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在廣告圈第一份工作的公司稱之為娘家公司。想到她就會想要抒發感情，身邊的不知情的朋友以為我被洗腦了。有的時候難以描述那種東西（感情）是什么。但是看完《阿特拉斯聳聳肩》的時候，我突然明白了。
那本書其實是一本哲學小說。書里在描述對幸福的定義的時候，強調的是真正的“價值”，以及提供的價值被證明之后的那種快樂感。且不說世人對書和對作者如何評論。對價值和提供價值被證明這件事，在我的娘家公司里面有特別好的證明。但是那是好年代發生的事情，可能對于現在來說都沒有參考意義了。想要把它講出來大概是覺得，即使是這個世界早已沒有辦法奉行這一套工作模式和原則，但是不代表我們可以忘記這種模式存在過，也不代表這種模式不會重來。
我們的部門是咨詢部門。服務的客戶從財務角度來說不是按照月費服務制度來服務的。傳統廣告公司和甲方的合作機制是，每個月甲方付給廣告公司一筆錢，有一個小團隊幫他們做事情，工作內容包括寫郵件，生產市場傳播的內容，包括圖片和文字還有發送到甲方的目標用戶手里。如果非要具象話的話，也可以理解成為微信微博運營。但是那個年代沒有微信微博，甲方還沿用Global的習俗給用戶們發EDM。我們拿到的的數據都是用戶的郵箱，他們帶著自己的cookie在甲方官網上瀏覽的時候也能留下足跡，而這些足跡也足以分析和判斷用戶喜好了。所以咨詢部門的工作是基于這些能夠拿到的瀏覽痕跡做分析和提建議，為每個月、每個季度、每個年度提供足夠多給市場部接下來執行建議的方向。我們的工作不是月費制。月費制度有點像麥當勞套餐，一個漢堡一杯飲料一份薯條，數量和內容都在套餐里標注了。我們的工作屬于“out of scope”，每一份工作都需要花錢報價。報告如果不些總結和洞察，那么價格可能和有洞察的報告價格不同，每季度定期的市場洞察，競品調研，還有等等一系列對于甲方來說可能內部沒時間完成又想要快速有總結的東西，我們部門通過報價、確認、執行來完成。每項工作都可以拆解到很小很小，網頁的優化建議是按照涉及的頁面數字來計費的，優化和重建的價格有非常大的差別，內容如果需要文案撰寫還有文案的費用，每項工作內容可以拆分到不同的人來完成，而人按照職位和資深程度有按照小時數的標價。我們的工作可以拆到人頭，一項工作內容會占到某個人工作時間的百分之多少。當然這些只是理論層面的東西。至少是報價層面的參考準則。一般來說要按照這樣的規則報給客戶會是天價了。拆分成本的模式是一個人的上限是類似于可以賣出去對于100%，一套邏輯賣給同一個客戶的不同產品支線部門是壓縮成本的方式，但是基于一個邏輯卻要寫出不同的具體情況來，保持邏輯一致的最好方式是有一個人完成。所以在某項工作里面，我們每個人有自己的專長，但是服務好幾個客戶。價值是在產出與產出被客戶確認認可中間產生的。我們分析原因，給出建議，給出執行方案，跟進執行計劃，產出執行指導文件，再寫執行報告。月度報告，季度報告，年度報告，順帶會基于結果寫下個月、下季度、下一年的計劃。
在周而復始的過程里，我們的思路和工作和客戶達成一致，我們為他們產出了上班時間他們自己沒時間完成的工作和結果，而我們的職位和單價隨著工作年限的增加也會增長。
這種報價模式和人掛鉤特別緊。咨詢崗位給出建議提交產出物（deliverables）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一個ppt不值錢，ppt里面的洞察值錢。只是在后臺復制粘貼的數據整理不值錢，整理后對市場人員的指導值錢。而我們有一部分關鍵部分就是需要和客戶確認報告。在確認與被確認的過程里，信任關系就這么建立了起來。
我在這種工作模式里最大的困擾是工作內容的同質化，和工作量。為了壓縮成本執行任務的人一定比理想報價的少。而這一點另一個困擾是每個人專注在某個領域上，工作的可延展性少。成本論告訴我們的主要問題是最大化利用專長專職專人負責，而到后期我想嘗試新的種類工作則進展會很慢。而世界發展那么快就會等不及，如果外面的世界能迅速讓人看到，而在這里卻需要等更久時間，一點點薪資的誘惑就會促使人向外看去。
廣告公司的價值觀沒有把一個人圈死在一家公司里。它允許你去看世界，看外面在做什么，去學習，去站在前沿。你可以去別的地方看不同的東西再回來，照樣歡迎你。價值和經歷就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而離開娘家公司之后，在其他的廣告公司，雖然有類似的模式，卻沒辦法這么嚴格執行了。當然一部分原因是娘家公司名聲在外，高的報價是被認可的。客戶會認為這種乙方可以有話語權，但是其他的乙方就不能有這樣的話語權和定位。其它家的公司對于甲方來說，順從、聽話，及時響應都是關鍵。而在娘家，我們認為每個人都有權利對不對的事情say no，我們認為可以對不合理的要求say no，可以對超出工作范圍的工作另外報價。而離開那里之后，我們常常做的事情是：妥協。有的時候為價格妥協，有的時候為額外的工作妥協。雖然偶爾我們可以把失去的價值放在其它沒法抵抗的硬性支出里面，再分撥回來，但是我們沒有辦法光明正大的為付出的價值要錢了。
而大甲方的工作模式效率就低了。也許是因為人們工作和價值本身就不掛鉤。時間浪費在審批、審核、流程管理上，只要事情不卡在自己手里，那么就算是推進。而最終誰也不知道哪件事的進度因為什么而慢了。我沒有鄙視大甲方大機構的意思。當乙方為甲方服務的時候，工作模式其實都是受甲方牽制的，可是人的報價和事情的報價一直都沒辦法真的按照需求實際計算。也沒有真的價值對等過。只是有一段時間，一些項目，一些情況里，我們付出的價值和所得是可以很透明被衡量的，這件事情就很值得被尊重。
我只是覺得很多時候，我們的工作，如果能按照這種準則去實現，去執行，去評估，那本身就是烏托邦一般的存在。
而如果真的要深究，抖音流量，模塊化視頻，信息流廣告，哪些東西是如何產生價值，我們每天在為什么而工作，成就感和價值感究竟在哪里？也許，用寫ppt的邏輯也能寫出一些。也能說出挺好聽的話，但是，流量的實質是人們的注意力吧。用邪惡手段去吸引他們，還是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呢，人性的弱點要不要利用，我們要傳達什么信息給消費者，我們是否具有責任？這些問題也許只能慢慢尋找答案了吧。
附：摘自《阿特拉斯聳聳肩》
“你生命中的道德的唯一目的是去獲得幸福，這個幸福不是痛苦或者失去頭腦后的自我陶醉，而是你人格完整的證明，因為它就是你忠實地去實現自己價值的證明和結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