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道德的相對性——讀《君主論》

馬基雅維利在他大名鼎鼎的著作《君主論》中,毫不掩飾地提出了“為了達到一個高尚的目的,可以使用最卑鄙的手段”這樣一種令人不那么舒服的理論,雖然《君主論》成書已經500多年,但是時至今日,其思想卻越發受到重視,尤其是在實用主義和利己主義盛行的中國,馬基雅維利主義卻不自覺的成為了很多中國人的處世哲學。

反觀《君主論》的創作背景,正是中世界末期和文藝復興萌芽階段,當時存在一種擺脫神學束縛,追求自由意志的思潮,馬基雅維利可以算是這個時期的代表人物,《君主論》便是自中世紀以來第一篇拋棄了經院哲學和教條式的推理方法,不再從《圣經》和上帝出發,而是從人性出發,以歷史事實和個人經驗為依據來研究社會政治問題的著作,可以說是一篇劃時代的偉大作品,但是其關于“結果可以為手段辯護,為了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的論斷一直飽受爭議,即使到現在,馬基雅維利主義仍是一個貶義詞。

在未讀過《君主論》之前,我一直認為道德標準是絕對的,正如康德所述:“有兩樣東西,我思索的回數愈多,時間愈久,它們充溢我以愈見刻刻常新、刻刻常增的驚異和嚴肅之感,那便是我頭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律。”不僅僅康德,中外很多思想家、哲學家都將道德準則認為是客觀存在的,而且是絕對的,尤其是孔孟的儒家思想,把為善作為一個君子的必由之路。可是讀完《君主論》,我對于道德標準的看法似乎產生了動搖,我開始反復思考道德這個概念,而引起我思索的正是《君主論》中關于獅子的比喻。

《君主論》中說,君主不應受任何道德準則的束縛,只需考慮效果是否有利,不必考慮手段是否有害,既可外示仁慈、內懷奸詐,亦可效法狐貍與獅子,詭詐殘忍均可兼施。一只獅子,如果是為了自己的生存,而殘忍殺害羚羊或者水牛,并大快朵頤,這樣道不道德?我想,很多人會回答,動物沒有道德。那么把獅子換成人,如果一個人為了自己的生存,屠殺豬、羊、牛、雞,并燒起來吃掉,這樣道不道德?我想,很多人會說,我們站在食物鏈頂端,上層吃下層,是符合自然規律的,沒什么不道德。那如果一群人出海,迷失航向,船上的食物吃完了,Jack為了自己的生存,把同行的Sam殺了吃掉,這樣道德嗎?我想所有人都會倒吸一口冷氣,說“這是不道德的!”。那么問題就來了,究竟道德和不道德的界限在哪里?僅僅是因為Sam是人,而豬、羊、牛、雞不是人,所以殺豬、羊、牛、雞拿來吃就是道德,而吃人就是不道德,人和其他動物不都是平等的生命嗎?有的人可能會這樣說,“人有意識、有思想,和動物有本質區別”,那我倒要反問,如果當時船上的Sam已經失去意識,是一個植物人,那么殺了Sam拿來吃道德嗎?接下來我們還可以考慮這樣的情況:一個有著非凡才能的君主,為了結束當前國家混亂無主、軍閥混戰的局面,決定利用自己的才能去統一這個國家,并推行仁政,但是在統一國家的過程中,難免會受到其他武裝力量的阻撓,盡管這位賢明的君主知道戰爭的殘酷和血腥,但是為了實現國家的統一和人民的安樂,他不得不采取這樣的手段,就這樣,踩著無數反對者的尸骨而登基的君主,結束了常年的混亂和紛爭,最終實現了國家的統一,人民安居樂業,經濟繁榮昌盛。這樣的故事在歷史上比比皆是,可以說,所有的和平和繁榮都是建立在戰爭的血腥和殺戮之上的,這樣的戰爭,到底道德嗎?對于所有此類問題,馬基雅維利告訴我們,只要結果是道德的,那么采取什么手段并不重要,這就是以目的來為手段辯護。

按照馬基雅維利的理論,我們可以得出目的是衡量道德的唯一標準,而目的的道德與否,可以說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相對概念,比如資本主義者認為社會主義者不能帶給人民實際財富和民主自由,而社會主義者則認為資本主義者是建立在剝削勞動力基礎上的,應該革命。可以說,每個人的行為都遵循自己所信奉的行為準則,每一個社會群體,也有自己所信仰的準則,對于他們來說,他們的目的都是道德的,所以按照馬基雅維利的理論,我們可以認為道德標準是相對的。

事實上,關于道德的討論,以及道德標準的探究,每個時代、每個哲學家都在熱烈討論,可是迄今為止,仍然眾說紛紜,誰也不能肯定的說自己的學說就是絕對真理,但是,哲學并不一定是要得出一個確切的答案,而是讓我們在不斷思考中獲得智慧,多閱讀,多思考,從不同的角度去觀察道德,雖然可能無法真正看透,但是卻能更好地把握全貌。這,也算是一種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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