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云朵

2017年5月5日 星期五 暴雨

又一年立夏。

南國似暑北國春，綠瘦江淮萬木蔭。

天空下著大雨，水汽氤氳。

這座南國的小城，突然間溫潤涼爽了許多。

我靜靜地坐在這間小咖啡廳里，等你。

有五年了吧，每一年我都在，可是，每一年你都沒來。

我托著腮，愣愣地盯著眼前的意式濃縮咖啡，陷入深深的回憶里。

五年前，也是立夏，大雨傾盆。你看，多巧啊，好像認識你后的每一個立夏，都在下雨啊。

我氣沖沖的背著書包沖出家門，大雨瞬間侵襲全身，

17歲的時候，性子倔強而孤傲，雨中瀟灑的走著，路過了許多人，

落湯雞似的我得到的只有路人滿眼的厭惡和嫌棄，唯恐避之不及。

是吧，傻子才這么淡然地在雨中走著。

淋雨的唯一好處是，沒人看出我在哭，默默留著眼淚，不發出一點聲音，可是啊，難過的表情是掩不住的啊。

越來越難過的我，在等待紅綠燈的時候，突然間崩潰。

蹲在人行道的旁邊，哭的像個白癡，哭的那么用力，好像用盡了全身力氣。

一個又一個綠燈亮起，然而我并沒有起身的念頭。

我不知道的是，有一輛車停在我的右前方，本來只是等綠燈亮起，

卻看著蹲著哭泣的女孩子呆了許久。

我記得你說，你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哭得那么用力。

你撐傘走來，每一步都鄭重其事。

我那突然轉晴的小世界，好像照進了陽光。你溫柔地的問我，需要幫助嗎？

大概是累了，我竟莫名其妙的點頭。

你笑著扶我站起身，腳麻的我差點一個踉蹌，謝謝你那有力的大手，穩穩的扶著我一只胳膊，我才沒有更狼狽的跌倒。

你帶我去了轉角五百米左右的咖啡館，名字叫在云端，多美好的名字啊。

你輕車熟路的帶我進門，溫柔地向女店員說了幾句。站在你身后的我，局促又不安。

因為啊，店員小姐姐跟你說話時，眼里閃著光，嘴角溢著笑。

你轉過身，說這是我朋友，你跟她去換身衣服吧，別感冒了。

知道嗎，有時候我們會遇見那么一個人，從第一眼，你就相信他。

我穿著小姐姐的T恤，小姐姐溫柔的遞給我毛巾，趕緊擦擦頭發吧，我先出去忙了哦。

鏡子中的我，又矮又丑，頭發是落湯雞。突然埋怨自己，為什么不管好自己的情緒，偏偏在最狼狽的時候遇見溫暖的你。

換好衣服后的我走到店里，你和小姐姐在坐著聊天，時不時笑著。

你貼心的問我，要不要喝一杯咖啡。老實說，那時候的我只喝過一塊錢一包袋裝的雀巢，根本不懂咖啡的種類。

我指著你面前的那杯，這個吧。你微微一笑，說剛淋過雨，你喝熱咖啡吧。我倔強不肯。你點頭示意小姐姐，你看，你一個眼神她都懂。

我呆呆地望著窗外，其實啊，窗里倒映著你。

小姐姐端上咖啡，跟你打了招呼就去忙了。你說，你嘗嘗。

我好奇地端起杯子，一陣冰涼，杯子里臥著獨特的云朵狀的拉花，我慢慢的喝了一小口。盡量裝作很優雅的樣子。甜甜的，很好喝。我笑著說。

你笑著說，這杯冰的意式濃縮，濃烈苦澀，但慢慢細品，回味中帶有淡淡的甜味，你竟然覺得甜甜的。

可是啊，真的很甜呀。我在心里默默念到。

就這樣你一言我一句的聊著天，不問我為什么哭。其實啊，年少時許多情緒都容易被放大，我哭的那么難過，其實也不過是被父母說了幾句的小事。

你說你有點事要回復，我安靜地坐著看你，電腦那端的你，安靜地敲著鍵盤，時而皺眉。多想摸一摸你的額頭，我腦袋里閃過這樣一個想法。

不知道過了多久，你終于完事，已經是傍晚，你禮貌而溫柔的要送我回家，我溫順而聽話的說好的。

到家后你說要好好的聽話，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我特別認真的說好的。

你開車走了，我望著你走的方向，看了許久。

那個夏天啊，一開始就那么甜。

后來我一放周末就到小姐姐的店里，只點一杯冰的意式濃縮，安安靜靜地在角落里寫作業。

五年高考三年模擬和冰咖啡，意外的很搭。

我知道你每周末會來這里，工作一會或是幫小姐姐煮咖啡。

我就常常望著煮咖啡的你發呆，小姐姐忙碌著，多美好的一對璧人啊。

晚上你和小姐姐會請我吃飯，你煮飯，味道很好，我明明喜歡吃辣，你煮的菜卻一點辣味都沒有，我知道，因為小姐姐不吃辣。

就這樣，一周又一周，每個周末都顯得尤其動人。

好不容易到了暑假，我給你們越來越熟，雖然夏天過后我就該高三了，但這絲毫不影響我暑假天天跑到小姐姐的店里幫忙。晚上跟你們一起吃飯，飯后小姐姐要遛狗，于是你們兩個人變成了我們三個人。夜晚的江堤涼風習習，褪去一天的暑氣，我們捧著西瓜坐在江堤聊天，我們聊著天笑著，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

夏天結束的時候，你說你工作調動，要去另一個城市了，你說你會經常回來看我們的。

小姐姐沒有離開，依然開著那家咖啡店，但是啊，小姐姐的眼里好像失去了光。我焦急而難過，但是小姐姐都沒有讓你留下，我有什么理由。只是啊，我還有好多話想告訴你，好想告訴你我喜歡你。你走那天，小姐姐和我安安靜靜地坐在窗前，一人一杯咖啡，是你喜歡的味道。冰涼的咖啡，此刻尤其苦，跟我第一次喝的時候，千差萬別。可是啊，明明就是同一種口味啊。

冬天來臨的時候，小姐姐說，她要走了，不等你回來了。我不懂挽留，跟小姐姐說再見。我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什么，可是才幾個月啊，你們都離開了。后來的我一個人高考，然后留在本地讀大學，明明網絡時代那么發達，可是我依舊與你們失去聯系。

小姐姐走之后，咖啡館改了名換了主人，但幸而地段好，主人依舊開著咖啡館。我依舊周末去兼職，我學會了煮咖啡，學著你的樣子。我以為，你會回來看看的。我常常在空閑時一個人看著窗外發呆，喝著你愛的咖啡，可是，怎么喝都還是很苦很濃烈。

很多故事都發生在夏天，然后在夏天結束的時候，故事也結束了。

可是，五年過去，我的故事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然而我始終記得那一只有力的大手，那個夏天甜甜的咖啡。

告別，分開。

后來的每一個夏天都顯得尤其悲傷。

我終于也要離開了，去更大的城市，開始我的未來人生。

現在的我終于學會了告別。

可是，我多想，重新跟你告別一次啊。

離別請別說再見，給對方一個大大的擁抱好嗎，來彌補未來那不知多久的不能相見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