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愛吃香蕉的林默
01
我叫王清華，一個高三學子。
還有一個月我就解脫了。
今早和往常一樣，我來到班級自習，睡眼朦朧，昨晚熬夜刷題到一點多，實在太困。
每天早上叫醒我的不是夢想，而是我媽的獅吼功和我爸的鐵砂掌。
我走到位子上坐下，恩，肯定是沒睡醒，跑錯位置了。
桌柜里空空什么都沒有。
我站起來坐到后排。
李開一巴掌打在我身上，“哥們，你沒睡醒吧！這是我位子。”
疼痛果然會讓人清醒。
我走到自己位子上，看了又看，好像哪里不對勁！
我的書包呢？！
哪個天殺的偷了我書包？
不知道老子都要高考了么！
我望向黑板前的橫幅，“春風吹，戰鼓擂，今年高考誰怕誰？”
偷我書包的大哥，天不怕，地不怕，我就怕你。
我頓時覺得眼前一黑，要不是李開掐了我一下人中，我就直接暈倒了。
我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到班主任辦公室。
“陳老師，我書包丟了，所有的書都丟了！”
陳老師五十多歲了，帶著一副金絲眼鏡，正在悠閑喝著茶，看著報紙。
“哦。”
“老師，我媽精心給我買的習題都丟了！還有一個月就高考了！”
說著說著兩眼濕潤，雖說男子漢有淚不輕彈，我還是止不住了。我這回家我媽要揍死我了，這可是她特地跑到市中心好幾次買到的，聽說是專家特輯，托關系買到的。
陳老師終于放下了茶杯，“恩，我知道了，我會讓班長仔細查查的，你先回去自習吧。”
我回到教室，其他同學都在早讀，一聲高過一聲，我想起了古時候搖頭晃腦的學子們。
我趴在桌子上，不管了，反正沒有書本，先睡一覺吧。
02
課間班長搜查了教室的所有角落，連教師休息室和廁所都沒有放過，還是沒有找到我的書包。
他屁顛屁顛跑去和陳老師報告了。
回頭跑過來說。
“王清華，陳老師讓你先去別的班級借課本，這件事他還要仔細查查。”
這一查，就是三天，結果就是沒結果。
陳老師說，可能是某個學生惡作劇，重新買幾本書罷了。
我去找教導主任，教導主任說，聽你們班主任的，別到處亂跑。
我去找校長，校長說，啥？你寫在校長信箱里吧，我來一一處理。
晚上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到底誰偷了我書包呢？
書包里就幾十塊零花錢，其他都是書本和試題，難道被清潔工拿去賣紙錢了？
不對呀，那為啥不多拖幾個書包走，就偷我一個的？要是我，也只偷離門最近的啊，有人發現，跑的也快啊。
況且那點書能賣多少錢啊？
難道是李開？這廝平時和我穩占了班級第一和第二，最近幾次被我險壓身下。
我跟我同桌悄悄說過，最近我媽給我從不同專家那求了很多考題。難道他偷聽到了？
越想覺得越對，李開家庭條件很差，他就是個留守兒童，身上的衣服都是奶奶補了又補。寒門子弟最薄情，這廝肯定嫉妒我，所以偷了我書包。
想著想著陷入了夢鄉，夢中我揭發了李開，他被所有人嘲笑，最后離開了學校，我又回到了班級第一……
03
第二天到班上，我想了又想，拿賊捉贓，空口無憑。
中午，我說要去監控室查看監控。
陳老師不同意，說這么點小事實在太麻煩了。
最后被我磨的沒辦法才答應讓班長陪我去。
學校里，每間教室，每個角落都裝了監控，哼，小賊，等老子逮到你，肯定弄死你。
我和班長兩個人，整整看了一個多小時，監控視頻被我們前后翻了幾遍，失望的是，一晚上，也沒有人進過我們教室啊。
我第一次對人生產生了懷疑，兩個人回去一臉蒙逼。
我剛到教室，同桌說，“王清華，你爸來了，在陳老師辦公室呢！老師喊你過去。”
我爸？在學校不會揍我吧！
剛進去，就看見陳老師在給我爸遞煙倒茶，“清華啊，監控看得怎么樣了？這么熱怎么自己跑去了，跟我說，我讓保安給你查啊。你說你這孩子，王局長這么忙，這點事吩咐一下不就行了么！”
啊？您之前好像不是這么說的啊。
我站在邊上默默不說話。
老爸和陳老師又寒暄了幾句，末了，老爸給我一個白眼，“回家再收拾你，這么大事，都不告訴我，要不是我看到有的家長在群里發的消息，說班上出了偷書賊，我還被蒙在鼓里。”
說著，寶馬揚塵而去，陳老師，教導主任，校長都站在校門口相送。
04
晚上回到家，我爸拉過我，就直接開揍。
“你個小子，都要高考了，書給弄丟了，要是考不上清華北大，我就揍死你。”
老媽看我在雞毛撣子下楚楚可憐，挺身攔下了我爸。
“你不知道，這小子，書包被人偷了，你上次辛苦托人買的考題都沒了！”
什么？！好大一個晴天霹靂！
單打模式變成了混合雙打。
我哭了，疼哭的。
晚上我躺在床上，隱約聽到爸媽在客廳聊天。
“你兒子書包被人偷了，你還打他！”
“老婆，你打得比我狠哎，好像。”
“你還敢說，他不是你兒子么，不知道攔一下！”
“你不知道，這小子多氣人，我今天聽他們班主任說，他在家庭背景一欄，寫著父親：農民，哼，你說我不揍他揍誰？”
剛抹了藥，傷口火辣辣得疼。
哼，我要是如實寫，到時候所有老師都是成天巴結，語文老師作文每次給我59，數學老師只要我在試卷上隨便寫公式就會給分，英語老師每次考試前都會想辦法把作文題泄露給我，我每次都是第一，同學卻從來都不服。
甚至背后還流傳一句話，“王清華，忘清華，肯定考不上清華。”
所以我才要轉了學，這里沒人認識我。
05
第二天，我一瘸一拐走到學校。
陳老師把我喊到辦公室去，說偷書賊找到了。我一看，角落里站著李開，我一片空白，怎么可能！
“是我……我干的……我嫉妒王清華成績比我好……所以偷了他的書包……我不是故意的，我再也不敢了。”
“監控里，沒有看到你來教室啊。”
“我放了學最后一個走的，直接順走了書包，放學人多，我沒背自己的書包，他們都沒注意。”
陳老師打斷了他，“清華啊，這件事就是這樣的，李開同學偷走了你的書包，學校呢，覺得應該補償你，財務出錢給你買了新的書包，書本也是全套新的。李開呢，也是自我承認錯誤了，你看高考也要到了，要不，就這樣算了吧。”
我點點頭，頭疼的厲害，全身冒汗，想說什么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晚上回到家，發現陳老師，教導主任，還有校長，居然都在我家。
老爸請他們吃飯。
飯桌上，他們一個個全程都在夸我。
什么年輕有為，成績出眾，德才兼備，懂事聽話，這些詞都可以湊成一部好人版新華字典了。
我默默扒著飯不說話，老爸很開心，喝了很多酒。
06
高考后，有一次在街上我碰到了李開。
他頭發還是像以前那樣亂糟糟。
“嗨，李開，好久不見！”
“恭喜你啦，真給學校爭光，全校第一個考上清華的人，真牛。”
“你也不錯啊，也是一本……其實……我知道偷書賊不是你……你為什么要承認呢？”
他先是不安，后是一絲苦澀的微笑，原來有人相信他。
“我要去另一個城市上大學了，再也不回來了。這個秘密，不要告訴別人，事實怎樣已經不重要了。”
天色越來越暗了，他消失于黑夜中。那個少年，再也不會歸來。
高三那年，那個偷書賊不是李開，是我。
我討厭父母每日給我安排的繁重課業，我想反抗，所以那天放學后我故意最后一個人走，然后走到河邊的時候把書包扔了下去。那一刻，我很爽。
學校為了給我爸一個交代，教導主任讓李開背了鍋，給他的條件是，只要他承認，并不會給他什么處分，但是會給他一筆補助金，全校人都知道李開的家境。有了這筆補助金，他上大學的學費就有了。
我考上了清華，可是我充滿罪惡感。
我才是那個偷書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