旁,一手握緊了拳頭,另一手握緊了飯叉,而那飯叉早已蓄勢待發了。

眼看事情已經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除了只有干一架才能解決的透徹時,學校的保衛處來了。

于是這段沖突便銷聲匿跡了。

后來老師知道了這件事,讓班長通知我們去問話。他走過來輕輕的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說:“你就別去了,等會回來給你講故事。”說著就大步離開了。

后來他被校級通報批評,叫了家長,進了小黑屋。

而我卻安然無恙。

-

自此以后我們的兄弟情變的更深了,若是他再拽著我去研究遁地術,我想定會陪他到頭破血流也在所不惜的,可是他卻好像早已忘了。

情難留,時易損。

在我們結束高中生活到大學后,由于距離以及生活的相隔,彼此的交流也逐漸減少了,開始一個星期打一次電話,后來改成一個月一次,再到后來就是半載一年。但是只要一通電話彼此就熱烈了起來,那兄弟情還是那樣的鐵,一點味道都沒變。

在高中就喜歡談論女同學的他,到大學很快就有了女朋友。正是因為有了女朋友,我們的交際才日益衰減并逐漸淡散。

他在感情上是一個癡情的主,但凡是他所喜歡的女孩子,就算被拒絕一萬次,他也會死皮爛臉的嘗試一萬零一次。就像他說的“世界上沒有推不倒的墻,也沒有摘不下的花”。

所以在大學追一個女孩子,對他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有了女朋友之后,他整天閑的沒事就在朋友圈秀恩愛,打情罵俏,有時甚至會霸屏,根本不會考慮到那些單身狗的感受。而對于那時的我,更是狗糧吃了一把又一把,幾度我都忍不住想把他從好友的列表里拉入黑名單。

倘若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翻山越嶺去他家吃那餐飯。我真笨,沒想到男人大多都是這樣,重色輕友,思美人不念娘親,當然,我除外。

后來我也有了自己的圈子,認識了新的朋友。而和他的關系也慢慢的疏遠了,只是偶爾想起來了會打個電話,內容也只不過是一些噓寒問暖一而再再而三重復的話,再也沒有當年的那份真摯和親熱了。

“兄弟,我失戀了,她離開我了。”

半夜正在睡夢中的我接到了他的電話,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呢,他就已經在電話那頭哭得泣不成聲了,那是我第一次聽見他哭,也是唯一的一次。

其實他和那個女孩是在高中的時候認識的,只不過當時兩人只是認識,并不是很了解。后來陰差陽錯兩個到了同一個大學,同窗之情便開始泛濫到一發不可收拾,加上他的癡情,兩個很快便步入了愛河。

曾不止一次他信誓旦旦的在我面前說他們一定會結婚的,還計劃著到時候他家生一個男娃,我家生一個閨女,要相互之間結為親家。我們還專門為誰養男誰養女的事而爭執了幾宿,甚至還抓了鬮,最終達成的協議是聽天由命,畢竟生男生女并不是我們一個人決定的,就算決定了也得看兒女的意愿。

那天他們突然說分手了,而且兩人分的很決裂,根本沒有復合的余地,我詫異之余甚是感到惋惜。

那夜的電話一直通著,我們一宿沒睡,他哭了一晚,也說了一晚,那語調悲傷得似乎字字句句都緊緊的糾纏在一起,恨不得在那一晚將內心所有的壓抑和委屈全部說盡。面對著他的難過我心有余而力不足,若是在他身旁,想必一定會與他一醉方休的。

只知道那晚的夜很短,也很黑。短到不愿天明,黑到不能呼吸。

失戀后的他變的郁郁寡歡,再也沒有曾經那份“世上沒有推不倒的墻,摘不下的花”傲視一切的精神勁頭了。我不想再看到他這樣頹廢下去了,終于有一天,我忍不住罵了他。

“你能不能長點志氣,為一個女人,何必這樣糟踐自己。有本事再去找一個啊,別整天就知道在家里躺尸,你就是一個孬貨。”話音剛落,我就失悔了,但只要能罵醒他,一切也就無所謂了。

“你會陪我嗎?我們還能像從前一樣無話不說嗎?我想找到從前的自己。”

“說什么廢話呢!曾經說好的,是兄弟,就一輩子,你要是不敢,以后我們就老死不相往來。”

“好,一輩子就一輩子,誰怕誰!”

在我的陪伴下他慢慢的走出了抑郁,我們的關系也回到了從前。有時一天他會給我打上好幾個電話,偶然也會半夜突然騷擾我,一聊就是到深夜甚至通宵。只不過往往談的不再是情愛,而是夢想和女同事。

一次到半夜,他突然對我在簡書上發的文章發表了評論“無情的我,成了你的料。”喔,我忘了那篇文章寫的是關于他的愛情,有他的故事。

而我卻只是簡短的回復:“其實你一直都是我的料。”

那料,是一輩子的。

?一起寫?

最后編輯于
?著作權歸作者所有,轉載或內容合作請聯系作者
平臺聲明:文章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由作者上傳并發布,文章內容僅代表作者本人觀點,簡書系信息發布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推薦閱讀更多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