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聽人說愛貓的人是個待人溫和的人,那我大概順了媽媽的性子,待人溫和,接地氣點來講,就是親切又耐心。
噢我想講的并不是貓,好像跑題了嘻嘻。
我們家從我小時候到現在,也沒鬧過什么大事情,挺和氣的,爸媽吵架最嚴重的時候也只是“一哭二鬧三上吊”,我指的不是我媽,是我爸(此處微笑臉)。
都說和氣生財,但是我最不喜歡的就是我家的“和氣”。我爸脾氣沖,一點事情就容易蹬鼻子上臉直接拿我媽開涮,我媽呢倒是習慣了,一臉不在乎的樣子,可就是這不在乎的樣子,讓我爸更是火冒三丈。其實我爸不知道,媽也是為了家里的和氣,才默默忍著,忍慣了,我弟就有樣學樣也跟著吼我媽,我每天教訓我弟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怎么能這樣子跟媽媽說話!”我心軟,也只能這樣罵罵我弟,卻沒法子制止他。我媽是鄉下出來的窮慣了的七十年代女性,不是長子又是個女人,所以很早就輟學出來大城市打工,可以說是勤勤懇懇,兢兢業業了。到了二十幾該結婚的年齡相親碰著個同鄉的,處著還過得去就結了婚,恩對象是我爸沒錯了。
結婚后就一直是家庭婦女,在家任勞任怨的操持著一切家務,練就了力氣比牛還大的本領。我在外面一堆女孩子里干重活的常常是我,因為我力氣大,一個人能扛得動一桶飲用水上四樓(就是在飲水機上那種常規的)。在家卻常常被嫌棄衣服擰不干水,抹布我用力擰干后我媽從我手上接過嘩啦還能擰出一灘水……對于愛這種事,她從來都不用說的,只用做的。做一桌好吃的,挑好看的衣服給我,買零食給我吃……總之做啥第一個想到的永遠不是自己,而是我們。
但是因為從來都不說些什么,我與媽媽的談話極其少,除了生活中的瑣碎事要交代啊或者叮囑啥的就沒了。我上大學時一個學期沒打過幾次電話,不是我不愛家,不愿意打,而是我打電話過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我除了第一句話是吃了沒(通常晚飯后打),第二句就是噢我也吃了,今晚吃了xxx……我媽第一句不是正在吃就是吃完啦,第二句如果在冬天就是天氣冷穿多點晚上多泡腳,在夏天就是空調別開那么冷小心著涼多泡腳,然后第三句就是沒啥事吧,沒啥事就掛了,早點睡覺啊,拜拜。完。基本上每通電話是不會超過三分鐘的,除非我有什么東西要拜托她寄過來。
長此以往,我跟隨我媽養成的一些性格特征就是,不愛接電話(因為怕冷場不知道說什么),不主動在微信找人聊天,怕尬聊,也不愛跟別人聊自己的事情(覺得說出來別扭,就是說不出自己的心事)。其實我是很想心里有啥就說啥的,但是就是說不出,話到嘴邊就變成了打哈哈了……我很愛開玩笑,不是因為我愛開玩笑,而是因為如果我不開玩笑,就沒話可說了……我挺照顧別人的感受,害怕冷場,所以會盡量強撐著打馬虎眼的。
除了跟我媽,其實我們全家都是一個樣,從來不會坐在客廳聊會天,談談心里話,開開會什么的,自己從小到大都很羨慕別人家什么父母是孩子最好的朋友啊,家里總會開例會談談優缺點最近發生了什么事有什么感觸你的心里話是什么你的想法是什么啊等等。我們家也從不膩歪,不會像別人的家那樣左一個寶貝右一個寶貝的喊,從我會走會跑會跳后就很少跟爸媽有什么肢體接觸了(也許這也養成了我不太喜歡和別人有肢體接觸的習慣)。
就在剛才,十二點多的時候,我去上個廁所回房間,我媽攤在我床上,把我嚇了一跳(以前都是直接回房睡覺不會在我房間待著)這是頭一回,所以我被嚇得不輕。
我說你在干嘛呢,(當時手里還拿著手機)
“你呀別整天玩手機,睡前玩手機睡不著的,難怪你整天說失眠”
“哎呀習慣了嘛”
她突然像是有感而發,盯著天花板說“我以前十五六歲在廠子里的時候要是哪一天提前放我們下班,就會約上幾個女生一起出廠子搭車去市集逛一逛”
“那坐的什么車?”不會說話又不想冷場的我問了句很智障的……
“就是那些路邊的小面包車啊,馬路上去市集的車很多,我們就招招手,人多還可以跟司機講價有時一塊有時五毛就能坐上了,過去就半個鐘呀”
“噢坐的順風車啊,我們現在也有啊滴滴順風車啊!”(好像性質不太一樣~)
她眼神似有若無的瞟著我的衣柜又說著“那時候幾年才有新衣服穿啊,一有新衣服就像寶貝一樣不舍得穿,穿的時候小心翼翼的,以前干農活的都是隨便就在地上坐的,不講究,但是穿新衣服的時候啊就不敢隨便坐,袖子褲管都是擼起來的害怕弄臟它們”我默默看著她,她說的時候面帶滿足的微笑,眼睛放光,真的就像個小孩子正穿著新衣裳那樣的開心。
“可是你外婆總是喜歡把衣服買的大大的,說可以多穿幾年,有一次在廠里做工,外婆做了套新衣服寄過來給我,我本來很開心,可是拿出來一看,超級大,我根本穿不了,穿出去又怕別人笑,就放在衣柜里一直沒穿,我那時都十五六了,都不怎么長個子了,外婆還給我做那么大的,哼真的好不開心啊”說的時候真的是一臉委屈,嘴巴都能嘟上天去,我就問“那一次都沒穿過一直放柜子里啊,那多浪費啊”
“那都太大了不能穿嘛!好像回老家的時候穿過一兩次吧,就是普通的黑色西褲,長袖有領子的上衣而已。后來廠子附近看到有成衣賣,覺得好神奇,覺得哎呀衣服沒有量身定做穿起來卻也很合適啊款式又多……哎像鄉下人進城那樣”她頓了頓,“哪像你們現在衣服買回來穿沒幾次就扔啊……當時有一件新衣服不知多珍惜多開心啊”“哎呀時代不同了嘛”我打著馬虎眼說道。
談到現在,她眼神黯淡了許多,似乎縱使現在吃飽穿暖,卻沒有從前那般快樂,窮開心這個詞是有道理的啊。“哎不說了回去睡覺了,你趕緊睡吧你不準玩手機了……”
我點頭應允著,等她關上了自己的房門,我便也關上了門。我關上了房門,卻打開了自己的心房……
不知道為何,我突然想哭,我突然很想很想每個晚上睡覺前都能聽媽媽講小時候的事,當她分享著自己的事時,我覺得那是我最靠近她的時候,也是我覺得的最溫暖的時候,我想讓她知道我是能夠給她依靠的,想當她最溫暖的傾聽者,而我也突然理解了為什么我的朋友們常常抱怨我不和他們說心里話,是不是不把他們當朋友了等這些我以前覺得很無理取鬧的事。
原來善于傾聽還不夠,也要適當的適時地與親密的人分享自己的心里話,是該好好學學了,希望下次媽媽在跟我分享小時候的事時,我也能跟她分享我的喜悅與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