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從書店出來，突然下起很大的雨，沒帶傘，淋了一點雨，好不容易才坐上車。我跟司機抱怨如今遇到一輛沒有煙味的車很難，還好他的車上沒有，不然下著大雨也不能開窗。

司機突然打開了話匣：

“我年輕的時候，煙癮很大，抽煙兇得很。后來為了一個女人戒掉了。那個女人不是我現在孩子的媽。她一直勸我戒煙，我都不聽，直到有一次，她說以后再也不管我吸煙這件事了，她說不怪我，是她的錯，是她在我心里的分量不夠。我覺得特別羞愧，明明是為了我好，是我的錯，怎么能怪她呢？

我跟她說，從這刻起，我再不碰煙了。如果沒有徹底戒掉，我就不來見她。從那天開始的半個月，為了不碰煙，我磕了好多斤瓜子，嘴唇舌頭都磨破了。又堅持了一個月，我確定自己徹底戒掉了，才去見她。”

“那您跟她的感情一定很深，為什么會分開呢？”

“我當兵的那幾年，她在香港讀書，她家條件很好，也有香港的關系。她一年回來一次，住兩個月。那時香港還沒回歸，通信很不方便，我們就等她回來的時候，把大半年寫給對方的信交換一下。我答應她，等她畢業回來。

我是江蘇人，當兵來了山西，93年的時候，63軍要解散了。我是個給領導開車的下士，沒有選擇的權利，部隊解散后，只能回原籍，可我想留在太原。我年輕的時候很帥，也有眼色，領導很喜歡我，就說給我介紹他戰友的女兒，他戰友可以幫助我在太原轉業落戶到一家不錯的單位。

我同意了，沒有等她，我覺得自己配不上她。

從部隊收拾行李的時候，我只帶了一樣跟她有關的東西，戒煙成功后她送我的膠皮本子，封皮印著山峰，扉頁的字是她寫的：海到無邊天作岸，山登絕頂我為峰。

我用了很多年才認清自己當初非要留下來的原因，我是想等她回來的。我答應過她，等我不當兵了，就帶她回老家結婚。而當年的我選擇留下來的方式，卻是跟另一個女人結婚。”

“這個很像《將愛情進行到底的》的情節啊，都怪那個時候沒有手機，保持聯系太難了。”

“你不知道，我看那個電影哭了多少遍。

前幾年，一個我們當年共同的朋友找到我，我才知道，她曾回太原找過我，但是沒有找到。63軍解散了，大哥大出現，BB機被淘汰，我的呼機號碼成了空號。”

“是啊，誰能想到。。。那后來您有再見過她嗎？”

“前年我們在北京見過一面。她香港畢業后去了英國，這幾年又回到北京。她還是一個人，一直沒有結婚。我覺得她還在等我，是我對不起她啊。

我的妻女都知道她，孩子私下跟我說只要不傷害她媽，我們可以作為朋友保持聯系。可是我不能讓自己聯系她，妻女不知道我和她的感情有多深，我怕控制不住自己去找她，我不能聯系她啊。

現在我偶爾會收到她的郵件。她是個才女啊，寫字很好，寫詩很好，現在拍的照片也很好。

我不能背叛我的家庭，我是一個男人，我是一個黨員。。。”

車外的雨一直下，車外的霓虹閃爍又模糊，沉默的余光里我看到身邊人偷偷抹了幾次眼角。

下車前，我加了司機的微信，他的微信名叫“我為峰”。

「把真實生活講成故事：簡書真實故事征集計劃第一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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