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狐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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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池蕪開了門,站在門檻上,并不說話,只是看著她,面無表情,居高臨下。

千知很少見到池蕪真正的面無表情,但她也知,池蕪必定對面前的女子很是不喜。

“我便是那求醫的妍娘,這病卻不是凡間大夫能治,而是被狐妖纏身,備受病痛折磨,求仙人收了那妖怪,還我安寧。”妍娘的神情看起來像是下了什么狠心,說著說著臉上已是梨花帶雨,說完后重重磕了一個頭,態度虔誠。

千知躲在一旁看著,突然羨慕起這女子的美貌,真是哭著也是很好看的,嬌柔如花。

“我道你只是容顏丑陋,沒想到心思也這樣不堪。”池蕪清澈如鈴的聲音空蕩蕩地響在院子里,嘴邊毫不掩飾的諷刺,看著那端跪的女子的眼神真像是在看螻蟻一般。

千知卻不知池蕪是什么意思,這女子容貌已是極好,放在妖界中也是翹楚,如何說她丑陋,難道......她披了皮子不成?

那妍娘聽了池蕪的話,臉上更白了一分,不知是氣的還是怕的,嘴哆哆嗦嗦,一句話也說不出,直盯著池蕪,眼神凌厲,陰測生寒。

“今夜月亮也會很好,若想活命,不若全講與我聽,你發榜不就是等今日么?”池蕪看她眼底升起的殺意,覺得好笑,爾爾凡人,怎么這樣殘虐大膽,連仙妖都不懼了。

池蕪微微泄了些靈氣施壓,妍娘只覺喉嚨緊鎖,心中十分恐懼,知了對方并非過去所遇的普通方士,收斂了心思,變得后悔慚愧,臉上灰敗慘淡,直到壓力消失,才大口呼吸起來。

“千知,將妍娘扶進屋內。”池蕪在陽光下瞇起鳳眼,似乎覺得陽光有些刺眼,向千知藏的大樹的方向吩咐完后自行進了屋。

千知立刻狗腿地跑出來,有些不喜地將那一臉劫后余生的女子往屋里扶。

池蕪不喜歡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千知這樣想著,動作有些隨意,不再念及她那可憐模樣。

妍娘坐下后一臉委屈,千知越看越不喜,她方才以為這女子沒有什么是不好看,如今又覺得她的一切都造作虛假得很。

大概你不喜歡一個人,她做任何事,你都會覺得厭惡。千知自己卻還未察覺她已經很信任池蕪了,喜她所喜,厭她所厭。

“我只聽實話。”池蕪坐在上首,手掌慵懶地撐著臉頰,眼里閃著莫名的情緒,微瞥妍娘,狀似無意道,語氣云淡風輕。

“是。”妍娘咽了咽口水,閉上了眼,似乎在斟酌,心想著不說也是死,昨夜那狐火燒得她渾身劇痛,似乎下一刻就會被活活痛死,她至今還心有余悸,今夜還要再來一次,怕是小命難保,若是說了,死也死得痛快。

她欠喜喜的,也是時候還了......

這么多年,對她來說,已是偷來的榮盛的歲月了。

妍娘再睜眼時表情已換作堅定不移,起唇娓娓道來。

這一世,遇到傻里傻氣的喜喜,竟真成就了我的癡夢一場。

故事發生在一個偏僻到可以說是與世隔絕的小山村,離鎮上千里之遠,除開這些聚集的村落的范圍,之外滿目黃土,干旱之極。

妍娘所在的村莊是后來才有的,聽說是戰亂的時候祖先帶著奴仆舉家喬遷到此處,從此建起房屋,形成新的山村,與原有的臨近山村相交買賣,過著世外桃源的生活,這里的人日落而息,日出而作,自給自足,生活十分簡單,中途也有年輕壯士去往外面的世界,大多了無音訊,也有在外面飛黃騰達了的,到垂垂老矣之時又帶著新的家人來到故鄉葉落生根,多在少數,在外界也少提這簡陋的出處,所以這個山村一直維持著祥和安寧。

妍娘在這山村居住之時還不叫妍娘,而叫饃饃,大概是小時候總愛生病,家里人取個賤名,以求平安一生,吃喝不愁。

妍娘從記事起就不喜歡自己的名字,鄰居家姑娘都叫嬌兒、靈兒這類順口好聽的名字,只有自己叫這么個吃食,就為這名字,小時候饃饃不知受過多少小孩子的調笑,饃饃甚至覺得自己頰上丑陋的黑斑塊也是受了這名字的影響。

饃饃天生丑顏,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小時候黑斑不明顯,卻是越長越大,最后在她四歲時占據了半邊臉頰,本就生得面黃,再來個這么影響臉的鬼玩意兒,饃饃每次洗臉看到自己的樣子都恨不得死了算了,當地大人們都心善,待饃饃很好,都教導自家小孩莫要取笑,并講了那不過是胎記,不是什么嚇人的東西,不準自家小孩取笑于她,饃饃知道這些都是阿娘阿爹的功勞,不想看著父母難過,所以一直假裝歡喜地和那些滿眼同情又是不屑的小孩子們來往。

小孩子的心思敏感,知事后她就知道這些孩子不喜歡她,他們不嘲笑她的臉,卻拿她的名字說事,她想讓家里人放心,總是隱忍,裝作沒有被孤立的樣子。

然而八歲那年秋天饃饃跟鄰居小姑娘起了爭執,同耍的孩子都不幫她,饃饃想不通,明明是那女孩說的話難聽,怎么大家卻都來怪她小氣了......

她平素對這些伙伴也是很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拿來分享,怎么還是這樣不辨是非地欺負于她。

有些東西壓抑久了,總歸是要爆發出來的。

饃饃心里難受極了,覺得了無生望,不如死了算了,省得阿娘為她的胎記哭泣,阿爹為她成年的婚事發愁,她這樣丑,肯定是沒人娶她了,這里也沒有人喜歡她,等阿爹阿娘不在了,她就真的一個人孤苦伶仃了......

饃饃越想越難受,只顧著往前跑,眼淚在風里怎么也止不住,反而愈來愈多。

也就是在這樣的絕境之下,她遇到了喜喜。

她后來一直覺得,喜喜是她的救贖,卻沒想到,最后卻因為她的虛榮,生生地摧毀了她的救贖。

她不知道怎么的跑到了一處陌生的大湖里,也沒想那么多,只想一頭扎進去溺死一了百了,正要跳時,卻聽到了一聲大喝,軟糯悅耳,她被嚇得停住了身子,回過神來,嚇得蹲下身子,繼續哭了起來。

是了,那時候突然從這聲大喝中回了神,想到了家中的阿爹阿娘。

她想起了阿娘這幾日在給她準備過冬的棉襖,說是要給她繡上一朵牡丹,牡丹是什么樣的,她沒見過,阿娘也是在回鄉的老人的蒲扇上見過,那蒲扇隨那老人入了土,已然化作一攤黃泥,可她的阿娘說若是她穿上定讓村里的小姑娘羨慕死的。

還有阿爹,說會更努力地做工,多掙銀錢,日后為她招個上門女婿,不讓她受欺負了去,她那時候看著阿爹自信的笑容,是真的相信了的,她想她真的可以擁有一個疼愛她的夫婿......

可若是死了,可就真的什么都沒有了,溺水也很可怕很難受的,阿娘阿爹會有多傷心,她不敢去想,只一個勁兒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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