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后,老陳剛把父子倆的碗筷刷洗干凈,六歲的樂樂就迫不及待地從自己房間推出那輛灰白相間的兒童賽車,并讓車輪刻意在客廳里轉了個圈,發出歡快的“咔嗒”聲。“爸爸快點!”稚嫩的催促聲里,藏著要奔向樓下騎行的雀躍。一周多了,一些愈加強烈的焦慮,似乎把這個小人的摯愛競忽略了!
“騎車去嘍!沖啊!”一出單元門,樂樂如脫籠之鵠,眨眼間騎車沖到小區大門,中年老陳在后面緊追不舍。
穿過昆陽大道的車流,向東直行在辦事處的內部大路,夕陽的余暉把父子倆的影子拉得老長。樂樂的自行車鈴鐺一路響個不停,像只歡快的小麻雀。老陳刻意放慢腳步,看著兒子挺直的小脊梁在暮色里晃動,藍色的衣角被風吹得鼓起來,仿佛隨時能乘風飛去。
南側廣場的熱鬧撲面而來。西北角的空地上,廣場舞的音樂準時響起,五彩的燈光在阿姨們的綢緞裙擺上跳躍。老陳想起母親在城里一起住時,也常跟著跳,如今她回老家一個人住,妻子總下班晚,女兒們在校,兩個家,總覺得都少了好些煙火氣。
樂樂突然捏閘,車輪在地面劃出半圈弧線:“爸爸,你說她們跳得比奶奶好看嗎?”老陳蹲下身,幫兒子扶正歪掉的頭盔,溫熱的呼吸拂過孩子泛紅的耳尖:“當然,奶奶跳得最漂亮。”
轉向河岸,一里橋上,夜市的喧囂漸漸清晰。烤串的香氣裹著孜然味鉆進鼻腔,水果攤的白熾燈把西瓜照得紅通通的,攤主大叔正麻利地削著菠蘿。樂樂的車輪突然拐了個彎,停在章魚小丸子攤前。老陳掏出手機付款時,老板娘多塞了包番茄醬:“給孩子路上吃!”
站在橋上,晚風送來河面潮濕的氣息。近期上游水庫放水的緣故,河面愈加寬闊,兩岸的樓房燈火通明,商鋪門口的各色霓虹在水波里碎成點點星光,夜釣者的發光魚漂在水波中微漾。樂樂趴在橋欄上,數著水面漂浮的燈影,嘴里嘟囔著:“爸爸,這個像星星……那個像月亮……”老陳望著兒子被路燈染成金色的發梢,忽然想起這近在咫尺的地方,已好久沒帶孩子來了。
回去時,樂樂的車速明顯慢了下來。老陳伸手輕輕搭在自行車后座,借著夜風的掩護,悄悄使了點力。樂樂似乎察覺到什么,轉頭狡黠一笑:“爸爸,你又在幫我推車!”“哪有,是風在幫忙。”父子倆的笑聲混著車輪滾動的聲音,消散在溫柔的夜色里。
路燈一盞接一盞從頭頂掠過,把兩個人的影子疊成溫暖的剪影,在地面上拖得很長,很長。